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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74
对面发来一连串的问号。
汴之梁静静地等了会儿,果不其然,那头蹦出来一字消息:【嗷。】
姜水拿着菜单从槐树后走过来,偏过头,神色怪异地锁在他身上,逡巡。
“?中邪了。”她骤地出声,汴之梁的大牙都还没来得及收回。
汴之梁迅速收起手机,揣回兜里,神色自若:“来这么早。”
“?”姜水伸出了头,失语中夹着一丝难以理解,“谢谢,但现在是中午十一点半。”
“……”大概人在极度心虚时,总会说出毫无智商的话,虽然连汴之梁自己也不清楚,他究竟在心虚什么。
“跟谁聊呢?笑那么阴险。”姜水打趣他,眼神往他口袋里瞥瞥。
这话汴之梁不爱听了:“什么叫阴险?”
姜水只恨这会儿兜里没个镜子,不能直接按到他脸上,她真想叫汴之梁自己瞧瞧,他嘴角现在都没压下去的那抹笑,只差把“心怀不轨”四个字写在脸上了。
“我去……”姜水猛地一醒,“你不会和闻老师成了吧?!”
汴之梁简直不懂,她脑回路究竟是如何绕到这一茬来的,天地可鉴,他方才真是一字未提。
“我勒个,真是啊?”姜水又惊又喜,绕着圈往他身边蹦跶,“啥时候啊?”
这人思维,相较之下,又似乎忒活跃了……
汴之梁抬指,摸摸鼻尖,状若轻松:“就,跨年夜。”
又是一声震天撼地的“我去”,整个小院,所有顾客都被这声引得频频回头,汴之梁闭了闭眼,将他往里拉:“你住嘴……”
姜水被他提小鸡似的,往后边蹦,嘴里却停不下来:“所以你们昨晚……?”
她眼神希冀,闪动着某种隐秘的求知欲,一团小火苗在眼底蹭蹭地跳,快要把汴之梁的脑袋烧穿,恨不得直接扒进去一探究竟。
后门人少,也未设置餐桌,汴之梁松开她,眉宇一蹙:“想什么呢。”
他实在摁不住姜水的思维,像脱缰野马,奔入黄河。
“那你们……什么也没??”姜水欲言又止,却也实在难以抑制好奇,磕磕巴巴地问了半截话。
汴之梁随手提起窗台边的水壶,给后院花坛里的多肉浇水:“要干什么?吃了饭,看了烟花,表了白,这还不够吗?”
“不够啊,当然不够!”姜水比他这个当事人还激动,“青林当初和我表白后,我俩可……”
她话没说完,窃喜的笑容留在脸颊,汴之梁大致能猜到,她俩是大学同学,学生时代的恋爱总是干柴烈火烧得旺盛,加之姜水性格使然,并不奇怪。
“每个人不一样,姜水。”汴之梁又走到那头,浇淋一丛粉色的多肉,“闻老师和我有自己的想法,你和青林也有自己的恋爱方式,都是幸福。”
姜水视线跟在他身上。
“如果青林太古板,你大抵也不会喜欢,对吗?”他提着水壶,看向姜水。
眼前的人,有一瞬间让姜水觉得很陌生,一个与他们从前认识的,大相径庭的梁哥,好像他身上与生俱来的随性,与自得,都收敛起来了。
放在了一个更为平稳之处。
“梁哥……”姜水靠在墙壁上看他。
“怎么?”
汴之梁把水壶冲干净,重新放回窗台上:“你跟闻老师,是那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吗?”
汴之梁抬头,奇怪地看着他。
姜水摆手解释道:“啊不是,我这样说你能不能理解,因为我喜欢男生嘛,不太清楚你们这个群体的情况,比如我跟青林谈恋爱,一开始我俩就知道,是奔着结婚去的,所以在暧昧期间,两个人不仅在感情方面接触,也做过对彼此的人品考量,是具有结果导向的。”
“但小众群体,多数时候讲的是活在当下,及时行乐,不知道……你懂不懂我的意思。”
汴之梁转过身来,表情缓缓正色,望向门边:“所以,你觉得我是在短择?”
“这我怎么清楚,得问你自己。”姜水抱着手臂,“所以我才问你。”
“虽然我知道,国内目前并不能实现,但听说国外许多地方可以?”
明白她想问什么,汴之梁也沉默了一瞬,略微的无力感浮上心头,此刻他意识到,他和闻辞将来要面对的东西,才刚刚开始。
汴之梁叹了一口气:“当然……”
“我会和他结婚。”
不仅仅是结婚。
散步,做饭,旅行,拌嘴,白头……
想太远了。
汴之梁扯回神思,抬了抬紧绷的眉眼,又对着她道:“等下闻老师要来店里吃饭,你别问太多让他为难的问题。”
“闻老师?”
姜水站起身来。
“闻老师?”
