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子

　　虽说今天多了个帮手，可秋云深下班的时间却比平时晚了不少。不为别的，光和楚潭抢着搬那点东西就耽误了快两个小时。
　　“我今天晚上不能陪你吃饭了，你先……”
　　秋云深话没说完呢，楚潭就一屁股坐在了车后坐上：“我跟着你。”
　　“少爷啊，白天也就算了，晚上我是给人当代驾，哪有还带个人的道理。”
　　楚潭没起来，坐在那里和他说：“打个商量，你晚上别干代驾了。”
　　“怎么？”
　　“你不适合。”
　　“因为我把你车撞了？”
　　“不是，给我一顿饭的时间，如果我没有说服你，你再去接单也不迟。”
　　秋云深同意了，和他一起去了附近的小吃街。
　　这不是一个适合谈话的地方，可两人却不甚在意，他们随手买了点吃的，逆着人流往前走。
　　忙了一天了，秋云深肚子也确实是饿了，捧着新出炉的肉饼咬了一口。他满足了，回头冲楚潭道：“快尝尝，这家肉饼真的好好吃。”
　　秋云深自顾自地说着，没有注意到前面凸起的砖块，他被绊了一下，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倒去。
　　楚潭把他扶住了：“没事吧。”
　　“没事。”秋云深仍是那副无所谓的样子，语气轻快：“对了，你不是要和我说为什么我不适合当代驾么，说吧，我听着。”
　　“有了刚刚的事你还不明白吗？”
　　“刚才？我就是不小心罢了。”
　　楚潭的脚步停下了，拉住了他：“那你现在去把那个绊你的东西找出来。”
　　小吃街的照明一般，这里又是背光处，秋云深回头看了一眼，什么都没有发现。他多少明白楚潭的意思了，可仍旧嘴硬：“别这么紧张，我刚刚就是光顾着吃了，没注意……”
　　楚潭没有由着他敷衍过去，不依不饶道：“那个台阶虽然不高，可你怎么会看不见。”
　　“我看见了啊，就是因为太明显了所以我才说你瞎担心。”
　　秋云深说这句话的时候还笑着，可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楚潭走过去拿起了一块地上的砖头：“这里根本就没有台阶，你看到的是什么？”
　　秋云深知道自己这是被套话了，有些恼怒，他胡乱把手里的饼塞进嘴里，口齿不清道：“要是没什么事情我就先走了，这里叫车也方便。”
　　楚潭走过去挡住了他的路：“别去了，你的眼睛比之前更严重了。”
　　“我自己的情况我还是了解的，你不用这么担心。”
　　楚潭沉默地看着他，过了许久才继续开口：“确实，你的眼睛在照明充足的大路上开车是没有问题，可只要在稍微昏暗些的地方，它就会严重影响你的观察力。
　　就像之前你送那个Omega回家时那样，那个男人从你们进小区之后就一直尾随着你们，可是你竟然毫无察觉。类似这样的事情很多，这个人的手里没有拿任何东西，但下一个有可能拿着棍子，电棒，刀等任何武器，到那个时候你又准备怎么办？那些乘客可是因为信任你才会把自己的生命安全交给你的。”
　　楚潭的话很直白，句句都戳中了他的要害。秋云深找不到话来反驳，只好点点头：“我知道了 。”
　　楚潭发现了秋云深低落的情绪，握住了他的手：“别难过，我带你去个地方。”他骑上电动车，拍了拍身后的座位。
　　见对方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秋云深没有追问他要去哪，反正一会儿就会知道了。
　　两人正准备走，楚潭的电话响了，他先是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又看了一眼秋云深，眼神中带了些恳求的意味。
　　秋云深以为他是要回去上班，便开口宽慰他：“有事你就先去忙吧，不用担心我。”
　　手机铃声还在响，楚潭有些急迫了：“不是工作的事情，你能不能帮我接个电话。”
　　“我帮你接？”
　　楚潭疯狂点头，摁了接听键就往他耳边送，用嘴型说了句：拜托。
　　秋云深用手扶住手机，还没来得及说话对面就传来了一阵咆哮：“楚潭！你这段时间跑哪去了！要不要脸！仗着有宋羽给你帮忙你就当上甩手掌柜了？”
　　这个声音太过熟悉，秋云深一听见就蒙了，他看想楚潭，指了指手机：“青阳？”
　　他没控制好声音，被对面听到了，路青阳的声音立刻停了，含糊着问了一句：“云深？”
　　“嗯。”
　　秋云深应完这一句，路青阳就不说话了，经过了长达一分钟的沉默，对面才再次出声：“你把手机给楚潭。”
　　“好。”
　　秋云深把手机递回去了，楚潭接过，捂住听筒：“咋回事？”
