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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扯……
“你不是要我帮你检查肩伤吗?”温其玉缓缓开口,冷静得仿佛刚才的争吵没发生过一样。
“你没听见我的话吗?外面大夫多得是,就不劳您大驾了!”
“你方才所言很有道理,既然你的伤是因我加重,我的确不该不闻不问。”
叶之萤成功被他气笑了。
“所以你就把我关起来,打算强买强卖?这就是你所谓的‘修养’?”
温其玉理直气壮地反问:“不这么做,你会心甘情愿留下来让我治疗?”
叶之萤心想,他未免太小看自己了,今日哪怕不要这条胳膊,自己也绝不会跟他妥协!
“你以为锁上门,我就会让你治疗吗?”她走到书桌后面,在书架上随手拿起一本书翻了起来。
“夜莺,”关若飞此时来到她面前,试探着劝她,“疗伤重要,要不,还是让兄长替你检查一下吧?”
她并不抬头,只当没听见他说话。
关若飞见她态度强硬,又跑去劝温其玉。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叶之萤只能偶尔听见几个词,比如“很严重”、“废了”之类的,并不能完整地听到他讲话。
很快,屋里的光线就昏暗得看不了书了。但即使光线充足,叶之萤也没心思看。刚刚被温其玉撞得那一下好像撞到了神经,此刻,整条胳膊就像被电击似的抽疼。
用一条胳膊的健康跟温其玉赌气,是不是太不值当了?可是她叶之萤天生倔强,最讨厌被人威胁,还是被温其玉威胁,又怎么能低头?
关若飞一个人垂头丧气地坐在榻上。可怜的他只和温其玉说了几句话,就被赶到了那里。事态发展成这样,是他始料未及的。
“叶姑娘。”是那人的声音,听上去比刚才多了些温度。
她没有回应。
关若飞倒是久旱逢甘露似的瞬间支棱起来了。
“方才是我无理了,我向你道歉。”
没听错吧?他是哪根筋搭错了?刚才不是还很强硬吗?怎么突然态度就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了?
叶之萤才不信他是真心道歉,不过是换种方式逼自己就范罢了,于是阴阳怪气道:“不不不,刚才明明是我不自量力,温公子又没做错什么,道什么歉啊!”
屋子里又是一阵长久的寂静。
“你既不愿让我医治,那便叫林大夫来吧。”
墨色已经染透了天空,屋里却一直没有点灯,只有些许微弱的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地堂。叶之萤已经看不到他的脸了,可听他的声音,已经全然没有了刚才的嚣张。
但她还是气不过:“不用你安排,我自己能找大夫。”
“眼下夜已深,恐怕黎城没有别的大夫可寻了。”
“那就等明天。”肩膀再疼,嘴上都不能输。
然而实际情况却是,且不说这伤能不能拖到明天,单单是这疼……
叶之萤的内衫此时已经被汗浸透了,她甚至否没办法安静地坐在椅子上,而是得不停地晃着身子才能缓解肩膀的痛苦,是万万等不到“明天”了!
“连声音都在发抖,还嘴硬?”
被他发现了。
“我那是被你气的,你少一副料事如神的样子了!”
“若是再耽搁一夜,错过治疗时机,你的右臂怕是会永久致残。”他的声音已经尽量冷静,但仍压不住对她的担忧。
不管这话是真还是假,叶之萤是真的被这句话吓住了。
“残就残……”一阵猛烈的疼痛适时袭来,顺着某一根神经从肩膀俯冲到手指,大拇指突然不受控地抽搐了几下。这无疑又给他的话增加了不少真实性,她再也没有嘴硬的底气了。
“叶姑娘,能否给我个机会弥补刚才的过失?”他的态度和刚才简直判若两人。
“是啊夜莺,再怎么样也别拿自己的身体赌气啊!兄长都已经认错了,你就原谅他吧!”
……
她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自己其实已经没那么生气了,但又不想轻易原谅温其玉,可这胳膊也不能不治……哎,好烦啊!
温其玉见她不说话,又道:“你若真不愿让我替你医治,那便让阿力将黎城最好的大夫请来温宅为你医治,这样可好?”
“夜莺,黎城最好的大夫治疗这肩伤也不可能比兄长更厉害,更何况,这一来一回怎么也得一个多时辰,你可还能坚持?听我的,就让兄长给你治吧!”
