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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5 章
微光后的阴影与局限
研讨会结束后的第二天清晨,学院公告栏前围满了法师。淡金色的羊皮纸被固定在魔法木板上,上面的字迹工整却带着明显的保留:“经跨等级研讨会验证,阿木法师提出的‘高阶防御咒优化方法’具备实用价值,现纳入初级法师‘拓展学习内容’,供有余力者自主研究;高阶咒语官方版本暂不修改,仍以资深法师制定的标准为准。” 金色的魔法符文在字迹旁闪烁,像是在强调这份公告的 “权威性”,却也掩盖不住其中的妥协。
项莲路过公告栏时,看到三位穿白袍的初级法师围在那里,指尖轻轻点着 “拓展学习” 四个字,眼神里满是犹豫。“只是拓展学习啊……” 个子最矮的少年小声说,手里的白色水晶泛着微弱的光,“上次多伦法师看到我看阿木的笔记,就骂我‘不务正业,想越界’,要是被他知道我学这个,会不会真的取消我的法师资格?” 旁边的少年点点头,迅速把目光从公告栏上移开:“还是算了吧,反正基础咒考核也不考这个,没必要冒风险。” 第三位少年没说话,只是把藏在袍子里的笔记又往深处塞了塞,转身往练习场走去,脚步匆匆,像在躲避什么。
项莲心里轻轻沉了沉。她原本以为,研讨会的成功会让更多低阶法师敢于尝试,却忘了层级规则的惯性早已刻在每个人的骨子里 ,一次共鸣仪式的平等,不足以彻底驱散几十年积累的恐惧。她转身往练习场走,远远就看见多伦法师站在符文柱旁,身边围着四位初级法师,他的银纹袍在晨光里泛着冷光,魔杖顶端的淡紫水晶正对着一个手里捧着笔记的少年,水晶的光芒带着明显的压制力。
“别学阿木那套‘优化’,他不过是运气好,刚好被李奥法师看中。” 多伦的声音不大,却能让周围十米内的人都听见,他的指尖在少年的笔记上划过,留下一道浅浅的魔法印记,“你们以为自己也能随便修改高阶咒语?别忘了 50 年前的事故 ,初级法师乱改高阶咒,不仅会害了自己,还会连累身边的人。” 他突然伸手夺过少年的笔记,翻开印有波动曲线图的一页,当着所有人的面,用魔杖顶端的水晶划出一道白光,将那页纸撕成了碎片,“好好练基础咒,别总想着走捷径。要是再让我看到你们学这些‘越界’的东西,就上报教务主任,取消你们的法师资格,可别怪我没提醒。”
少年的脸瞬间变得惨白,攥着剩下的笔记,指节泛白,却不敢反驳,只能低着头,声音细若蚊蚋:“我知道了,多伦法师。” 周围的初级法师都屏住呼吸,纷纷把手里的资料往袍子里藏,原本还在小声讨论 “如何调整水晶角度” 的声音,瞬间变成了 “我们去练基础咒吧”“快走,别被多伦法师盯上” 的附和。
项莲走过去时,多伦刚好转身,看到她,嘴角勾起一抹淡讽:“项莲顾问倒是很关心低阶法师的‘创新’,只是别忘了学院的规则 ,没有层级的约束,魔法世界只会变成混乱的废墟。” 他的淡紫水晶泛着冷光,光芒直直地指向项莲,“你要是再鼓励他们‘越界’,我会向梅尔主任申请,取消你的沟通顾问资格。”
项莲没有与他争辩。她清楚,多伦的固执并非单纯的 “维护规则”,而是对 “层级权威” 的绝对认同 ,在他眼里,低阶者的职责就是 “服从”,而非 “质疑”,这种认知早已深入骨髓,不是一次研讨会就能改变的。她转身离开,刚走到塔楼拐角,就看到小洛站在那里,手里紧紧攥着魔法影像盒,眼圈红红的,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显然是听到了多伦的话。
“我爸妈刚才给我打了魔法电话,” 小洛的声音带着委屈的哽咽,手里的影像盒被她攥得发烫,“他们说我不该掺和跨等级的事,还说学院的层级规则定了 50 年,不会因为一个研讨会就改变。他们怕我被多伦法师针对,要是被降级,以后就再也不能当法师了……” 她顿了顿,眼泪又掉了下来,滴在影像盒的淡蓝光纹上,“我明明觉得我们的优化方法是对的,能帮到很多初级法师,可为什么大家都不支持,还要劝我放弃?”
