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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净坊主
长春城内城最大的一家千净坊便是千净坊的总坊,一大清早这里净秽匠便红红火火地开始干起活来,连带那些打扫防舍的仆从也像齿轮一样开始转动起来。
在这里没人敢懈怠偷懒,因为在这里干活实在是一件酬劳颇丰的地方,即使辛苦一些也少有人有怨言。
就连那一群管事也矜矜业业地集合在空旷院子里听着坊主训话。
坊主魏泽波是个一丝不苟,对别人要求严格对自己更是毫不手软的男人。
众人还以为她会休假起码一个月,没想到新婚行两日他又投入了忙碌中。
他似乎时时刻刻都如此精力充沛,在将事情一件件落实到每一位管事头上,确定他们都清楚自己的指责后,他又向风一样刮回自己那栋楼。
这里能跟得上他的节奏的也只有他的新婚妻子了。
柳元冬跟随魏泽波多年,一开始只是他身边一个侍女,凭借着自己的聪颖和拼劲儿做到如今总坊管事的位置。
一群侍女恭敬地跟刮过她们身旁的坊主行了个简单的礼,而他们坊主连眼神都没给她们留下,就已经扎进自己平日里处理事务的房间里去了,那里有一堆等着他处理的堆积如山的账本和信件。
大家都见怪不怪,在看不见坊主的背影后又直起膝盖,忙自己手头上的事情去了。只一个人今早的表现表现得不同寻常,正是柳元冬。
她没有像平常一样直接走进旁边那栋楼的最高层,而是带着些许犹疑不决在坊主的门外逗留了一阵。
柳元冬的年纪在几十位管事显得极为年轻,虽然能当上管事的修为能力都不差,但是跟众多管事的几百岁的年纪比起来,这位她不过一百五十岁左右,显得有些年轻过头了。
她做事极有条理,又赏罚分明,因此从前因她年轻而轻视她的人,如今也不得不慎重地对待她的每一个吩咐。
今天早上,她一改往日皂衣白靴,清爽简练的打扮,不仅将头发竖上玉冠还披着上一身样式颇为华贵的红色披风。
虽然还是那个利落的模样,但路过的每一个人都忍不住往她身上投注两分注意力。
她那双美丽地眼睛弯起,不再如同往日那般不苟言笑,叫人一看就知道她该沉浸在幸福里。
柳元冬在魏泽波的门口徘徊了一阵,终于,她下了决心推开那扇门,朝忙得脚不沾地的人走了过去。
她并没有打扰他,而是在他可以感知到的地方停下脚步,就这样注视这个男人,默默计算着时间,看他什么时候才能注意到旁边多出来一个人。
魏泽波坐在账本面前的时候已经不再是一个人了,而是一个傀儡,在咔嚓咔嚓的机关和一个个阵盘的驱动下不停歇的忙碌着。
在大概过去一刻钟后,他终于从一堆账册和雪白的信符中抬起头,“你在这里做什么?你没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吗?”
他不客气出声道,打柳元冬一进门他就注意到他了,但他的心神被眼前的一切占据。他那双锋利的眉毛向内拧起。
柳元冬一看便知道他这是不耐烦了,那直白而冰冷的语气让他似乎回到跟他初次见面的时候。
那时候,柳元冬接了个侍女的单子前往魏宅应聘,一见这挑剔的雇主就吓得不住打嗝。
她本以为自己没戏了,没想到却被留下来签了个十年契约。如此十年又十年,直到现在还成了她的左膀右臂之一。
“没事。”柳元冬面上挤出一个僵硬的微笑,即使知道他就是这副死德行,心中还是生出不尽的酸涩来。
前几日还海誓山盟,甜甜蜜蜜,一扎进事务里就忘了个干净!
真气人,难道我还比不上那些事儿吗?
她转身出门之后,恨恨地合上那扇门,门扇合上发出“砰”地一声。那声音震得魏泽波心头一跳,他注视着门口,忍不住念叨一句,“莫名其妙。”
“冰真,”出门后,柳元冬转而问正在用鸡毛掸子给柜子扫灰的原冰真,“你有没有看到坊主聘请其他管事呢?”