关若飞说得没错,叶之萤此时已经疼得失去表情管理了,幸亏没点灯,他们看不见她脸上的痛苦。可要是再等一个时辰,她恐怕要疼得去撞墙了。
“若飞,把轮椅推来,抱我上去。”床上的人突然开口道。
“你要干嘛?”叶之萤问他。
“你不过来,我只能过去为你检查了。”他道。
……
“好了好了,温其玉,这次我好女不跟男争,姑且饶你一次!”叶之萤不得不妥协了。
关若飞听她这么说,激动地从榻上跳起来,踢里咚隆不知道在干嘛。
“终于和好了!我先给咱把灯点上哎呦……嘶……”痛苦的一声哼唧。
“你怎么了?”叶之萤寻声问去。
“腿撞凳子上了!不碍事。”
很快,屋子里就点上了一盏昏暗的烛光,接着两盏、三盏……八盏、九盏。屋里越来越亮,她终于看清了远处床上的人的脸。
他一脸疲态,虚弱地靠在床头,疲惫得让人心疼。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都有些不忍让他再为自己治伤,也懊悔为什么不好好保护自己,害他总要为自己忧心。
但仅仅几秒之后,那突然决堤的同情心就被理智的大坝拦截住了。
“过来吧。”关若飞瘸着腿走上前迎她。
“撞得很严重吗?别动,我看看。”
关若飞立马听话地站在原地,她走到他身边蹲下,卷起他的裤腿为他检查,原来是撞到了腓骨。
“只破了一点皮,没流血。”她为他整好裤腿,站起身来,安慰他道,“撞到这个地方是比较疼的,忍一忍,过会儿就好了。”
“夜莺,你对我真好!”他的表演恰如其分。
她默契地冲他一眨眼,二人便像对上了密码一般笑了起来。
只有床上的人满脸乌云。
关若飞扶她在床边坐下,便准备去叫阿力。
“不必叫他了,脱下右臂的衣袖。”温其玉面色如铁,命令她。
“那我先出去,有需要叫我。”关若飞一听要脱衣服,便敲门示意阿力打开门,自觉离开了。
“我要阿力给我检查。”见他又变成了这副态度,叶之萤又想跟他作对了。
“阿力医术不精,检查时还需我指导,况且,他不便做此事。”
叶之萤笑着反问他:“这是什么话,阿力不便,你就便了?”
“在医者眼中,治病救人本就没有男女之分,我所说的‘不便’,是他个人杂念太多,不能心无旁骛为你治疗,并非你所想的那种‘不便’。脱衣袖!”
“阿力的杂念不就是你?”她小声嘟哝,“当着你的面,他怎么敢动我?”
他一下子就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顿时有些心虚地避开她的眼神。
“把袖子脱掉。”他不想再与她继续掰扯。
于是,叶之萤呲牙咧嘴地将外层的纱衣慢慢褪到腰处,又开始动手解中衣。
他吓得朝她低吼:“你在做什么?停下。”
“脱衣服,不是……你让我脱……的吗?”她痛得眼眶里已经噙满了眼泪,说话也断断续续,不停地大喘气,可即使如此,她手里的动作也没有停下。
他明知她是故意的,想逃,却无处可逃。
烛台里的火焰正在急促地跳动着,一如对面的人此刻的心情,灯油也时不时地发出“啪啪”地炸响,搅动着原本宁静的夜。
“可以了!”
“够了!”
“不要再脱了!”
而她却自始至终没有停下。
见抗议无果,他干脆将头扭到另一侧。
最终,叶之萤的身上只留了一件粉色的真丝吊带。
“好了,你……可以检查了。”她用颤抖的指头轻轻地点了两下他的胳膊。
他并没有回头,而是命令她:“先把衣裳穿起来。”
她不穿。二人谁都不让步,拉锯战进入了僵持阶段。
“我……太疼了……没力气……穿了……”她喘着粗气委屈道。
眼前的人将头重新转了回来。
“你刚刚为什么……要给我道歉?怎么不把……尖酸刻薄、铁石心肠……演到底啊?”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他的目光已经落在了她的肩膀,表情冷漠,看不出一点感情色彩。
“你别忘了,我可是……专业演员,别人看不出,难道……我还看不出吗?你是看到我和若飞……那么亲密,所以……吃醋了?还是……你想通过这样的方式……让我对你死心?”她一边大口喘气一边质问他。
温其玉不说话,在叶之萤看来便是默认了她说的全都是真的。
“最后妥协……跟我服软,还是因为……担心我的伤吧?说到底,你还是关心……关心我的,是吧?”
“叶姑娘于我有恩,又与若飞是好友,我自然是关心你的。”他避重就轻地回答,而后,又无情地拆穿了她,“叶姑娘不用再演了,方才你脱衣时的动作我便看出,你的伤现下并没有那么痛。”
他的眼神还是那么犀利。叶之萤随即笑了起来,不再假装:“我与‘若飞’是好友,与你难道不是吗?”
他只是叹气,却不作答。
“如今对你来说,亲口承认跟我是朋友都这么难以启齿吗?”
