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扇门都在看我

　　“我来队伍的时间不短了，人人都觉得要给老幺也就是我准备一把称手的武器。刚好师姐接到了去《黑魔女之夜》的公会任务，就打算把我也带上。”
　　“那是一个S级的副本，没有通关记录。也许是自负亦或者是互相信任，为了能顺利通关副本他们商量后决定以组队的方式带我去，并为此做了大量的调查与研究。”
　　“一路上任务完成得出奇的简单，很快就做好了，这根本就不是一个S级副本该有的难度。队长一开始有点疑心，可是没有找到异常只能让我们继续做任务。”

　　惨白的月光被炽热的篝火所驱赶，洛川比小队围在火堆旁边准备着今晚的晚饭。
　　这是他们在《黑魔女之夜》的最后一天。

　　“你觉不觉得这次任务有点过于简单？”队长抬头对着师姐问道，淡黄色的瞳孔闪烁着忧虑的疑惑。
　　他的脸色平常，可皱起的眉头还是暗示着内心的不安，脸上投影着火苗摇摆不定的暗影，更加增添了一丝不安。
　　师姐平成与他关系最为接近，知道他担心这次副本有诈，毕竟整个队伍的人都进来了这个副本。
　　师姐赞同般地点点头，但还是安慰他：“没事，过了明天我们就可以出去了，小灭她也拿到了魔女扫把，很合适她不是吗？”

　　两人眺望不远处的列廊柱，其余的队友正在露天的天井边准备晚餐，他们队伍驻扎在在一间曾经金碧辉煌，此刻衰落无人的欧式别墅里。
　　这里有着翠绿的原野，远处传来牧羊人的歌声，空气中弥漫着烤肉的香气，一切安详而宁静，没有往常的公会争斗嘈杂身心，算是一个非常让人憧憬的退休世界。

　　“放轻松两位。”
　　二把手显然听见了他们说的话，正端着烤的焦香的小羊羔肉过来，配送青豆柠檬吃的格外爽口解腻。他耸耸肩，感觉这次队长有点神经过敏了，他来游戏前是一名心理医生，对此表示理解。
　　修长的腿直径迈向两人，他把小羊羔肉端过来，笑脸盈盈：“赏脸尝一尝？”
　　师姐无奈冲着队长笑了笑，反问他：“没毒吧？”
　　“他们都吃了！”二把手扬了扬头，声音都上调了几分：“都夸我手艺好，是吧老幺！！！”
　　突然被点到名字的灭弟点点头，对着远处的三人大喊：“别聊了，我烤肉都要焦了！”

　　“老四呢？刚刚不是说去厕所洗手，洗这么久？”
　　“他早上吃了挪威的发酵生鲨鱼干....”
　　“哪里来的那玩意？！”
　　“当地人给的，老四吃完说像喝了一斤的婴儿尿.....”
　　“.......”

　　灭弟一脸黑脸，身为老幺的她站起来冲着众人摆摆手，打算自己去找老四。

　　这个家伙再不回来那她什么时候才能吃上烤肉啊？！！

　　“嘭！”
　　下一秒老四推开了木门，那推门的力度大到让猝不及防的灭弟直接踉跄倒地，她忍不住破口大骂道：“有人！！”
　　“快...！”老四迎着面直接倒在了她身上，同伴之间这种拥抱不算罕见，可老四是个男生，灭弟扶不住他，刚想喊他快起来却摸到他背上都是水。

　　哪来的水？
　　明明今晚没下雨。

　　浓重的血腥味席卷了她整个鼻腔，一个可怕的念头瞬间攫住了她。
　　门外是死一般的寂静，连远处牧羊人那缥缈的歌声，也早已消散得无影无踪。

　　“关门！！”队长率先开口。
　　还在错愣的众人下意识地想把木门给关上，依旧晚了一步，门外的炮火光映红了半变天，无情地把黑夜撕裂，照射在所有队友惊慌失措的脸上。
　　灭弟感觉到炽热的高温从门外席卷而来，同伴们的喊叫声，不知名的生物咆哮声，点亮黑夜魔法般的火焰从空中笼罩了所有人。
　　那是一种叫做绝望的感受。
　　......

　　“从一开始我们就是笼中的猎物，洛川比小队太过耀眼。于是几大公会开始有计划的围攻，《黑魔女之夜》副本就是围攻我们的舞台。他们把我们所做的一切都告发给副本的魔女，一同歼灭我们。”
　　“我还记得那天火光冲天，大半个副本都被魔法给炸光了，没有一块好土地。”
　　这也是那次围攻被玩家称之为死亡之战的原因。

