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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上天还真是有够铁面无情的。心存侥幸者死于傲慢,偷奸耍滑者死于无知,企图走歪门邪道达成目的的,总有一天会被黑暗蒙蔽双眼,跌进黢黑的下水道。
德闻还记得,收到资格审核通过信息,一时脑热坐上星轨飞到蓝海星参加受试说明会时的场景。
那天除他以外其实还有好几个陌生的beta,在听完奥兹对试验内容的详细介绍后,大多数人都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但高昂的费用和相应的风险告知又让所有人都变得犹豫了起来。
奥兹很体谅地告诉他们,可以有三天的时间考虑,三天后,项目组会向他们发送确认函,确认后即可进入合同签署流程。手术开始前会向受试者收取部分定金和保费,手术成功后再支付尾款。
三天后,德闻签署了确认函,他回到布卢兰夫,项目组的医护及研究员们对他表达了热烈的欢迎,并称他为“腺体革命第一人”。
第一人?除了我没有其他受试者吗?
当时奥兹表现得如此热情激动,他说,德拉图先生您是真正的勇士,是能享誉千古、获得鲜花和拥抱的。
事实证明,这个世界上,不该你得到的东西,就算看起来触手可及,也不过是系在驴头前的胡萝卜,放在捕鼠夹里的芝士,要么永远得不到,要么就是致命的陷阱。
真背时,德闻想,我不过就是一不小心犯了蠢,好好的胡萝卜不要,伸手去抓那块狗屎一样的芝士。
警卫机器人很快赶到,将暴起的德闻押制住,奥兹擦掉流出的鼻血,定了定神,对着惶恐不安的护士道:“都杵着做什么,病人情绪不太稳定,先注射镇定剂,以免病情恶化。”
“奥兹葛兰迪!恶魔!王八蛋!你这个草菅人命的黑医!你他妈等着吃官司吧!”德闻嘶吼着,在激烈的挣扎中神情开始恍惚,一个护士哆哆嗦嗦地启动了护理机,一针镇定剂下去,大吼大叫的病人这才逐渐平息下去,陷入昏迷之中。
奥兹理了理被抓乱的白大褂,又安排急救车将德闻载回病房治疗舱,收拾了一番凌乱的办公室,这才像劫后余生一般瘫坐在办公椅上。
与他交谈的同僚不安地看了一眼病人离去的方向,扭过头问他:“你接下来怎么办,受试者已经知道自己的腺体是被移植的了,万一他把事情捅出去……”
“他只是因为刚知道真相有些难以接受,”奥兹对着桌面的镜子处理自己被打肿的脸,道,“我会去说服他接受这个事实的。”
“他会接受?”
“他已经没得选了。”奥兹目光阴沉,“一个beta,既然妄想成为alpha,就得付出点什么作为代价不是?不然,天上哪能突然掉个馅饼来?”
“再说了,他要是还想活命,不也只能听我的?”
“唉!”同僚摇了摇头,“你也小心点吧,这事闹得……可千万不能让华云的人知道。”
“我知道,你总不会背叛我吧,我的好学弟。”奥兹扭头,言有深意地看向同僚。
同僚愣了愣,脸色发白地点了点头。
应澜与杨琪琪并肩站在德拉图宅的院门口,他们对视一眼,杨琪琪深吸一口气,点点头,按下了门铃。
通传器传出哔地一声,门口的显示屏打开,茹然出现在画面里。
“哎呀呀,”茹然眯着眼睛笑,“是琪琪和澜澜。”
“茹老师,好久不见。”两人笑着与她打招呼。
“快进来快进来。”大门自动滑开,两人刚踏进院子,别墅的正门便被人从里面打开,茹然穿着一身浅蓝色的家居裙披着毛绒披肩走了出来。
“很可惜,文森特那小子又不知道跑哪里去疯玩了,你们今天过来只能陪我聊聊天了。”茹然哈哈大笑道。
杨琪琪勉强扯出一个笑容,看了一眼屋内,问:“盖亚叔叔今天不在家吗?”
