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匠：青烟破长安

　　净水炭入井的刹那，靛蓝毒液如退潮般翻涌褪色。张启趴在井沿，看着自己的倒影在逐渐澄澈的水面晃动——那张沾满炭灰的脸，竟与宇文恺手稿插图中的匠人肖像有七分相似。

　　"东市井台转清了！"
　　"安邑坊的娃娃们退烧了！"
　　欢呼声由近及远，像石子投入水面的涟漪。七娘倚着井栏包扎手臂，血渍在纱布上晕出个残缺的"宥"字。她突然拽过张启的衣袖："看水底！"

　　井水深处，沉着一块龟甲。炭粉的余韵让甲面纹路清晰浮现——竟是微缩的长安水脉图！每条水道节点都缀着针眼大的"宥"字，而太极宫下方的位置，刻着枚栩栩如生的狼头。

　　"宇文弘的最终后手..."张启的指尖在水面划出涟漪，"他要污染的不是水脉，是龙脉！"

　　程处默的亲兵突然踉跄奔来。铁甲缝隙里渗出的已不是蓝水，而是正常的鲜血："将军...将军砸了太庙祭坛...地下喷出三百车..."

　　话音未断，地面传来闷雷般的震动。波斯匠人的琉璃窑车突然迸发刺目强光，车上的雷击木集体自燃，紫金火焰直冲云霄。阿罗本跪地喃喃："净化...开始了..."

　　张启怀中的玉锁残片突然发烫。他循着感应冲向漕渠，只见浊流中漂浮着无数碧色光点——正是青禾星图疤所化的萤火。光点汇聚成河，逆流而上，最终消失在通义坊的暗渠入口。

　　暗渠铁栅栏已被撞歪。潮湿的甬道壁上，新添的抓痕间混着靛蓝血渍。张启的火把照见深处蜷缩的身影——程处默的麒麟铠碎了大半，露出心口溃烂的"宥"字烙印。他怀中死死搂着个青铜匣子，匣面星图的裂痕与青禾玉锁如出一辙。

　　"龙脉...镇物..."将军的喘息带着血沫，"老子...亲手..."

　　匣中滚出块温润的白玉，玉上天然纹路竟构成双头鹰噬日的画面。玉背铭文让张启浑身发冷："大业十三年，宇文恺改龙脉于此"——落款处盖着隋炀帝的私印！

　　地面又一阵剧烈震颤。暗渠深处传来砖石崩塌的轰鸣，混着某种巨物挣脱束缚的咆哮。程处默突然暴起，残破的横刀劈向张启身后："小心！"

　　靛蓝毒浪从渠底喷涌而出。浪头里裹着条碗口粗的"活物"，似蟒非蟒，通体由蓝晶石与腐肉拼凑而成。程处默的刀锋卡在怪物第三关节处，溅起的浆液在墙面蚀出"贞观四年冬"的字样。

　　"是'宥'字营将士的..."将军的怒吼戛然而止。怪物缠上他的脖颈，鳞片刮擦铠甲的声响令人牙酸。张启的改良炭粉早已用尽，情急之下将白玉狠狠砸向渠壁——

　　"咔！"

　　玉碎瞬间，整条漕渠的水流倒卷。青禾化身的碧萤从四面八方涌来，钻入怪物七窍。程处默趁机挥刀斩首，怪物的头颅在落地前就已风化，只剩个锈迹斑斑的骁骑营腰牌。

　　"原来如此..."将军单膝跪地，捡起腰牌擦拭，"当年先锋营失踪的三百人，是被炼成了龙脉的..."

　　远处突然传来钟鼓齐鸣。暗渠出口透进的晨光骤然明亮，照见水中漂浮的星点碧萤正缓缓上升。它们穿过砖缝，越过坊墙，最终消散在太极宫方向的晴空里。

　　张启搀着程处默走出暗渠时，长安城正迎来真正的黎明。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在通义坊新换的"净水炭价目牌"上——那歪斜的字迹，像极了某个姑娘用炭条写下的最后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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