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梦还清

　　孟含清根本来不及多想，他看到蛇扑咬过来，便下意识伸手去拉祁钰，另一只手挡按住祁钰指着蛇的手。

　　那条毒蛇便一口咬在了孟含清的小臂上。　

　　祁钰被吓傻了，他没经历过这些，不明白这一切代表着什么，就那样被孟含清护着，看着那条蛇死死要在孟含清的手臂上。

　　不远处的郝天师一直分了几分神关注着孟含清这边，几乎是在蛇咬到孟含清的同时迅速跑了过来，而后眼疾手快死死捏住蛇的七寸。

　　蛇吃了痛便松开嘴，被郝天师毫不客气地甩到了围墙之外。

　　他回到孟含清身边，捧着孟含清的小臂查看。

　　就算郝天师动作再快动作很快，还是避免不了被咬伤。

　　孟含清白皙的手臂上赫然是两个发乌的牙印，郝天师立马抽出腰间的红绳，绑在伤口的上方，抑制毒血向上走。

　　“有毒，得先把血吸出来，不然很危险。”

　　一旁的祁钰看着孟含清手臂上可怕的血牙印，才后知后觉害怕起来，他不怕蛇，他怕孟含清受伤，他怕孟含清出事。

　　郝天师正要低头去帮孟含清吸出毒血，祁钰却抢先一步，一下扑过去。

　　“阿钰，别……”

　　孟含清阻止的话都没来得及说出口，温热的唇舌已经含住他的伤口，不管孟含清的阻止，自顾自低头用力地吮。

　　孟含清瞳孔骤然收缩，唇间逸出一声短促的惊喘。

　　他怔怔地看着祁钰乌黑的发顶，感受着小臂上一阵阵传来的细密的疼痛，还有祁钰喷在他肌肤上滚烫的鼻息，心中是说不出的震惊。

　　他没想到阿钰会为他做到这个地步。

　　“阿钰，血不要咽下去，吐出来，吐出来。”孟含清回过神，连忙用另一只手轻拍祁钰的肩膀，提醒他把毒血吐出来。

　　祁钰便乖乖抬起头，把嘴里含的一口乌黑的血吐在地上，复而又低下头去用力地吮。

　　而一旁扶着孟含清的郝天师，所有的神情都僵在脸上，那双素来如古井无波的眼睛此刻却被夜色染的深沉，似有暗潮汹涌。

　　他没有说话，就那样盯着祁钰一口一口把毒血吸出来，见他的唇瓣含住孟含清瓷白的肌肤，留下属于他的红痕。

　　郝天师心里在想着什么呢？没人知道，只有宽袍大袖遮掩的手默默握紧成拳。

　　这件事本该是他来做的，却稀里糊涂被人抢先一步。

　　直到吐出的鲜血不再乌黑，郝天师出声提醒：“好了，可以了。”

　　祁钰却像是不放心一样，还要去吮，被孟含清一下托住下巴，迫使他抬起头来。

　　祁钰的唇上还沾惹着血渍，孟含清伸手用指腹温柔地替他拭去。

　　祁钰一把捉住孟含清的手，因害怕和担心而声音发颤，他从未这样过，他叫着他的名字：“含清，含清……”

　　孟含清想回应他，可是他突然觉得有些头晕眼花，腿脚也没什么力气，身子一软险些跌倒。

　　好在郝天师一直扶着他。

　　“怎么了？”

　　身后不远处传来祁昀的声音，祁钰见自己大哥来了，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求救似地朝他喊道："大哥大哥！含清他，他……"