“他啊,在后院清洗自己的‘汗血宝马’。”茹然说着,将两人带到茶室入座。
室内弥漫着清雅的茶香,茶台前还搁着茹然的备课本,茹然在主位坐下,将课本挪置一侧书架上,拿起茶台边的湿手巾擦了擦手,便着手为来客沏茶。
茶台边的落地窗正对着后院,一扭头就能看到院子里的场景。一辆银灰色的跑车停在正中间的空地上,几台清洗机和它们的操控者正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清洁作业。
盖亚隔着玻璃朝两人挥了挥手,又对着茹然说了句什么,茹然笑了声,也不将隔音玻璃当回事,自然地回了句:“你慢慢来。”
然后她扭过头对两人说:“盖亚说他还得一会儿忙完,我们可以先享用下午茶。”
闲聊间,盖亚更换了一身更适合见客的着装来到茶室。他走到茹然身侧,俯身在妻子脸侧印下一吻,这才紧挨着她坐下,和善地看向应澜和杨琪琪,玩笑道:“让我来听听,你们特意避开文森特过来找我们,是要告他的什么状?尽管说,我们茹老师绝不会因为他是亲生儿子便心生偏袒。”
杨琪琪因为他的这番话顿时红了眼,茹然惊讶道:“这是怎么了,他真的对你们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吗?”
“不是的,茹老师,”杨琪琪连忙摇头,“该是我向你们道歉,对不起……”
夫妻俩茫然对视一眼,盖亚挑眉道:“这歉可真是道得突然,你得先告诉我们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才能判断究竟是谁的过错呀?”
“茹老师、盖亚叔叔,”应澜叹了口气,“最近德闻有联系过你们吗?”
“我想想,”茹然道,“我们最后一次的通讯应该是在上周五,他说明天会和你们一起参加一场欢乐的聚会。”
“是聚会上发生什么事了吗?”盖亚疑惑道。
“不是,与聚会无关,是更严重的情况。”
听他这么说,夫妻俩茫然的脸上又叠了一层紧张,茹然握紧了手中的茶杯,盖亚抓住了妻子的另一只手,示意应澜继续说。
“我们怀疑,德闻被卷进了一场可怕的人体实验事件。”
茶杯被受到惊吓的茹然打翻,滚烫的茶水泼湿了她的长裙,也烫红了她的手背。
听完应澜与杨琪琪的描述后,盖亚与茹然夫妇的脸上仍旧带着不信与茫然,在杨琪琪轻声的抽泣里,茹然抓着披肩的指尖轻微地发白,她质疑道:“这太离奇了,我不相信一个已经完成分化的beta可以通过手术或者药剂变成alpha,真有这样的技术应该先引起学术震荡,但我没有见过任何端倪。”
“这也太可疑了,再保密的医学研究,都不应该连受试者的家人也不知情,万一发生意外,责任如何厘清?”盖亚补充道。
“文森特为什么会答应做这个手术?他不应该想不到这些疑点才对……”茹然困惑道。
“一定是因为我。”杨琪琪痛苦地攥紧心口的衣扣,艰难地开口,“他说多次看见我与一位alpha约会,他一时着急失去了理智……”
应澜张口也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哽住,他犹豫了,或者说害怕了。
因为什么?应澜在杨琪琪坦白了德闻的手术后,回到家里将于羲乔给他的芯片检查了一遍,结果显示,近期有除他和徐淮景以外的终端id对芯片内容也进行了读取,而芯片曾不小心掉进德闻的包里。也就是说,德闻看到了芯片里的内容?他应该怀疑的,但这是应澜手里的东西,所以不会存在问题?
应澜不知道,害怕这就是事实,害怕成为那个真正的罪魁祸首。
茹然轻叹一声,摇了摇头,道:“你们说的这些让人难以置信,我们,我们需要时间再想想,弄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但还是要谢谢你们如实告诉我们真相。今天可以请你们先回去吗?等我和盖亚想清楚了,我会联系你们的。”
“费和?你怎么还留在布卢兰夫?”
听到熟悉的声音,费和从成堆的试管架后探出了头,看见来人,他翘起嘴角,正要开口,有什么东西扑过来抱住了他的腰,一个稚嫩的声音唤他:“小和哥哥!好久不见,我好想你!”
费和低头望去,一个穿着病服的金发小男孩仰头朝他露出了高兴的笑容。
费和的目光变得柔和起来,他弯下腰,将男孩抱起,亲了亲他的脸颊,笑着说:“这不是我们的小绵羊吗?小绵羊又长高啦,现在是多少呀?”
小男孩咯咯地笑了起来,回答:“1米3啦!”
