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嬛外传之鹂谋

　　是夜，玄凌没有召幸近日风头正盛的几位宠妃，而是翻了我的牌子。

　　接到旨意的时候我正卸去钗环首饰，乌黑的长发如瀑般披散下来，仅用一根素银簪子松松挽起几缕。宝鹃悄步进来，声音里带着压不住的喜意：“娘娘，李公公来了，说皇上翻了咱们长春宫的牌子，凤鸾春恩车就在外头候着呢！”

　　我梳发的手微微一顿，镜中映出的容颜平静无波，仿佛只是听到一件寻常小事。我轻轻“嗯”了一声，并未立刻起身，只淡淡道：“伺候本宫更衣吧。”

　　没有选择艳丽夺目的颜色，我指了一件藕荷色的软缎寝衣，料子极其亲肤柔软，勾勒出纤细却不失风流的体态。外罩一件同色系的轻纱长袍，袍角绣着疏落的几枝缠枝玉兰，行走间衣袂飘飘，恍若月下谪仙。脸上只薄薄敷了一层珍珠粉，让肌肤显得更莹润透亮，唇上点了极淡的胭脂，眉眼间亦只用青黛稍稍扫过，愈发显得楚楚清新，我见犹怜。

　　仪元殿东暖阁，地龙烧得暖融，驱散了秋夜的寒意。玄凌已褪去龙袍，只着一身明黄色暗绣龙纹的常服，慵懒地靠在临窗的暖榻上，手中随意翻着一卷书，神情比白日里少了些许帝王的威严，多了几分居家的松弛。

　　我悄步进去，盈盈拜下：“臣妾参见皇上。”

　　“起来吧。”玄凌放下书卷，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片刻，带着几分审视，更多的却是满意。他朝我伸出手：“过来坐。今日带着那群皮猴闹了一下午，累坏了吧？”

　　我依言起身，将微凉的手放入他温热的掌心，顺势在他身侧坐下：“能陪皇子帝姬们玩耍，是臣妾的福分，怎会觉得累。看着孩子们个个活泼可爱，笑脸盈盈，臣妾心里只有欢喜，浑身的疲惫也都散了。”我巧妙地将“劳累”转化为“欢喜”，字字句句都透着对孩子们的真心疼爱。

　　玄凌紧握我手，无意识地用指腹摩挲着我光滑的手背，叹道：“朕今日看着你，倒是有些感慨。容儿，你如今是越发沉稳柔顺，和刚入宫时那个怯生生的小丫头，很是不一样了。”

　　我适时地抬起眼，眸光如水，盈盈望向他，带着恰到好处的羞涩与一丝被认可的欣喜：“臣妾入宫多年，蒙皇上不弃，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悉心教诲，若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岂非辜负圣恩？只是臣妾资质愚钝，唯有时刻谨守本分，恪守宫规，方能勉强不负皇上期望。”

　　“本分……”玄凌重复着这两个字，点了点头：“你这‘本分’二字做得好，朕都看在眼里。不仅对亲生的安宁、自小抚养的安乐尽心，对予浠、淑和、温仪他们也极有耐心，一视同仁，这便是难得的‘大爱’。后宫之中，能如此者，不多矣。”

　　他的语气中带着由衷的赞赏，白日里孩子们对我的依赖，让他觉得我确是与众不同，不争不抢，却将慈爱之心惠及所有皇嗣，这让他这个做父皇的，感到十分欣慰放心。

　　我适时地低下头，声音更柔：“皇上谬赞了。各位皇子帝姬都是金枝玉叶，天真可爱，臣妾见了便心生喜欢，只想他们都能平安喜乐地长大。这都是臣妾该做的，实在当不起皇上‘大爱’之誉。”

　　玄凌拥我入怀：“朕说你当得起就当得起。不仅是对孩子们，朕听闻你与端贵妃、德妃她们一同协理宫务，也甚是和睦，从不与人争执口角。尽心侍奉皇后，关心低等妃嫔，对太后更是晨昏定省，孝顺有加。这些，朕都知道的。”

　　他亲吻我眼角，想起白日甄嬛那带着机锋的话语，两相对比，心中天平不禁又倾斜了几分。还是我这样的性子，更让人省心、放心。

　　“皇上……”我抬起头，眼中竟似有泪光闪烁，似是感动于玄凌的“理解”：“臣妾、臣妾只是觉得后宫和睦，方能天下安定。臣妾人微言轻，帮不上皇上朝政大事，唯有尽力让皇上在前朝之余，少为后宫之事烦心，便是臣妾最大的心愿了。”

　　这番话说得极其漂亮体贴，完全契合了玄凌此刻的心理需求。他近日前朝事务繁杂，确实渴望后宫安稳。他心中动容，语气愈发温和：“容儿，你有此心，朕心甚慰。朕有时冷落了你，你可怨朕？”

　　我依偎在他怀里，轻轻摇头，声音柔得能滴出水来：“皇上是天下之主，心系万民，臣妾岂敢有怨？只要皇上心中偶尔能想起臣妾，知道臣妾一直安分守己，等着皇上，臣妾便心满意足了。”

　　我的话语和姿态，无一不迎合着玄凌此刻的期望，一个不争不抢、温柔懂事、还能帮他照料好后院的妃嫔才是他所需要的。

　　这一夜，玄凌对我极尽温柔，并非全然的欲念，更带着一种补偿性的怜惜与嘉许。云雨初歇，帐幔内弥漫着暧昧的气息。我乖巧地伏在玄凌胸前，听着他平稳的心跳，眼底却是一片清醒的冰冷。

　　恩宠？我早已不再奢求。今夜的一切，不过是玄凌对我白日“表演”的奖赏，对我“有用”的肯定。我要的从来都不是这片刻的温存，而是更深、更稳固的东西。

　　玄凌抚着我光滑的脊背，似是无意间又提了一句：“如今宫里孩子多了，是好事情。你既喜欢孩子，又得孩子们亲近，往后便多费心些，朕看着也高兴。嬛嬛的五皇子和灵犀帝姬，就连养在皇后膝下的予漓和予泽，你也可照拂一二，朕会嘱咐皇后，不必避嫌了。”

　　予泽……我心中狂跳，随即是狂喜。但我很快又冷静下来，柔声应是，不敢显露一丝一毫的欢喜。

　　皇上金口玉言，这便是将我“照顾皇嗣”的理由合法化，而这，正是我想要的。

　　夜色深沉，仪元殿的烛火渐次熄灭。我在龙榻之侧，于帝王的呼吸声中，静静谋划着更深远的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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