　　祁钰的声音哽在喉头，他不知道要怎么说，这些情况都超出了他的认知范畴，眼下只能慌乱地指着地上那滩暗红的血迹，急得哽咽。

　　祁昀快步过来，郝天师立即把原委快速地和祁昀解释了一下。

　　祁昀皱起眉，看到孟含清的情况，也猜测是已经中毒了，得马上送去最近的医院，不能耽搁。

　　于是雷厉风行地一把把犯迷糊的孟含清打横抱起。

　　人命关天，祁昀也不管什么合不合礼数，抱着孟含清就往外走。

　　祁钰和郝天师跟在身后。

　　孟含清双手软绵绵的搂在祁昀的肩颈上，他意识越来越不清，看着祁昀近在咫尺的侧脸，他的眉头皱得那样紧，孟含清还是头一次见他不喜形于色的俊脸露出这样的表情，他一定是担心坏了。

　　孟含清想安慰一下祁昀的，可是脑袋混沌，思考不了太多，只能在完全失去意识之前，在祁昀的耳畔轻声说：“没事的，别担心。”

　　祁昀的脚步一顿，他感受到怀里的人软软的轻轻的，搂着自己肩膀的手柔柔的，听他在自己耳边吐息如兰。

　　都这个时候了，居然还在宽慰他，让他别担心，没事的……

　　有事，有事！要出大事……

　　祁昀的睫毛轻颤，呼吸微乱，将怀里的孟含清抱得更紧，脚步也迈得更快。

　　孟含清虚弱地将头靠在祁昀的肩上，闭上眼睛时，他听到耳边是祁昀强健有力的心跳声，像是雷鸣般一声响过一声。

　　“轰隆隆——”

　　“轰隆隆——”

　　震天的雷鸣从天际滚过来，似真似幻的，孟含清竟一时分不清，这是祁昀的心跳还是真的雷声。

　　迷迷糊糊的他像是睡了很久很久。

　　他感觉自己躺在床上，他不确定自己身处何地，鼻尖萦绕的是他熟悉的清浅的香气。

　　他躺在自己的卧房里吗？

　　他想睁开眼睛看一看，确认一下，眼皮却沉重得很，试了几次都是徒劳，耳边的雷声不断，夹杂着错落的雨声。

　　外面下雨了？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我怎么这么晕呢？

　　孟含清闭着眼睛努力回忆着，他自己到底怎么了？

　　紧闭的眼睛微微转动，慢慢回忆，一点点想起他们一行人一起去了城郊的祁家祖祠，他们祭拜了祖宗，修撰了族谱，晚上还和祁钰一起做了法事……

　　对了！

　　法事结束后他们看到了一条很可怕的毒蛇，他被毒蛇咬了，对对，他被毒蛇给咬了，后来呢？

　　后来……

　　孟含清突然感觉小臂上有什么柔软的贴过来触碰着他，温热的鼻息喷在肌肤上，让孟含清忍住打了个战。

　　他想起来，阿钰扑过来要替自己吸出毒血，真是的，怎么能这么莽撞，连自己的安慰都不顾。

　　虽然这样想着，但心里还是因辞变得柔软。

　　这个傻瓜，怎么到这个时候了，还要凑过来帮他吸毒血呢？

　　于是他抬起手，轻柔地摸索着，感受着手下柔软发丝的触感，而后一路沿着脸颊摸到对方的下颌，托住对方的下巴。

　　他想让阿钰停下来，毒血已经吸出开了，不必再吸了。

　　可他没力气，只能这样托着，似呓语又似叹息，声音软软糯糯的，说：“阿钰……停下来……我没事……”

　　对方听到孟含清的声音，身体明显一顿，孟含清以为阿钰会就此停下来，可对方那柔软的唇却出乎意料转而吻在了他的手腕上。

　　孟含清的手一顿，想要躲开，可手却被对方一把握住，那温热的吻便肆无忌惮地落下来，他手指微微蜷缩，被捉住的手如一朵不胜雨露的幽兰般在对方手下掌微微地颤。

　　“阿钰……别……”

　　对方像是被他这声娇嗔似的呓语撩拨了心弦，修长的手指插入他的指缝，与他十指相握，柔软的唇便沿着手臂一路痴缠地吻上来，如窗外的雨点般轻轻地密密地落在他的手臂，他的肩头，他的脖颈，他的下巴，他的脸颊，最后，是他的唇。

