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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易
“我刚刚不小心将地板弄脏了，你帮我打扫的很干净，”花峫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情绪，“既然如此，你就不是脏东西。”
“对嘛对嘛。”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那你来这里是干什么的？”
陈宋知道避不开这个问题，他深吸一口气，指向花峫左手无名指上那枚幽光流转的绿宝石戒指：“如果我说我想要这个东西，”他的声音尽量保持平稳，“你会生气吗？”
“这个呀，”花峫微微低头，白皙的手指碰了碰那枚冰凉的戒指，“你要干什么呢。”
陈宋犹豫了一下，但面对着这张和花峫一模一样的脸让他放下了许多戒备和忌惮。他整理思绪，将进入红光乐园后遭遇的一切原委——从海鲜区的无眼怪、酒水区的长发鬼、零食区的少女领袖、果蔬区的老鼠魔杖，到需要戒指换取星期四的酒、再换取愿望、最终交付眼睛的整个链条——都详细地告诉了眼前这个“花峫”。
在谈到老鼠魔杖的内容时，不耐道：“我知道那群老鼠，他们总是踩脏地板，搞得我需要经常打扫。原来他们想要的是这个东西。”
陈宋点头：“它说这枚戒指有很强大的力量，要是将这个东西交给他加以利用，整个超市说不定会变成老鼠的乐园。”
“强大的力量？”花峫困惑极了，他抬起手，仔细端详着那枚戒指，“不是呀，这就是块漂亮的石头。而且，三脸兔说这是我身份的象征，不能取下来。”
陈宋的心沉了下去。如果是没有力量却能一个人代表整个区域的话，那这个和花峫长得一样的怪物，恐怕本身就是一个四星甚至更高评级的恐怖NPC了。而且现在看来眼前这个“花峫”根本不想为了他的任何理由取下戒指。
从这一段时间的交流下来，陈宋可以清晰地感觉到这个“花峫”的认知如同一个被困在孤岛上的孩子。不是说他的智商低，而是他对“人类世界”的认知和前几个区域的怪物NPC本质上是一样的——他们是怪物，被三脸兔安排在这里，认知世界就这么大，所以思想也异常固执，只遵循着最初设定的规则。
陈宋换了个思路：“你一个人生活在这片区域多久了？”
“多久是什么意思？”
。。。连时间这个概念也没有吗？陈宋感到一阵无力。他指着墙壁上那面指针凝固在12:56的挂钟：“就是这个。指针的转动，代表时间的流逝。”
花峫顺着他的手指望去，仿佛第一次注意到那个巨大的钟表。他盯着看了几秒，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他怎么不转了？”
“我想这和老鼠偷了那瓶和时间有关的酒有关，”陈宋抓住机会解释，“如果酒不归位，我们就会一直被困在这一刻。永远都是这个时间，永远无法前进。”他将“被困”和“永远”这两个词咬得很重。
花峫沉默了。他低头看着自己戴着戒指的手，长长的白色睫毛在浅红的光线下投下淡淡的阴影。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抬起头：“你的意思是，你会和我一直待在一起，如果我不将戒指交给你。”
“差不多是这样。我们都会被永远困在这个星期四的12点56分。”
“那你想离开这里吗？”花峫声音很轻。
“当然想。”
“为什么？”
“呃。。。”他随口胡诌了一个最世俗、最容易理解的理由，“因为外面有手机电视电脑给我玩。”
花峫再次沉默了。他漂亮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那双空洞的眼睛似乎更加深邃了一些。
他忽然转身径直朝着那块写着“收银区”的牌子走去。那是划分收银区与果蔬区的唯一界限。
陈宋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只见花峫在牌子前停下，然后他只是伸出手臂，尝试着将手伸向牌子之外的果蔬区——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越过那条无形界限的刹那，无名指上的绿宝石戒指骤然爆发出浓稠如墨的黑色雾气，一面完全由黑雾构成的、坚不可摧的隐形墙壁瞬间成型，将他的手指狠狠弹了回来。
花峫一怔，呆呆地看着自己被弹回的手，又看了看那枚戒指，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种混合着惊讶和恼怒的表情。他尝试着用力，想要将戒指从手指上取下来。
