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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不要哭
深夜,屋内一片黑暗。在这黑暗中,集轲的眼睛睁开了,实际上他一直没睡。
他偏头,视线越过中间的过道,落在另一张床的人身上。
果然,那个人又将被子蹬得乱作一团,一双长腿无处安放。正是抽条的年纪,加上之前亏空得厉害,现在营养跟上了,十九岁的身体于是沉默地疯长。白天生龙活虎的小孩没有察觉,一到晚上,就能听见小孩因生长痛而小腿抽筋,在睡梦中发出吃痛的闷哼。
大多时候小孩不会醒来,看得出梦里有他最爱的蛋糕,巧克力,或者是他新爱上的奶茶,不然嘴角也不会挂着甜甜的笑容。
有时候小孩会醒来,每当这个时候,他就会忘掉一切恩仇,把自己摇醒,问自己怎么办。
每当这个时候,男人心里总会想,小孩的父母到底有多漠视小孩,之前难道没有这样的情况吗?
那个时候又是怎么处理的?
这么想着,第二句心声也这么问出口了。
小孩想了想,说有,不过都忍过去了。
那现在呢,是因为有他在,所以才不用忍受了吗……
集轲几乎要为这句话所动容,可他也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情绪。反正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掀开了被子,起身,趿拉了一双拖鞋,浑然不觉地来到了陈然的床前,就像前不久在停车场那样。
前不久?
也就三个小时前而已。
180分钟,10800秒。
窗帘轻轻拂动。夜里一直开着空调,房间比较干燥,所以就开了一点儿窗户。晚风起来了,掀动了帘子,铺在床上人的身上。
集轲发觉,每到这样的时候,他凝视着陈然的夜晚,月光就会分外明亮。这个时候仰头寻去,那轮月亮也格外圆满。
月光也格外偏爱他吗?
帘影影绰绰地动了起来,耳朵里又响起来傍晚时分在停车场听见的声音,集轲的心又开始难以名状、拂动不休起来。
帘影停止,因为停车场的记忆播放到了惊鸿一瞥的画面上——
隔着半开的车门,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深色肌肤的脚。这双脚很眼熟,却在此刻之前他完全没想过会出现在此情此景中。
他还记得那袜口处饰有两道红橙相间的条纹的中筒袜,现在一只脱了,一只还穿着,松松垮垮地堆在脚踝。
而一个身着西装的男人,正背对着他,跪在车后座上。
男人的感官这种时刻总是格外敏锐,背对着他的西装男人也是如此。不速之客的视线总是如芒在背,更何况不想被别人窥视的珍宝还在怀中。下一秒,西装男便拿起遥控器,倏然关上了车门。
瞬间,所有的视线都被隔绝在外。
车内和车外,又变成了两个世界。
这是一个怎么样的画面,一个集轲想起来便不自觉有些在意的画面。
是该在意吧?怎么不该在意?
同组演员,同居室友,同乡小弟弟,这样的一个人,很可能在坏人的引诱下做了一些不好的、不是他自愿的,或者是自愿的,但他还小,还不知道那是什么的事,也无法承担起后果的事。
集轲的目光投向阳台,那里晾着两双袜子,其中一双有着两道红橙相间的条纹,在微风中轻轻晃动。
他的眼神不自觉地加深了。
对,没错,应该在意的。
……
第二天一大早醒来,陈然翻了个身,就对上一双眼睛,他差点没给吓一大跳。
“集大哥,你不睡觉干啥呀,没吃药吗?”
直挺挺立在这cos尸体呢?
可这次集轲却没有跟他插科打诨,反而用那种能让他浑身起鸡皮疙瘩的眼神看着他,说出一段毛骨悚然的话:
“昨天,你翻身了12次,比前天少了一点。”
“昨天,你的平均心率在72左右,凌晨2点有个小高峰,大概是在做梦。”
“深度睡眠2小时,浅睡7小时,睡眠质量一般……”
“停停!你到底想说啥?”陈然挠了挠头发,觉得集轲简直莫名其妙。
还有,集轲怎么测得他的心率?
“弟弟,你是不是喜欢男人?”