项莲递给她一张绣着薰衣草的纸巾,轻声说:“不是所有人都能立刻接受改变。恐惧就像一层厚厚的壳,需要时间慢慢融化。” 可她心里清楚,小洛的委屈不仅仅来自父母的劝阻,更来自周围环境的 “不认同”,当权威者(多伦)打压、家人担忧、同伴退缩时,即使知道自己是对的,也很难再坚持下去。这种 “孤立感”,比单纯的规则压制更伤人。
下午,项莲在练习场的符文柱旁找到了阿木。他独自坐在那里,手里捧着笔记,却没有翻开,只是盯着地面上的月光石,眼神里满是失落。阳光透过符文柱的缝隙,在他身上投下细碎的阴影,像一层无形的网,将他裹在其中。有两位初级法师路过,看到阿木,却刻意绕开了,甚至有人小声议论:“别跟他走太近,多伦法师说了,跟他学优化就是越界。” “上次那个被撕笔记的就是例子,我可不想倒霉。”
“他们都不愿意学优化方法吗?” 项莲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目光落在他膝上的笔记上 ,纸页上的波动曲线图依旧清晰,却没了之前的鲜活,那些被反复修改的痕迹,那些标注着 “适合应急” 的小字,此刻都像是被蒙上了一层灰。
阿木缓缓点头,声音低得像在自言自语:“早上有个同学想跟我学调整水晶角度,我们刚在角落里练了十分钟,就被多伦法师看见了。他把那个同学骂了一顿,还没收了他的笔记,说‘再学就取消资格’。现在大家都怕了,就算公告栏说可以拓展学习,也没人敢来了。” 他翻开笔记,指尖在 “团队作战优化方案” 那页轻轻蹭着,“我以为只要能把想说的话说出来,总会有人愿意听、愿意学,可没想到……”
项莲看着他落寞的样子,心里忽然明白:干预的成功从来不是 “能说出口” 就够了,更需要 “有人敢听、敢信、敢尝试” 的环境支撑。梅尔的 “保留态度”(仅纳入拓展学习)、多伦的 “公开打压”、家人的 “担忧劝阻”、同伴的 “回避退缩”,像一张无形的网,即使打破了 “不能说” 的枷锁,也依旧困住了 “愿意学” 的脚步。低阶法师的恐惧,早已从 “不敢说” 变成了 “怕被惩罚”,这种恐惧,不是一次平等的研讨会就能彻底消除的。
夕阳慢慢沉入西山,练习场的符文柱泛着淡蓝微光。阿木轻轻合上笔记,把它放进怀里,像在守护一件易碎的珍宝。“没关系,” 他抬起头,努力挤出一个微笑,声音里带着点勉强的乐观,“至少我把想说的都说出来了,还有小洛和李奥法师支持我。以后…… 以后说不定会有更多人敢学的。”
项莲看着他的背影,这不是 “以后会好” 的简单期待,而是干预过程中必须面对的 “局限”,创伤的愈合、规则的改变,从来不是线性的进步,而是充满反复与挫折的螺旋。这次研讨会的成功,像一束微光,照亮了平等沟通的可能,却也让隐藏在阴影里的障碍更加清晰:环境的支持若不彻底,心理的恐惧就不会真正消失;层级的惯性若不打破,即使能说出口的话,也终将再次沉默。
她站起身,拍了拍阿木的肩膀:“我们可以慢慢来。下周艾琳娜法师会在木屋里开一个‘拓展学习小组’,自愿参加,没有层级限制。就算只有你和小洛,我们也可以一起完善更多优化方法。” 阿木的眼里重新亮起一点光,轻轻点了点头。项莲要做的不是急于求成,而是陪着这些敢想敢说的法师们,一点点撑开这束微光,让更多人相信:平等的话语,终会有被听见、被接纳的那一天 ,即使这条路,比想象中更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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