　　“青阳让你接电话。”
　　闻言，楚潭双手合十，往空中拜了拜，然后才把电话放到耳边：“喂？”
　　见楚潭这副样子，秋云深也跟着紧张起来，密切地注视着他的表情变化。
　　“嗯。”
　　“对。”
　　“有一阵了。”
　　“好，我们现在过去。”
　　电话挂了，楚潭整张脸都皱成一团：“宝贝儿，今晚你得罩好我，否则，你可能得帮我收尸了。”
　　“说什么呢。”
　　“路青阳让我们现在去他家一趟，看这个样子我可能凶多吉少。”
　　“放心吧，青阳不是那么不讲道理的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楚潭摇了下头，拍拍电动车后座：“走吧，我的车在仓库那呢。咱早点过去，争取个宽大处理。”
　　坐在车里，秋云深怎么想怎么不对劲。
　　之前两人也经常拌嘴，可楚潭往往都是占上风的那一个，怎么现在倒像是倒了个个儿呢？
　　秋云深想着，很快就有了答案。
　　虽然不清楚具体的转折点是什么时候，可总归是他离开的这三年，那么理由就只有一个了——那就是他。
　　他这边刚想明白，车就停了，楚潭一把拉过秋云深的手：“宝贝儿，看你的了。”
　　“好。”
　　楚潭给他指了下地方：“就这。”
　　秋云深有些哭笑不得了，走过去摁响了门铃。
　　里边的人似乎正在门口等他们了，门铃的声音还没停，门就被打开了。路青阳看了他一眼，然后就冲他身后的楚潭说：“出来，躲什么躲，你那大体格子能藏的住吗？”
　　楚潭“嘿嘿”笑了两声，仍站在秋云深后面没动地方。
　　路青阳往后撤了一步：“进来吧。”
　　三人面对面坐着，没一个人先开口说话，秋云深想着自己是那个罪魁祸首，便主动打破了沉默：“青阳，对不起啊，我……”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有几天了。”
　　“你这几年在哪？”
　　“T市。”
　　“T市……”路青阳喃喃着看向楚潭：“那咱们……”
　　“他改名了，叫李一。”
　　“这就难怪了。”路青阳想了想又看向秋云深：“三年了，秋云深，你一个电话都没有。”
　　“他……”
　　楚潭刚想开口替他解释，路青阳就瞪了他一眼：“我问问不行啊。”
　　听着他俩打哑迷，秋云深彻底晕乎了，坐在一边不说话了。
　　正巧，关门声响起——是宋羽回来了。
　　宋羽这一回来不要紧，楚潭脸上的表情凝固了，他揉着眉心低声道：“回来的真不是时候。”
　　他的声音不小，路青阳听见后乐了：“是吗？我怎么觉得正好呢。”
　　门口的脚步声停了：“喂，什么有文件要处理？我现在就过去。”
　　“宋羽，回来。”路青阳端起面前的茶杯，慢悠悠地喝了一口。
　　楚潭坐在大门正对面，宋羽一看见他就知道大事不妙，赶紧换上一副笑脸：“这么巧啊，大家都在。”
　　“你早就知道了是吧。”
　　宋羽看了楚潭一眼，没吱声。
　　“好了，既然人到齐了咱们也是时候把账算一算了。”路青阳又喝了口茶，眼睛一转，望向秋云深：“从你开始吧。”
　　被点到名字的瞬间，秋云深的心开始“咚咚咚”地跳，说话也没了底气：“你说。”
　　“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狠呢？三年了，一点信儿都没有。”
　　“对不起……”
　　秋云深话音刚落，身上就挨了一下，是路青阳打的。他没留力气，这一下打得秋云深胳膊发麻。
　　“诶，路青……”楚潭刚想说话就让宋羽拉住了。
　　宋羽冲他摇摇头：“别，让他们自己解决。”
　　“少和我说对不起，我缺你这句对不起吗？三年了，我还以为你死了你知道吗！我和你认识这么多年了，我连你的消息都不配知道吗？”
　　“对不起，是我连累你了。”
　　“你？邀请我的是楚潭，全力支持我去的是我爹妈，陷害我的是程家的王八蛋，你告诉我你参与了哪个环节？你在昏迷中还能给他们托梦不成？”
　　“这些年你在程家受的那些委屈，你什么都不和我说，他们骂你，打你，羞辱你，威胁你，你为什么都不告诉我？我和你当了快二十年的朋友了，你的真实情况居然要让我从一个只认识了你没几个月的人那了解。”路青阳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云深，你真的拿我当朋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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