图穷匕见了,集轲才像是猛地回过神来,忙给话找补,“你别误会,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看你平时对女生好像都没什么兴趣,也从来没听你谈论喜欢什么类型……就,就随口一问。”
话说到这儿,集轲心里又莫名地不舒服起来,他竟然觉得男孩去喜欢一个女孩是一件如此不对劲的事情。可一个男孩钟情于一个女孩,不是再自然不过的一件事吗?他究竟在不舒服什么?
可这话落在陈然耳朵,顿时多了层别样的意味,他的眼睛滴溜溜一转,心下恍然:
哇塞,原来是担心这个……跟沈肆舟一样恐同啊?吓得觉都睡不着了,生怕隔壁床的室友爬自己的床啊?
这下可好,昨晚在停车场那一出,本来是冲着沈肆舟去的,结果买一送一,连集轲的线也刷到了。
看着两张分别达到百分之七十五和百分之五十的人物牌,陈然心满意足。
心下还嘀咕,这影帝到底多恐同,这段时间同进同出也才刷到百分之三十,昨天一下就涨了百分之二十。
再说说三人事件另一个主人公,也是奇怪了,明明身为直男的沈肆舟反感这样的事,昨天不仅主动来探班,还主动提起这件事,说要帮兄弟,像是好心。但是事后他的仇恨值又蹿了一大截,陈然真想不通。
不过眼下,能让集轲讨厌的事就是陈然喜欢的事。他当即点头,“嗯,是啊。”
言毕,他还摆出一副不好意思的表情,余光觑着集轲的面色,发现对方如被雷击中般的表情差点没笑出声,嘴上却怯生生地问:“……你、你会恶心我不?”
“怎么、怎么会。”得到他的肯定,集轲反而像是松了一口气,很快又像是有更深的担忧,眉头蹙得更紧,一颗心还没落下又提起来了。
在陈然看来,这就是恐同恐得溢于言表了。
“小然啊,虽然咱们法律是合法了,但咱们这儿的风气还没有那么开明,很多人还是抱有偏见,更何况你还是公众人物。”
“所以我的建议是,这事儿你最好不要对外讲。也千万别被不怀好意的人误导了,玩玩是可以的,毕竟你这个年纪玩心重……”
没过多久,陈然就后悔了。从穿衣服、洗漱到吃早餐,集轲一直在他耳边喋喋不休,说他的见解,他的感受,他那几位情况相同的男性朋友的经历。
陈然都不知道他哪来这么多话可以说,好在到了片场,集轲堪堪收住嘴。不过很快,更惊悚的事发生了——但凡他多跟男演员说一句话,集轲的目光立马就像是雷达一样精准地扫过来,定格在男演员即将触碰上他肩膀上的那只手上。
纪韬缩回手,搓了搓,瞅着这艳阳天,嘀咕:“兄弟,怎么总感觉凉嗖嗖的?”
陈然默默移开了与集轲对视的目光,“没有,你的错觉吧。”
可恶,集轲你那副看BT骚扰人的样子是怎么一回事?跟兄弟勾肩搭背都不自在起来了!
这样的后果显而易见,正式拍摄时,集轲一直分心关注陈然这边的情况,迟迟没有进入状态。
接连NG了几次,魏导差点都要指着集轲的鼻子开骂了,索性这条最终是过了。
但他马上就知道,自己放心得太早了。
《家园》前期的打斗戏份吃重,演员间的肢体接触在所难免。但偏偏让集轲知道了陈然的性取向,局面顿时变得诡异起来。
他几乎成了片场第二个导演,虽然说之前他也会指导新人,但顶多是简单提点几句,不是像现在这样啊——拍戏的时候挥开烈阳放在陈然身上的手,用身体隔开旁人投向陈然的目光,甚至还在他人与陈然对词时,“及时”插入,打断任何他认为过长的对话。
直接的后果,就是这场戏频频NG。
“集轲!你在干什么!你老往陈然那里看什么?他那里是有什么迷魂汤,把你魂都勾没了是不是?”魏导怒不可遏,“还有,搞清楚你们现在的关系,你们互相看不上眼!你演的是什么?活像个怨夫盯着彻夜不回家的丈夫!”
通常导演在片场都是喊演员的角色名,为了帮助他们更好地入戏。这下直接点名了,看得出魏导是真动了火气了。
话一出口,魏导心中立刻暗叫一声“不好”!他怎么一急之下,把私下里集轲那护食的劲儿全都给抖落出来了?
