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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4 章
十二月的风到底寒凉,即便是在开足了暖气的车厢里,也仿佛带着一股驱不散的冷意,从缝隙里钻进来,缠绕在人的心头。
迟早顺从地坐在副驾驶座上,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她依了虞新沛的意思,请假回家休息。只是从上车到现在,她始终一言不发,侧脸在明明灭灭的光影里显得格外安静,也格外疏离。
是有哪里不对味了。
两人心照不宣,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无声的紧绷。
先前在休息区那场不算愉快的交锋,像一块沉重的石头投进日渐温和的关系里,激起的涟漪尚未平复,又迅速被冰封。
虞新沛握着方向盘,指尖用力到微微泛白。她能感觉到身边人的沉默,那是一种无声的抗拒,比她那些带着火气的质问更让人心烦意乱。
想开口,说点什么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安静,哪怕是再数落她两句“不懂照顾自己”、“死要面子活受罪”,可每次话到嘴边,看着迟早那副苍白脆弱、仿佛一碰即碎的样子,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她讨厌这种失控的感觉,讨厌自己明明占着理,是迟早不爱惜身体在先,是她不懂权衡轻重,为什么现在反而弄得自己像个咄咄逼人的恶人?
泡总护人的姿态更让她噎得慌。
车子终于驶入别墅区,停稳。
“到了。”虞新沛的声音干巴巴的,打破了沉寂。
“嗯。”迟早低低应了一声,伸手去解安全带,咔哒一声轻响,在安静的车厢里格外清晰。她推开车门,凛冽的寒风瞬间呼啸着灌入,卷走了最后一丝暖意,也让她单薄的身子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
站在车外,她微微弯下腰,对着驾驶座的虞新沛,异常平静:“我上去了……谢谢你送我回来。”她顿了顿,补充道,语气轻飘飘的,却带着一种刻意的划清界限:“你……去忙你的吧,不用管我了。”
这话听着客气,却像一根细小的冰刺,轻轻扎了虞新沛一下。
许是生病让人格外脆弱,也格外固执,迟早此刻只想一个人待着,消化那份在客户面前被数落带来的难堪,以及……泡总那句“独立的人”和虞新沛的数落在脑海中反复拉扯带来的落差感。
她没能,或者说无暇去顾及虞新沛那看似粗暴的关心背后,藏着怎样的焦急和在意。内耗吞噬了她所有的精力。
药和蛇皮果,孤零零地落在了后备箱。
虞新沛咬紧了后槽牙,硬生生忍住了想要跟上去,或者至少再叮嘱几句的冲动。她看着迟早单薄的背影消失在门后,心里的火气“噌”地一下又冒了上来,夹杂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
她烦躁地松了松领口。好面子如她,绝不可能在那种“被嫌弃”的态度后主动低头。
甚至觉得迟早有些不知好歹,自己放下工作跑去送药送水果,得到的却是冷脸和一句“不用管我”。
好啊,不管就不管。
她虞新沛什么时候这么上赶着关心过一个人?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窝囊气!
于是,她猛地一打方向盘,几乎是泄愤般地狠狠踩下油门,性能优良的轿车发出一声压抑已久的低吼,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箭一般地冲了出去,仿佛要将身后那栋楼、那个人以及所有憋闷、委屈、愤怒的复杂情绪都彻底甩掉,碾碎在冰冷的沥青路上。
谁都不知道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原本,她们或许应该有一顿美好的午餐,聊聊天气,或者什么都不聊,只是安静地坐在一起,分享一碗热汤。
结果却落得各自饿着肚子,不欢而散。
这种又气又急,却又无可奈何的感觉,几乎让人抓狂。
关心则乱是一种五味杂陈的感觉,虞新沛几次拿起手机,点开那个熟悉的对话框,手指悬在屏幕上方。
“吃药了吗?”
“还烧不烧?”
“胃难不难受?”……
甚至是一句带着妥协的“我晚上过去看看你”。
最终却还是一键删除,恨恨地锁上了屏幕。
凭什么要她先低头?明明是迟早先摆出那副冷脸。
喜欢工作,爱工作,那就跟工作过去吧!
到底选了破罐子破摔。
这场莫名其妙的冷处理,迅速诱发了一场心照不宣的冷战。
时间在沉默和僵持中一点点流逝。虞新沛估算着,那场感冒不大不小地应该也拖了几天了。迟早的体温大概早就降了下来,鼻塞也应该渐渐好转,可横亘在两人之间的那层冰,非但没有融化,反而因为时间的冷冻,越结越厚,越冻越硬。
仿佛,随着迟早身体的低烧褪去,她们关系里那点来之不易的热恋期的温度,也紧跟着消散殆尽了。
时间在沉默中流逝,谁也没能先退一步。
居然,真的就这样,没有任何联系。
两人在周一分别,虞新沛再听到迟早的消息已是周末。
吃瓜群众程霏兴冲冲给虞新沛打电话:“喂?我亲爱的沛沛,啥时候回来呀?”
这人的声音一如既往的跳脱,带着点兴冲冲的催促。
虞新沛看了眼日程:“下周一吧。这边差不多了。”
南海冬日的阳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来,暖洋洋的,却驱不散她心底那点莫名的烦躁。
“唔……”程霏拖长了调子,“那你可早点回来,不然家里那位……啧啧,怕是要相思成疾了哦。”
虞新沛敲击键盘的手指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语气带着刻意的不耐烦:“嘚瑟什么?你不是要去非洲追着周黎跑么?机票订好了就赶紧滚,少在这儿烦人。”
“嘿,我这不是关心你嘛!”程霏在电话那头笑嘻嘻的:“怎么,听这口气,真跟我们家小迟迟吵架了?我今天去黎曜帮阿黎拿点东西,碰见小孩儿了,哎哟喂,那叫一个垂头丧气,小脸耷拉着,跟我打招呼都有气无力的。出什么事了?而且……”
她话锋一转,带着明显的疑惑和探究:“你出差这事儿都没跟人讲?你俩之前不都蜜里调油,全垒打了吗?这闹的是哪一出?”
虞新沛垂眸,视线落在电脑屏幕冰冷的文字上,没有立刻回应程霏连珠炮似的调侃和疑问。是要讲的,没来得及讲就不欢而散了。
电话里头程霏还在自顾自地说:“小孩儿那反应,一看就是完全不知道你出差了,整个人都懵懵的,我看着都……喂?沛沛?你有在听吗?”
虞新沛的思绪被程霏的声音拉回,她看着窗外陌生的城市景观,渗出一丝说不清是懊恼还是别的什么情绪。
终究没有接上程霏关于“迟早反应”的话头,只是淡淡地、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疲惫回了句:“行了,管好你自己吧。我这边还有事。”
挂了电话,房间里重新恢复安静。虞新沛却再也无法将注意力集中在合同条款上。
程霏的话像魔音绕耳——“垂头丧气”、“有气无力”、“完全不知道”……迟早那张苍白的、带着隐忍情绪的脸,不受控制地在她眼前浮现。
所以……她在意吗?
虞新沛自嘲地笑了笑,想什么呢,在意的话手机对话框何至于静悄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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