然而，此时的他无论如何用力拉扯，甚至指关节都因用力而泛白，戒指依旧牢牢地套在他的无名指上。
“三脸兔不让我出去。”花峫的声音低了下来，带着失落和委屈，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戒指。
陈宋立刻凑上前，也握住花峫的手腕，企图用自己的蛮力帮他取下戒指。但结果一样，那戒指仿佛与花峫的皮肉骨骼融为一体，任凭陈宋如何用力，甚至青筋暴起，也撼动不了分毫。
“这枚戒指是三脸兔给你的？”陈宋喘着气问，松开了手。
“好像从我有意识的时候开始，戒指就一直在我的手上。三脸兔来看过我一次，他说我是领袖，领袖就该带上这个戒指。”他的语气里带着一种被灌输的、理所当然的认知。
陈宋糊涂了。所以是三脸兔强制性给花峫戴上的戒指，并且用戒指的力量将他禁锢在这里，当这个所谓的领袖。那陈宋的任务怎么办？戒指取不下来，这不就是个死局吗。
“三脸兔多久来这里一次？”
“它只来过一次，就是在我有意识的开始。”
也就是说，在赋予他“领袖”身份和戒指之后，三脸兔就再也没出现过。
情况更糟了，他甚至没有机会再见到三脸兔。
陈宋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再次扫视整个收银区，目光最终定在了那片墙壁最深处的门上。
“门后面是什么？“陈宋指着它问道。在现实世界的超市布局记忆里，这个位置应该是个电梯。但在红光世界中，它却变成了一道门。
“不知道，”花峫摇摇头，“我无法打开它。”
陈宋走到门前，凑近仔细观察。门板是块毫无光泽的黑色木头，没有锁孔，没有把手，如果不是门板四周那细微的、勾勒出门框的黑色缝隙，它几乎就像墙壁上的一块污渍或阴影。
陈宋拿手敲了敲，“叩叩叩”。里面传来空洞、悠远的回响——不错，门后确实存在着一个未知的空间。
那么问题来了。该如何打开这个没有锁、也没有把手的门呢？
暴力拆卸？陈宋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连能把陈宋甩飞五十米的花峫都做不到，更别提他自己了。
而整个收银区空荡得连个鬼影都没有，除了一台冰冷的收银机和一面挂钟，什么东西都没有。
收银机！
陈宋灵光一现，猛地转身冲到那台巨大的收银机前，凑近了仔细观察。键盘、显示器、商品扫描器、钱柜。具备一个收银台所需的所有器械。
一个大胆的念头浮现。陈宋想了想，拉过花峫的左手，将他戴着戒指的无名指对准收银机上的红外线扫描器。
“滴——”
一声清脆的电子音响起，显示器屏幕亮起，上面清晰地浮现出了一个数字：
“0”。
按理说，扫描商品后，显示器上应该显示该商品的价格。这枚戒指是0元？免费赠送品？
那。。。陈宋又掏出自己身上的手机，经过扫描器的照射。
“滴——”
显示器上又是一个冷冰冰的“0”。
他不信邪，将眼前所能看到的一切——自己的衣角、收银台的边缘、甚至拔下花峫的一缕白色长发——都凑到扫描器前扫了一遍。
“滴”、“滴”、“滴”……
每个东西扫描后，显示器都不约而同地指向同一个数字——“0”。
“我靠，那这玩意到底有什么用啊！”陈宋忍不住低骂出声。难道这台收银机只是个摆设？
一直站在一旁，安静观察着陈宋所有奇怪行为的花峫，似乎思考了很久很久。然后，他突然伸出手，从陈宋手里拿过了那个手持式的扫描器。
在陈宋疑惑的目光中，花峫将扫描器的红点对准了陈宋的眉心正中央，然后按下了扫描键。
“滴——”
清脆的电子音再次响起。
正当陈宋觉得这个举动无比荒谬好笑时，收银机的显示器屏幕，却猛地跳出了一个截然不同的数字：
“1”。
“什么！”
他脑中如同闪电般劈过三脸兔在游戏开始时对他说过的话——“既然你是个销售员，那就请把超市里的东西推给你的客人吧。”
超市里的东西也包括……他自己吗？！
这个“1”，这个代表价格的“1”，难道就是指的每位区域领袖所持有的那枚特殊的硬币？
所以，他需要把自己当作“商品”，卖给花峫，才能得到花峫的硬币？
可这个“卖”是什么意思？成为他的奴隶？永远无法离开红光世界？还是……
巨大的不安和荒谬感攫住了陈宋。但任务进度就在眼前，他别无选择。他深吸一口气，看向花峫：“你……愿意花一枚硬币买下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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