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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钟离谣俯身看着睡在床下的东方诀,眼睛移向了有些鼓囊的衣口,钟离谣猜想那应该就是那晚东方诀看的信。
钟离谣将手一点点伸向东方诀:看了那封信应该就会知道东方诀发生了什么吧。
可是,自己明明说过自己会等他的,如果就这么偷偷摸摸的看了,这不就是不信任他嘛。想到这里,钟离谣刚刚触碰到衣口的手停了下来,慢慢的握成了拳头,一声叹气后,一转身,面朝墙面就睡了过去。
听着丫头平稳的呼吸,东方诀慢慢睁开了眼睛,按着胸口鼓起的地方,自嘲道:原来自己早已经暴露了。
寒夜冷峭,黑夜中的雅县只剩东方诀一人独坐屋顶,冷风伴酒,东方诀像是个学语的孩童,对着月亮咿咿呀呀。
天沐凡:“我派出去的那个人已经很久没有再传信回来了,我估计是凶多吉少!”
江古泽:“当初就告诉你多派几个人,你非不听,孤注一掷在一人身上,你现在倒是委屈了!”
“老子至少还派人去跟了,你在这坐等吃现成的,有什么资格在这说三道四!”
“好啦,现在不是争吵的时候,”在江古泽要再次开口前,胡旭白抢先开口,打着圆场:“这几年咱们各个派旗下留下的弟子越来越少,沐凡兄能找出个可靠的人也是不容易。”
接着又好气的对天沐凡说道:“古泽兄也是着急,没有恶意。现在的关键是齐心协力找到雪莲,让五大派重振旗鼓,大家都相互理解理解。”
“相互理解!?”狄修远讥讽道:“早知如此,当初就应该像我提议的那样,直接杀过去,把那个什么地图抢到手,我们自己去找,哪有现在这么多麻烦。我就不信那几个小鬼会是我的对手!”
胡旭白:“当初大哥也是想要稳妥些。”
狄修远:“大哥年纪大了,胆子小了,你怎么也如此木讷!”
“狄... ...”胡旭白用手指着,刚要说什么,便被一道由高到低的声音打断了。
“看来你对我的成见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了。”
众人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站定,俯身对着高阶处的帘子,齐声道:“大哥!”
“嗯。”海若潇应了一声,坐了下去,摆弄了一下衣摆,继续问道:“对吗,修远?”
此时的狄修远早已没了刚刚的气势,声调低了好几个度,道:“我也是心急雪莲,才一时口不择言,还请大哥原谅。”
空荡的大堂安静极了,江古泽斜眼看着狄修远,天沐凡讥笑着看着江古泽,胡旭白有些胆怯的看着鬼魅的天沐凡,狄修远则微微抬眼,有些狠恶的透过帘子盯着里面的人。
海若潇面带微笑,将一切尽收眼底。
半晌,海若潇终于开口道:“以后注意些,不要让外人听了去。”
“是!”狄修远答道。
众人起身看向海若潇的方向,一句简单的话,看似将这件事翻篇了,可大家心里都明白,海若潇的语气永远都是那样平稳,无喜,无怒,让人永远看不透事情究竟是真的过去了,还是在他的心里记了一笔无形的账。
“他们到哪儿了?”海若潇问道。
“我派出去的人已经没有了消息,但按照脚程来计算的话,大概是离开锦城了。但... ...”
“但是什么?”海若潇问道。
天沐凡有些吞吐的答道:“但,,因为我们没有地图,不知道下一站是哪里。”
是啊,海若潇心道,下一站会是哪里呢?可不管去哪里,最终的目的地都只有那一个。
“稻城。”海若潇淡淡的说道。
“什么?”众人问道。
“去稻城等着他们吧。”
“这次,,,派多少人?”天沐凡小心的问道。
只听海若潇不假思索道:“一起去。”
天空刚刚泛白,因为心里有事,钟离谣醒的要比平时早的多。钟离谣刚刚坐起身,眼睛还未睁开,便听到房门“咯吱”一声,一阵冷气也随着涌了进来。
“你这是早早起了呀,还是一夜未睡啊。”钟离谣看着东方诀浓重的黑眼圈,吃惊的问道。
‘早起。’东方诀也不知道怎么了,下意识的选择了说谎。
“哦。”钟离谣并未多想,继续问道:“你怎么起这么早啊?”
‘睡不踏实,就想着出去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
“那发现什么了嘛?”钟离谣期待的问道。
在屋顶的冷风中坐了一晚上,除了发现“冬天的夜晚是真冷”,还能发现什么。东方诀摇了摇头,不再多说什么。
虽然得到了否定的回答,但钟离谣并没有太失落,只道:“那就一会儿我们一起去找。”钟离谣边起身边道:“我感觉只要我们四个在一起,运气就会加持!”