　　旦念安静坐着人都快冻傻了，鼻头冻得微微发红，手中的杯子也在一点点的失去温度。

　　就像灭弟逐渐死去的心一样。

　　“在副本里的队友都死光，只存活我一人。”
　　“那时候队长一手抱着我，背后还拉着师姐。曾经不懂为什么进入洛川比小队每天都要负重70公斤进行拉练，一开始以为只是为运物资做准备，亦或者提高进队门槛甚至是前辈欺负后辈的愚蠢规定。直到那次我才明白，负重70公斤是同伴们的命。”
　　“可是师姐伤势太重了，我们走过的地方都踏满了她的鲜血。明明她活着的时候很漂亮，是游戏里公认的大美人，还会带我逛街买衣服。”
　　“她最后死的时候，血都快流干了，彻头彻尾得变成一具瘦骨嶙峋的骷髅头。”

　　旦念安伸手轻抚灭弟的背，希望这样能让她好受一些。
　　“你不需要回忆这些，我相信灭弟姐你是个好人，”他有点不解，但依旧柔声安慰道：“你可以不用逼迫自己。”

　　“不行，你跟他实在太像了。”灭弟摇了摇头，半侧的刘海已经掩盖住了她的双眼，旦念安看不清她的样子。
　　“我不说清楚会很难受！”
　　“队长临走前把黑魔女结晶扔给我了我，叫我活下去。”

　　摇曳的路灯伴随着映山红，如同照耀在她满是血痕的脸上。

　　“队长！你现在回去只会死啊！你是想师姐她们白白牺牲吗？”灭弟身上满是战斗过后的痕迹，右半边头发几乎都被烧光，整个人看起来触目惊心。
　　她强忍眼框中的泪水，死死抓住了队长的衣角。
　　她们身后依旧火光冲天，数不胜数的敌人已经围攻了上来，全凭复杂多变的地形两人得以逃脱。脚下踩的是散发着烧焦与血腥味的土地，随处可见的残肢断臂让人隐隐作呕。
　　“抱歉啊老幺，可我不能让同伴单独遗留在这里。”队长笑了笑，哪怕在这种被追杀的下他都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
　　一捆黑麻绳把猝不及防的把灭弟跟黑魔女水晶死死地捆在一起。

　　“你一定要走，走到灯火通明。”淡黄色的眼瞳依旧闪耀，他满脸血污，上下唯一明亮的地方就是那双让人过目不忘的眼睛。
　　“队长！！！”灭弟挣扎着想要追赶他，却又被困在原地。

　　博物馆内，依旧灯火璀璨。
　　楼下中央大厅依旧热闹非凡，文物们的欢声笑语不绝于耳；楼上的玩家气氛沉闷，寂静又寒冷的空气渗入骨髓。

　　“那是我最后一次看见他，副本结算显示只有我通过了游戏。”灭弟毫无温度的声音冰冷响起：“出来以后我就投身去了现在的公会，把参与黑魔女副本的一切知情人员以及公会都消灭殆尽，全杀了个片甲不留。这就是为什么我会被称为五大害的原因之一。”

　　旦念安听完感觉背后隐隐发寒。
　　这完全说不通，如果所有人都留在副本那边没有通关。那柴鸠是怎么知道副本里的事？灭弟看起来也不是那种会到处说这件事的人。

　　除非——
　　“柴鸠是洛川比小队的人，隐藏的第九个人。”
　　这种奇怪的推理马上就迸发出脑海，旦念安一直认为自己的脑子不是很好使，可是这个挥洒不去的念头在脑海里不肯散去。
　　他很想问清楚，却又怕灭弟会伤心。

　　伤心难过都是互相的，空气中弥漫的忧伤让旦念安也有点莫名想哭。
　　眼眶已经湿润。
　　泪水即将涌出。

　　灭弟的头发及腰，人也比旦念安高不少，以至于旦念安在看她的时候，看不清楚她是否哭了。
　　鸦翅般厚重的睫毛微微眨动，旦念安歪着头稍微想了一下，伸手握住了她冰冷白皙的手，即使自己的体温不高，也希望能靠这份温暖传递自己无声地安慰。
　　希望自己不要被当做变态吧。

　　哪知道这一握灭弟竟然开始发抖。
　　“你......”
　　“你要对我大姐头做什么！！！！”王宝真跟鹦鹉带着浓厚的古龙水味席卷而来，指着两人握住的手浑身都气得颤抖：“好你个丧彪！我把你当兄弟你把我当契弟放开你的猪蹄子莫挨我大姐头！！！怎么吃着碗里还看着锅里？！”

　　误会大了！！
　　旦念安只觉得自己被铺天盖地的香水味紧紧包裹住，久久不能呼吸。
　　王宝真指着两人的模样活脱脱真的发现奸情一般。
　　他连忙站起来摆摆手，羞得满脸通红，声音压更低了：“不是这样的...”

　　“嘭！”的一巨响。

　　他话还没说完，灭弟一个狠狠地拳头就冲着王宝真的脑袋砸了下去，眉眼都是冷漠：“闭嘴。”
　　“嘎！”王宝真瞬间口吐白沫，连同鹦鹉一起倒地不起。
　　灭弟跨过王宝真倒下的躯体，把喝光的水杯远抛在可回收垃圾桶。
　　旦念安握着已经冷掉的糖水，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知道她已经说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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