　　像是无声的占有，又像是隐秘的渴求。

　　孟含清真是病得糊涂了，他的脑子像浆糊一样，思考不了现在的状况，外面的雨声太杂，雷声太响，叫他更加分不清。

　　阿钰，你怎么了？

　　又在调皮什么？

　　“呜……”

　　一声可怜的呜吟从唇舌间溢出，孟含清想摆脱这个荒唐又奇怪的梦境。

　　可他眼皮重得很，又被吻的有些窒息，好不容易清醒一点的意识眼见着又要溃不成军。

　　“轰隆隆——”

　　又是一声响彻云霄的雷鸣，这声雷鸣似给了孟含清一些气力，他的眼睛艰难地睁开一丝缝隙，只看到与自己十指相握的手还有一片玄色的袖口。

　　最后便彻底坠入梦境。

　　在这场漫长又光怪陆离的梦境中，他看到了很多很多，有他的回忆，有他的过往，如旧胶卷倒带般一幕幕重演回放，一点点倒转回一切的开始。

　　回到那个不成规矩的洞房花烛夜。

　　孟含清也是这样躺在床上，感觉眼睛上痒痒的，像是有调皮的小飞虫停落在他的长睫上……

　　孟含清心念一动，缓缓睁开了眼睛。

　　就和他的梦里境一样，睁开眼睛看到的，依旧是祁钰那双乌黑明亮的眼睛。

　　祁钰正坐在床边的小板凳上，一手托着腮，一手伸过来摸着孟含清的睫毛。

　　他看到孟含清睁开了眼睛，先是一愣，而后脸上慢慢绽放出欣喜的笑容，他叫他：“含清！”

　　“阿钰……”

　　孟含清竟一时分不清现在眼前看到的到底是真是还是梦境。

　　祁钰眼睛亮晶晶的，握着孟含清的手说：“含清！你终于醒了！”

　　孟含清看了看窗外的天光，分不清时间问：“阿钰，我睡了多久？”

　　祁钰伸出两根手指：“两天，含清，你睡了两天了。”

　　他居然睡了这么久吗？

　　难怪做了这么长的梦……

　　“发生了什么事？”孟含清又问。

　　“含清被蛇咬了，中了毒，大哥把含清送去医院，打了针才好的，还说含清发了烧，所以才一直睡。”

　　哦对，孟含清全想起来了。

　　“阿钰你没事吧？吸了蛇毒有没有不舒服？”孟含清想到祁钰替自己吸蛇毒的样子就觉得心惊。

　　“没事～”祁钰拍拍自己的胸脯：“阿钰很强壮的！”

　　“傻瓜，也亏的你，真的出了事怎么办？你就不怕？”

　　“阿钰不怕，阿钰很勇敢的，含清忘记了吗，阿钰是勇敢的老鹰呢。”

　　孟含清被他这副雄赳赳气昂昂的模样给逗笑了，突然想到什么问：“阿钰一直陪在我的身边吗？”

　　“嗯，”祁钰点点头，“一直陪着含清，等着含清醒过来。”

　　“有其他人来过吗？”

　　“嗯……”祁钰想了想，掰着手指头把这两天来房里看望过孟含清的人都数了个遍：“有妈，大哥，林先生……啊对了，还有天师，他们都很担心含清呢。”

　　“阿钰，我昏迷的时候，你有没有……”

　　孟含清想问的，问梦里那个凌乱不清的画面，问祁钰怎么突然对他……

　　可是看着祁钰那双天真无辜的大眼睛，那话便问不出口了。

　　怎么想那荒唐的事也不可能是祁钰会做出来的，应该是自己搞错了。

　　最近乱七八糟经历了太多的事，中了蛇毒又发了高烧，外面又阴雨绵延，雷声错落，肯定是自己睡糊涂了，所以才做了那奇怪的梦，并不是真的。

　　不然怎么解释得通呢？

　　“什么？”祁钰歪歪头，见孟含清只问了一半，反问。

　　孟含清笑了笑，摇摇头：“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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