东方诀看着钟离谣忙碌的背影,无声的点了点头。
“我怎么觉得我们离莲仙山越近,却反倒觉得这迷雾越来越浓厚呢?”何逸天边咀嚼着馒头,边疑惑的说道:“你们有这种感觉吗?”
“我也有同样的感觉,”钟离谣应道:“你们看啊,之前不管怎么说,都有个方向,或多或少的有点线索,但现在,我们身边除了有一个动不能说不能说的黑衣人,简直就是一片空白嘛。”
“英雄所见略同,”何逸天咽下了最后一口馒头,道:“这一路上的一切,只要稍稍留心一点就能发现,都好像是那个什么的老人安排好了的,就等着我们去发现,然后安排我们一路走到这里。”
听到“老人”两个字,王婉清手中的茶碗突然抖了一下,热茶撒到了手上,不禁“啊”了一声。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何逸天向王婉清处看去,赶忙将茶碗往远处挪了挪,从怀里拿出帕子递给王婉清,道:“快擦擦吧,一会儿我去买些烫伤的膏药,别留下疤,不好看。”
明明是关心的话语,却一下激怒了本就满心委屈的王婉清:“好不好看又会有谁看!”说罢,便转身上楼回了房间。
何逸天愣愣的看着东方诀和钟离谣,道:“我,,,说什么了嘛?”
王婉清爆发的太突然,东方诀和钟离谣也都有些搞不清楚状况,摇了摇头。
“咚咚咚——”
“王婉清?”钟离谣小心的敲着门,低声叫道:“我进来了哦~”
等了一会儿,见屋内没有反应,钟离谣便轻轻推开了门。
“你,怎么了?”钟离谣看着赌气坐在床上的王婉清,问道。
“没怎么!”王婉清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努力平和的说道:“就是起太早了,不高兴!”
“哦~”,钟离谣继续问道:“那我们要出去转转,看看能不能有什么发现,要,,一起吗?”
王婉清刚想回复什么,但刚刚在楼下的对话又回响在脑中:老人,神秘的老人。还有更多的事情:何逸天的眼里只有自己,他是唯一可以帮自己的人,还有那垂死挣扎的投名状......
“不了”王婉清答道:“我要补觉。”说罢,王婉清看也不看钟离谣的囫囵一转身,便躺进了被窝。
钟离谣看着连脑袋都缩进被窝的王婉清,也不再多说什么,只道:“那你好好休息,等晚上回来再跟你说发生了啥。”说罢,便转身离开了房间。
“你们有没有觉得王婉清最近有些怪啊?”三个人走在街上,何逸天朝两人问道。
“有!”钟离谣斩钉截铁的答道:“你觉得呢?”
东方诀看了看两人,心虚的点了点头。
“到底是为什么呢?”三个人百思不得其解。
客栈里,王婉清推开了何逸天的房门,屋里静悄悄的,只有走近了才能听到那从床上传来的微弱的呼吸声。
床上躺着的那个人早已被伤痛折磨的不成人形,本就瘦弱的身形,现在更是一捏就碎。
杀死他简直易如反掌,王婉清握着手中的匕首,不经意间想着。
王婉清一步一步走近床檐,将刀尖慢慢抵在那人心脏的位置。只要往下按进去,不用使太大的劲,他已经无力挣扎,自己也不会花很多时间,只要一瞬间,一切都会结束,他不再痛苦,自己也完成了投名状,这是一件一举两得事情,王婉清想着。
可王婉清清楚的感受到自己的右手是颤抖的,呼吸是艰难的,视线是模糊的,面颊是温热的。
“客官,药熬好了,需要我端进来吗?”
小二的声音让王婉清一惊,迅速收起了匕首,朝门外走去。
“把药端进去吧。”王婉清停在小二身边,放了些散碎银子在盘子中,道:“顺便给他喂了吧。”
小二高兴的将银子从盘子里放进了怀里,朝着王婉清的背影喊道:“谢谢客官!”
“哎呦,累死了!”夜幕降临前,东方诀一行人回到了客栈,何逸天精疲力尽的叫道:“小二,红烧肉,蹄花汤,卤牛肉,红烧鱼,整只烧鸡,一盘炒青菜,四碗馄饨,一壶酒!”
“大手笔啊!”钟离谣趴在桌子上说道。
“太累了,得补补!”,何逸天倒了三杯茶,自己便咕嘟咕嘟的喝起了水,对东方诀说道:“一会儿你陪我多喝几杯啊,以犒劳我今日的艰辛。”
“咱们今天可是走的一样的路,去的一样的地方,怎么就要他犒劳你呀!”