“你为什么不敢看我,你在紧张什么?”
“看来温大夫心中的杂念也不少呢!”
任凭她怎么问他、激他,他始终一言不发。
于是她起身探头靠近他,堆在腰间的外衣彻底滑落在床边。
他看她越靠越近,自己的头却转无可转,干脆闭上了眼睛。如松针般粗长浓密的睫毛完全盖住了他的眼裂。
叶之萤突然很好奇那是什么触感,于是伸手慢慢向那张完美的脸靠近……
他敏锐地感受到了她的动静,又使劲将头向左转了大约……五度?或者三度。那张脸上并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慌张,但叶之萤知道它的主人不过是在强装镇定而已。在他那无助却倔强的模样刺激下,她越来越兴奋。
就在她的手马上就要碰到那对浓密的睫毛时,眼前的人却突然睁开了眼睛……她吓了一跳,手也定在了他眼前。
他一点也不慌张,和叶之萤想象的完全不同,反而极为镇定。从那双冷漠的眼中,她看到了一种令她难堪的东西——失望。
人生中唯一一次为爱疯狂,叶之萤把满身骄傲都在他面前丢掉了。为了追求他,她使出浑身解数,做了许多在从前的自己看来只有脑子坏掉的人才会做的事,却遭来了他的厌恶。
她突然觉得这一切都索然无味。
“怎么?对我失望了?”她收回手,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
“你何必要如此!”
“因为我本来就是这样的啊!你忘了吗?我第一天见你时穿的就是这样不堪入目。我本来就是你以为的那样!”她带着一肚子委屈和气愤,故意说着这些气话,越说越气,眼看又要和他大吵一架。
“你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他无奈叹气。
叶之萤很快就让自己平复了情绪,在这样的拉锯战中,先在乎的那一方,无疑才是失败者。
“随便你是什么意思,我并不在意你怎么看我。温大夫,夜深露重,你要再不治,我可要得风寒了!”
“那就请叶姑娘先把衣裳穿好。另外,我作为若飞的兄长有必要提醒你,既然你已经决定接受若飞,就请自重些。”
这话到底是在替关若飞鸣不平,还是他自己吃醋,倒是有些让人琢磨不透。
“谁说我接受他了?我只不过是给他个机会,允许他追我。至于追不追得上,那还要看他的本事。毕竟,和他竞争的人并不少,就算公平竞争,他也未必能拔得头筹。”
“叶姑娘外表倾国倾城,追求者众多,从中挑选最优之人也无可厚非。不过,怜汝之貌者虽多,从汝之心者寥寥,还望叶姑娘好自为之。”
叶之萤撇了撇嘴,并不赞同他的话:“我对男人的要求不高,只要有一两样打动我的优点,能为我提供情绪价值就够了,比如年纪小、个子高,或者长得帅、身材好,或者嘴巴甜,不惹我生气,或者能在危险来的时候护住我、抱紧我……毕竟人与人之间的保鲜期只有三个月,什么东西一旦过了保质期,就不再新鲜了,我从来就没想过要跟谁天长地久,玩玩儿而已,那么认真做什么?不过,还是谢谢你的提醒!”
“叶姑娘的爱情观还真是让人耳目一新。”她当然听得出来,他在讽刺她。
“这有什么奇怪的。你没听过吗?男人如衣服,常换常新!当然要趁年轻多尝试一些不同的款式。”她不以为然。
她的这几句话真的气到他了。在她说完后,他使劲吸了几口气到胸腔,连带着整个身体都有了起伏,不禁让她联想到一个著名的表情包——一头气得鼻腔喷火的牛。
她继续说道:“其实我最近也就自己之前的行为做了深刻的反省,我这个人吧,就是容易动情,以前拍戏的时候也跟一些男演员们走得比较近,都是些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在剧组一关几个月,自然无聊嘛!大家各取所需,相互慰藉,戏散了关系也就散了,谁也不用对谁负责。但你和他们不同,你对我那么好,在感情上那么单纯,身体又不好,我实在不该连你都不放过……”
她的话犹如一根带刺的鞭子,每一鞭都精准地抽到温其玉心尖。他不断地调整着呼吸,试图让呼吸带走他心上的疼痛。
叶之萤怀疑他的后槽牙就快被咬碎了,因为她分明听到了从他口中传来牙齿摩擦的声音。
“阿……嚏!”话音刚落,她就打了一个货真价实的喷嚏,打得她差点岔气。与此同时,右肩狠狠地震了一下,又一阵剧痛袭来,疼得她眼泪都飙了出来。
莫不是连老天爷都听不下去她的话了?
眼前的人淡漠地瞥了她一眼,开口道:“我对你的这些事一点也不感兴趣,你无须再说,检查伤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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