好在片场众人对此习以为常,还以为这又是寻常的爆发,只不过这次爆发对象是罕见的影帝。
这让情绪上头的魏导一下冷静不少。他稳住心神,先给集轲做了做思想工作,得到满意的回复,才转向陈然询问情况。
其实陈然的状态并无大碍,魏导心知肚明,问题全出在集轲那里。
众人各就各位,魏导见状,干脆利落地一挥手:“开始!”
-
苍蝇低飞,在闷热潮湿的丛林扰起嗡鸣。一个名为凌见的男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他身上那套军装早已不成样子——上衣还属本军,裤子却不知道是从哪儿扒拉来的,显得不伦不类。他头发乱糟糟的,脸上也有不少污垢,活像是刚从地底爬出来的野人。但即使是这样,从那脏污下的面部轮廓也能看出来,这人并非其貌不扬。
也就是这样一位野人,带着他刚刚建立的四人小队走在这条布满尸体和死亡气息的路上。
道路两旁的花朵吸饱了鲜血,在尸骸旁边摇曳。
队员们看着一路上的尸体暗暗惊心,压抑、沉重,又麻木。终于,有人忍不住扶住树木呕吐起来。
“凌哥,这、这些都是……”
说话的是石小实,他没有像烈阳那样呕吐,只是他的声音在发抖。
看着那些因惊恐而死死圆睁的双眼,眼球胀大得几乎快要迸出眼眶,总会让人联想到不太好的东西——比如说死不瞑目,比如说鬼怪,比如说回魂……以至于石小实越看越害怕,当即就叫了凌见。
尽管凌见看上去吊儿郎当的,可这并不妨碍在这样的时刻,三个初上战场的新兵蛋子,对凌见这样的老兵有着雏鸡认母般纯天然的信赖和依托。
凌见弯腰蹲到一名死去的士兵面前,查看了一下对方的领章和武器,确认是敌兵。“腿抖成这样?胆小得跟兔子似的,怎么还来参军?”说着,他嗤笑了一声。
“我大哥说……进来能吃饱饭。”石小实小声地说。
“那你大哥人呢?”
“他说嫂子快要生了,得先回去看看,说过阵子再来找我。”
又是一个被诓进来的,他那大哥想必是拿他换了不少粮吧。
凌见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这傻小子被人卖了还乐呵呵地给替人家数铜板呢。
最爱打抱不平的烈阳也听到了,可这话从他左耳进右耳出,现在的他无法识别里面的信息,不然一定会跳起来替石小实大骂这个“大哥”。
行至一处,凌见停下脚步,示意他们噤声。
这里连虫鸣鸟叫声都没有了,只剩下一种令人窒息的宁静,还透露着诡异的感觉。拨开丛生的荆棘,他们看到了倒在树下的那个人,也瞬间明白了寂静的缘由——那人身上的杀气太过浓重,连山林间的生灵都不愿靠近。
然而,比那杀气更先攫住众人目光的,是他那一头雪白的发。在这样荒芜的绿意中,白得如此刺眼,如此夺目。
凌见的视线这人的肩章上——一颗星,两道杠。
嗬,还是个少校呢。
就在这时,烈阳激动地喊出声:“是我们的长官!裴寒川!”
他原本的虚弱和疲惫一扫而空,整个人像是找到了家的孩子,下意识想要扑上前去,凌见却一把将他拦住。
凌见在烈阳不满的眼神下走进那个人,俯身伸手想拍对方的脸颊,可瞧见满手的污垢,他动作一顿,没放上去,“喂,还听得见吗?”
裴寒川的睫毛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像是听到了。
凌见见状,便继续说了下去:
“你就是团长说的那个违抗军令的人?为了投敌,把自己的整个营卖了,结果呢?人家也没把你当回事儿,像条野狗一样,倒在这儿,像什么话——”这下烈阳的眼神变得凶狠,如若不是石小实和江如梦一左一右死死拉住,怕是要冲上前去把这野人队长给削了。
不是因为烈阳,但在下一秒,凌见所有刻薄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他生平第一次哑口无言,活像是一颗炮弹卡在了自己的炮膛中,反倒炸伤了自己。
“你怎么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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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12.1.小黄国王成长日记14
沈肆舟(西装男):你说我是不怀好意的人?
集轲(不看他,一心叮嘱小然):男孩子在外也要保护好自己,知道吗?
陈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