“哎,那可不一样,”何逸天辩驳道:“你们今日这么辛劳是因为你们有任务在身,我今日这么辛劳,可全是因为我们的情谊!”
“当初可是你求着我们带上你的!”钟离谣撇嘴道。
“那可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当初咱们不熟,于是我用这荷包的力量换取了这四人行的一席之位,至于和你们东奔西跑,那是出于道义和闯荡江湖的私心。但这一路走来,咱们出生入死,并肩作战,那是过命的交情,和你们所做的一切早已是心甘情愿。”
“心甘情愿你还要犒劳。”
“哎,这你就不懂了吧,是兄弟才要犒劳,不然就跟你们客气客气得了。”说罢,用胳膊肘碰了一下旁边的东方诀,一挑眉,道:“你懂我的吧,东方兄?”
东方诀点了点头,继续喝着手里的茶。
钟离谣看着对面的两个男人,无奈的摇了摇头,道:“胡搅蛮缠!我去叫王婉清一起吃饭。”说罢,便一口气喝光了何逸天倒的茶,朝楼上走去。
看着钟离谣走开了一阵距离,何逸天终于开口问道:“你最近也不正常。”
东方诀呆呆的看向何逸天。
何逸天继续说道:“王婉清为什么我不知道,但你,我能猜出个几分。”
见东方诀还是没有反应,何逸天继续道:“是和信上的内容有关吧?”
东方诀慢慢低下了头,何逸天知道自己猜对了,有些骄傲道:“我现在已经不是几分确定,而是十分确定了。”何逸天又给自己添了一杯茶,道:“看你最近魂不守舍的,吃饭的时候发呆,走在路上发呆,放在平时,钟离谣往椅子上一坐,你就把茶水倒满了,你看看你今日,水都是我倒的。”
东方诀依旧不说话,但眼神却停留在了被钟离谣喝光了的茶杯上。
何逸天继续语重心长的说道:“信上是什么内容我不知道,我也不会问,但是听兄弟一句,别为了一时的隐瞒换来的风平浪静而毁了那份本可以长长久久的情谊。”
东方诀看向何逸天,苦笑了笑,道:‘你很懂?’
“感情,我不懂,”何逸天答道:“但我懂珍惜。”何逸天看了看东方诀期待的眼神,拍了拍自己的剑,道:“这是我的第二把剑。第一把剑是我刚学剑法的时候舅舅送我的,那是一把镶着红绿宝石的剑,”说到这,何逸天笑了笑,道:“是不是还挺符合我这个阔少爷的身份的。”
东方诀不说话,也笑了笑。
“我很喜欢那把剑,不是因为那把剑上有红绿宝石,而是因为那是舅舅送的。我爱舅舅,敬重舅舅,这份情感也自然平移到了那把剑上。再加上我日夜练剑,那把剑与我而言,早就不是一个物件,更是同伴。但也许是因为我练剑练的太过勤奋吧,至少我是这么安慰自己的,一日我发现那把剑出现了裂痕。舅舅给我说需要将剑送去铸剑的地方进行修补,可是我不愿意,因为那就意味着有一段时间那把我最爱的剑将不在我的身边。我觉得那只是一条很不起眼的裂痕,就算此时不修也不会影响它的锋利,大不了等裂痕再明显一些的时候再去修补也不晚。可那剑并没有朝我预期的方向发展,一日,我像往常一样在院中练剑,裂痕还是那个裂痕,我朝木桩奋力一剑劈下去,木桩被劈成了两半,那把剑也断落在地,我现在都记得掉落的声音,很清脆。亡羊补牢,为时已晚。你看,事情就是发生的那么突然,按理说裂痕需要先出现变大的迹象才会慢慢变大,我也会有充足的时间去修补裂痕,然后剑还会是那把剑。但当事情真的发生的时候,它并没有朝我想的那种路径发展,甚至连点准备都没有,就那么断了。断剑后我就在想,如果我一开始就听舅舅的,把那把剑拿去修补,那把剑最后就不会断,虽然我会有一段时间拿不到剑,但那却是永远拥有它所付出的最小代价。后来,我学会了珍惜,代价是失去那把剑。”
东方诀低头沉思着,不说话。
何逸天喃喃的补充道:“物和人都是一样的,别等到来不及了才后悔当初。”
半晌,东方诀道:‘那这一次呢?’
何逸天不解,问道:“这一次什么?”
‘年幼时因为没有及时修补从而失去了那把剑,年长后要因为我而永远的错过丫头吗?’
这次轮到何逸天目瞪口呆的看着东方诀,如鲠在喉。
东方诀继续说道:‘你学会了珍惜,珍惜身边的人,珍惜手中的物,那争取呢,你又打算何时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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