闻辞正聊着天,被这一声打断,姜水端着尖椒牛肉菜从后厨出来,佯装惊讶:“好久没见你。”
他点头,笑着:“最近忙,没怎么来小馆。”
虽说不常来,但也不至于如此惊讶吧……好在,闻辞只把这当做礼貌的寒暄。
汴之梁抱着大堆碗筷,出来便撞见这一幕,他将人支走:“端菜去。”
姜水努着嘴“哦”了几声。
“闻老师,你上回来吃饭都好久了哦,今天多吃点噶。”玉花姐将一碗饭压了又压,揣糍粑似的,直到汴之梁连声制止,才肯罢休把碗递出去。
闻辞捧着冒出圆头的米饭,小山丘似堆在碗里,看看汴之梁,僵硬地哈哈笑了几声。
汴之梁转去后厨端最后一道绿豆排骨汤,出来时,好巧不巧,发现正好就剩下闻辞身边的位置。
他看看左侧的姜水,一脸得意,朝她挑了挑眉。
“……”
“这里。”闻辞小声提醒他。
汴之梁闻声挂起笑意,在他身边很自然地落座,他主动接过闻辞的碗,把高出半截的米饭往自己碗里舀了些,玉花姐见着了,责备他:“诶,梁老板,你抢闻老师碗里的饭整啥?”
他端着碗,乐呵呵的:“他碗里的香点。”
姜水“噗”一声,闷头笑出来。一桌子人纷纷望向他,闻辞也满脸困惑。
“没事没事……”她憋着笑摆手,“大家吃饭,我有病,我有病……”
汴之梁:“……”
见状,闻辞忍不住凑过来,问道:“姜水怎么了?”
汴之梁端着碗,言简意赅:“她有病。”
闻辞抬头,正巧对上姜水瞥向这头的目光,两人视线相撞,姜水瞬间猛地收回,他迷茫地眨了眨眼。
玉花姐依旧是那么健谈,提起自家的孙子总是滔滔不绝,说向芽搬到了她家隔壁,两人整天捣蛋胡闹,追得满院小鸡崽到处跑,其他几位阿婶提起小长假被家里孩子带去哪里旅行了,又吃了什么,看见了什么……
闻辞默默地听着,一瞬间,好像回到了老家。
整顿饭,汴之梁都没怎么说话,只是一个劲给他夹菜盛汤,吃完收拾碗筷的时候,闻辞在一众阻拦中依旧加入了洗碗大军。
“梁哥,那我放这儿了。”
“嗯,行。”
“闻老师麻烦你啦。”
“小事,没关系的。”
一大盘油污碗筷,堆在水池里,两道颀长背影在后厨,并肩而立,各自忙活。
只听得见木筷揉搓的刷刷声。
“那个……”良久,闻辞开口。
汴之梁以为他哪里不清楚:“要帮忙吗?”
他急忙放下手里的碗,手套上都还满是泡沫,走了过来。
闻辞受宠若惊:“干什么?”
“还以为你找不到热水了。”
闻辞无奈笑出来,抬手摁下开关,给他演示了一遍:“这儿,对吗?”
“嗯,聪明的学生。”夸奖里夹着说不清的暧昧。
“什么啊……”闻辞似笑非笑。
“刚刚是想问什么?”汴之梁垂眉笑着,将洗好的一只碗丢进他的清水池中。
闻辞捞起浮沫中的瓷碗,用流水冲洗干净:“嗯……一直很好奇,为什么大家都叫你梁哥?”
梁哥,梁哥……听起来,就自带一层别样的问候。
“这个……”汴之梁眯了眯眼,“总不能叫我汴哥,之哥?那很奇怪吧。”
闻辞被他一番话逗弄,哭笑不得:“我当然知道这个……”
“可学校里有几位老师,明明年长你几岁,也叫你梁哥啊。”起初,闻辞还以为是自己弄错了汴之梁的年纪。
“这是大家的习惯。”汴之梁解释道,“起先是姜水她们几个姑娘领的头,后来大家逐渐熟知我身份,为着一声尊称,渐渐地叫开了,最初解释过几次,见大家并不在意,也就懒得纠结了。”
懒得纠结,懒得管,懒得在意,这似乎是汴之梁对待许多问题的处理方式,他的世界里,好像一切都是无所谓的,轻飘飘的。
唯独某个例外。
“这样算,我其实也该叫你一声’梁哥’?”闻辞后知后觉道。
他今年二十八,过年生日便二十九了,汴之梁三十二,足足长他四岁。
汴之梁丢了碗,抬起头来,颇为认同道:“对啊,你个小孩儿,整天汴之梁来,汴之梁去的,懂不懂这是在以下犯上?”
闻辞甩手:“你不也应了……”
颠倒黑白这套理论,如今算是被他运用得炉火纯青了,汴之梁深刻体会到什么叫“教会徒弟饿死师傅 ”,失笑道:“行……”
拔出水槽底部的盖子,满池水漩涡状地朝中心虹吸而去,闻辞盯着旋转的中心,思绪涣散,许久后,他恍惚地问道:“那我以后,能……也叫你,梁哥吗?”
汴之梁一愣,看他正垂着头,不敢看自己。
他挪动了一步,朝那头侧身,肩膀就这样碰到了闻辞:“现在就可以。”
闻辞嘴唇翕动,在他期待的目光中,抖着声:“梁哥……”
不知为何,汴之梁觉着,他这声梁哥,真真是和旁人叫得与众不同,当即,令他想要狠厉地,咬一口眼前人,哪里都好,只要能留下自己的痕迹。
水“嗖”地一声全部吸入管道,汴之梁收回了心底的冲动,重新站回自己的位置,他摁下热水开关,说道:“以后可以多叫吗。”
闻辞还以为他并没有什么反应。
他看看汴之梁,又把视线收回到水池里,“……梁哥。”
“嗯。”
这声又低又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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