原冰真在这里干活也有好几年了,从千净坊开始创建开始她就在,只不过她修为低微也没其他特殊才能,无法应付坊内除秽匠的工作。
于是在柳元冬的主持下,她被留在魏泽波身边做了个负责洒扫和整理东西的侍女。
“柳……柳管事?”正踩在凳子上踮着脚除灰的原冰真闻言连忙回过身,朝他行了个简单的礼。
“我想想……”这姑娘垂头沉思一会儿,从怀里掏出一个本子,翻开了看:“好像是坊主让宋副坊主在金乌阁发布了招聘的内容……嗯……昨天……昨天来了好几位修士,但是坊主似乎都不太满意,没有让任何一个人留下来。”
她这个行为简直要把柳元冬逗笑了,这么简单的事情也要记录下来吗?
当初也是发现她做事老实又认真,她才将她留了下来,偶尔提点几句或者让她帮忙打个下手。
如果她的修为能够再提一提,柳元冬会考虑把她带到身边做个副手。
“这样啊……那在他确定好接任我的人之前,”柳元冬沉吟道:“我还是继续负责总坊的事务吧。”
原冰真从凳子上跳下来,看着她快步下了楼梯,回到旁边那栋楼自己的地盘去。
柳元冬进入自己的平日里处理事务的房间后,将自己身上的红色狐毛披风挂在一旁的屏风上,她抓了一把狐毛泄愤,缓和了心情就投入到各项事务中。
随着千净坊生意的不断扩大,事情越来越庞杂,不仅魏泽波要考虑的事情也越来越多,柳元冬要管的事务也越来越繁重,刚才那点小情绪很快被她抛到脑后。
魏泽波手底下的管事多到他自己都无法准确记住他们的名字,毕竟光是长春城就有几十个坊的管事,要是算上其他地方的,那真是跟被捅了的蚂蚁窝一样密密麻麻。
他一大早安排好长春城这边的事情后,剩下的时间会安排到长春城之外的城池。
这些净化染秽物品的工坊在十几年内迅速在无间大陆扩张开,以一种无可阻挡的趋势强势在每座城池入驻,旁观者望之无不骇然。
最近几年,千净坊甚至开辟了不少新的业务,千净澡堂仅是其中一项,涉足的行业过多,以至于魏泽波越来越分身乏术。但他热爱这样的忙碌,对他来说没有比赚钱更让他沉浸的事情了。
即使把各个地方的事务都分派到每一个管事手里,他依旧忙碌得跟忙碌得跟陀螺一样,仿佛只要他停下来,自己刚建立起来的千净坊帝国就会崩塌一样。
从天工阁的飞鸟开始一个劲地往他这层楼的窗户里头钻,腰间挂着的通讯玉符不停震动开始,魏泽波的精神和意志就不在自己身上了。
他认为处理掉它们就是他的使命,他一直被这种“使命感”激励着,并且觉得这是一件美妙的事情。
他并不在乎赚到的钱有多少,实际上以千净坊几乎可以用“无理取闹”这个说法来形容的扩张方式来说,之前那些年它几乎没赚到什么钱。
没办法,这不是他一个人的生意,他要完成对一个人的承诺。
送大份信件的木头鸟们从嘴里吐出一叠叠信件进出穿梭,千净坊的每位管事都在上蹿下跳,从窗户看过去就能看到每一位管事接收这些东西的时候的狼狈模样。
不是所有人都舍得耗费元力使用信符送来信件,特别是内容比较多的信件,很多人会选择把东西交给天工阁的木鸟们,便宜好用又安全。
每个早上附近的居民都能看到,这些木鸟从远方成群结队地往千净阁方向飞来,像洪水一样往千净坊那高怂着的十几座高楼的窗户里倒灌,那场面蔚为壮观。
魏泽波在接收木头鸟的信件和点开信符游走,哪怕是在草丛里滑动捕食的蛇也比不上他这样灵巧。
正当这位坊主气喘吁吁地忙得不可开交时,门外传来敲门声,这件事影响了他的思绪,他心里的不耐瞬间冒出头来,喝道:“敲什么敲!滚进来!”
门被打开了,进入他视线的是一个身材中等面有苒须的儒修,他穿着一身青色长衫,头戴布巾,看起来儒雅又平易近人。
陈理笑眯眯地将人领进门,“这位是金乌阁推荐过来的先生,从前在酒楼当管事负责那里的事务五十年以上。因为老东家故去新东家要换上自己人,他只能另寻出路。”
魏泽波坐在案桌后,凌乱的案桌上堆满信件几乎将他的脑袋遮掩住,他拨开几叠信件。
“他不是来委派业务的?你叫他来干什么?”他皱眉问。
“总坊的新管事啊!”陈理说,“你忘了吗?前些日子,你吩咐我在金乌阁挂出招聘的消息,让金乌阁的人帮忙留意合适的人选。我从中筛选过,只有这位先生满足您所有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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