“哇!这么高!”费和做出惊讶的表情,逗得他又哈哈笑了起来。
“好啦,洋洋,你该回病房乖乖睡觉了,妈妈有事跟小和哥哥说,等会回去陪你哦。”
“好吧妈妈,”洋洋撇了撇嘴,又在费和脸颊上亲了一口,这才落了地,礼貌地对他的母亲和费和挥了挥手,说,“妈妈晚安,小和哥哥晚安。”
然后乖巧地离开了房间。
“你说他像谁呢?”费和看着孩子离去的方向揶揄道,“你和谭启龙都不是善茬,怎么生出了这么一个纯白的天使?”
“等他成年以后你要是还这么想,我就把他送给你。”小男孩的母亲,爱尔莎说着从包里抽出一根细长的电子烟,咬进嘴里,声音里透着疲惫。
“送给我做什么?”费和好笑道。
“当儿子还是当老公,随便你啊。”她吐出一口烟,哼笑道。
“……我总算知道其他人为什么不喜欢和你打交道了。还有,实验室禁烟,你就不能出去再抽?”
听他这么说,爱尔莎只好夹着烟管指了指室外的花园长廊,道:“出去走走?”
蓝海星没有冬季,12月份的晚上,外出时也只需要披一件薄外套。此时已经是晚上9点多,但花园长廊上仍有几个大着肚子的omega在散步,每个人后面都跟着一台护理机器人,相互照面时友好地点头打着招呼。
费和和爱尔莎绕过散步的人,沿着长廊外的花坛边走边聊。
“谭启龙被带走调查已经快两个月了吧?联盟那群大人物还没给他定完罪?”
“八成正在头疼该拿他怎么办吧,他身上可是绑着联盟和黑洞双方的炸弹,这要是一不小心剪错了线,炸的是哪边可不好说。不过,这么一来,他也能安分一段时间,不用成为单亲妈妈,我可太高兴了。”爱尔莎吐出的烟里带着一阵薄荷香气,将尼古丁的呛人气味稍稍掩盖了些许。费和从口袋里掏出一根营养棒,拆开包装一口咬下,看得一旁的爱尔莎直皱眉,道:“ 这么难吃的东西,真亏你干吃得下去。”
“难吃吗?这玩意我从小吃到大,都习惯了,”费和晃了晃手里的食物,道,“要知道,在shu将我从拉维斯星捡回来以前,我还以为全世界的食物都长这样,区别不过是哪种口味更好吃而已。”
“现在你不是能吃上更像样的东西了吗?”
“嗯,是这样,”费和歪着头思考片刻,“但综合对比了真实的食材和营养棒后,我发现,还是营养棒在为人体补充所需物质成分时更具性价比。”
“……你在美食上就没有一点类似于对文学和艺术那样的追求吗?”
费和哈哈大笑了起来。他们走到尽头的长亭,上了二楼,在面向建筑的一侧坐下,这里是整个疗养中心的最高点,能看到远处的海面,仔细听还能听到海浪在夜里翻涌的声音。爱尔莎总算过了烟瘾,驾着长腿斜倚在栏杆上,望向疗养区的灯光,发出了一声不明意味的轻笑。
“你找我要聊什么?”费和咽下最后一口营养棒,对着溪水拍了拍手上的残渣,问道。
“虽然过去这么久,但还是要谢谢你们救了我哥。”爱尔莎回过头来,对费和道。
“哦……你说方莘。”费和了然,“不用谢,他毕竟放了我‘弟弟’,算是两清。”
“他现在应该已经回到伊卡洛斯公会了吧。”
爱尔莎点点头,扯出一个笑,又道:“要不是谭启龙动了借徐锋强之手剿灭武装协会的心,也不会落得这个下场,章丘也没必要死。”
“能一口气让两个敌人同归于尽,换做是我,也抵抗不了这种诱惑。”费和耸耸肩,道。
“对了,他去哪儿了?这段时间都不见人,在做什么?”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费和听出了她问的是谁,目光变得锐利起来,道:“估计,在为接下来向联盟宣战做必要的准备吧。”
闻言,爱尔莎的神色也变得严肃起来,她坐直身姿,询问:“需要我做些什么?”
“你吗?我想想……”费和托着下巴沉思了起来,他的视线在远处一栋栋实验室间游离,突然,像是想起什么有趣的事情,眼睛一亮,一拍掌心,道,“这里有个很有意思的人,我想你会感兴趣。要不要试着做一期采访,爱尔莎大记者?说不定能在联盟掀起狂风暴雨。”
“哦?”爱尔莎挑了挑眉,翘起嘴角,问:“怎样的人?”
“一个beta,”费和露出嘲讽的神色,“一个妄想变成alpha,却沦为实验白鼠的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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