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陨的白月光杀回来了

　　“都下去吧。”他微微扬了扬手，声音压抑而冷静。

　　“是。”两侍从躬身退出。

　　在门合上的一瞬间，咯——

　　暴着青筋的手掌倏地松开，一只八角云纹纱灯砸在地上，兀地烧了起来。

　　刺目的火光中，一双大手猛地将榻上的人搂在怀里，十二的眼皮动了动，似乎要睁开，滚烫的气息立即覆压上来。

　　强烈的酒气混着醉意，他近乎报复地索取他的滋味，唇齿往下，流连着热烈，潮湿，印刻下噬人心骨的红莲，明晃晃的，仿佛叫所有人瞧见才肯罢休。

　　“唔……朗贼？”混着浓重睡意的呢喃，从他冰冷的薄唇发出，软软的，却绞断了他的心弦，仿佛一瞬间，朗粼所有的伪装都卸下了。

　　俄顷，清俊的身子陡然摔在粗粝的竹榻之上，十二瑟缩了一下，旋即黑影扑身上去，衣衫零落：“十二，你怎么……可以同别的男人睡在一起。”委屈的声音喉咙里发出，朗粼的眼眶红得像滴血一般。

　　“别吵。”昏沉的人儿咕哝着背过身，“你当我是什么？告诉我，十二？”他固执地捧着他的脸，他渴求他所有的一切，从身至心，乃至永不离弃的目光。

　　“告诉我，十二……”强悍的吻再次落下，粗粝的薄茧摩挲着他腰上紧致的薄肌，朗粼糊涂了，不知是因为昆仑仙山的名酒，还是卧榻之上引发的强烈嫉妒。

　　纤长的睫羽颤了颤，十二吃痛地呜了一声，昏昏沉沉的呻吟破碎。

　　灯笼烧尽，一室的火光再次湮灭。

　　朦胧的月光从东南角的窗扉洒下，青竹榻上的身影纠缠，而在一道沉香木雕花的隔扇里面，睡在床榻上的一虎一人，安静的沉睡着。

　　*****

　　日将出，夏露浓重，半敞的窗带来丝丝侵骨的凉意，朗粼缓缓抬起眼皮，撑掌自青竹榻上坐起，昆仑山的酒劲确实大，他眯了眯眼睛，按了按刺痛的太阳穴。

　　转眼看到满地散落的衣衫，朗粼脸色略有不快：“来人。”两个守门的侍卫闻声进来，恭谨地候在屏风外头：“君上，您有什么吩咐。”

　　“云川呢？叫他取本君的衣裳来。”话一出口，朗粼惊觉这不是金鳞宫：“罢了，不必叫了，着人洗漱。”他赤足下榻拾起衣裳，现下也只得将就了。

　　系上腰带后，他抬头，蓦地与一只白虎打了个照面，只见它趴在地上，两只前爪按着一只烫金纹的黑靴。

　　朗粼愣怔了一下，脑中浮现昨夜旖旎的情事，不对，我的十二呢？

　　他转头去掀竹榻上薄衾，榻上没人，他不会滚地上去了，朗粼俯身朝榻底看去，片刻，拎出一只连皮带毛的生羊腿：“来吃吧。”他随手往地上一丢。

　　白虎蹑脚过去叼了腿，他遂捡起黑靴穿上。

　　“拜见君上……”门口四位绿裳侍女，迤然捧着盥洗用具前来。

　　“进来吧，”朗粼的注意力都在找十二，忽地，他听见隔扇后头有动静，猛地想起空渊之事，旋即神色一变，快步而入。

　　赤色薄衾滑落，一道刺耳的叫声惊破了清晨的雾：“什么人，你……”空渊的身体紧贴着床内的墙，他惊恐地看着赤膊的自己，再望着那位同榻而眠的人。

　　那人青丝流散，肩颈之上遍布吻痕，一向冷静自持的他慌得想翻窗逃走。

　　熟睡的人似乎被这声尖叫喊醒了，十二转头，瞥了他一眼后，淡然阖上眼睛，昨夜折腾了半宿，实在乏得厉害，闭眼接着睡喽。

　　“你，如何是你……”空渊惊疑之下，欺身扼住他的脖子，“你为何害我……”话音未落，素色纱幔抖了抖，朗粼掀帘进入。

　　“君上，”空渊瞳孔剧震，触电一般缩回手，“不是您想的那样，您听我解释……”然而君前不得失仪，他下意识地抓起薄衾遮盖身体，于是乎，仅剩的一层丝织物从十二光洁躯体上滑落。

　　一瞬间，绯色的春光带来更震撼的心跳。

　　柔软的青丝，白皙的肩背，隐约可见的吻痕直伸入不可见处，十二意态慵懒，一双修长的腿微微蜷曲着，又见清瘦的脚腕上一圈发红的指印，十个脚趾莹白细腻……

　　空渊不是不懂风花雪月的人，他见他此般摸样，悬着的一颗心终是死了：“君上……”他脸色苍白，声音细弱而羞愧。

　　说是迟那是快，朗粼迅速脱下外袍罩住十二的身体，恰此时，被尖叫声吸引的师杭带着巡兵闯入床帏之内。

　　三人面面相觑，师杭突然就懂了，他直叹了一口气：“空大人，您糊涂呀，您怎能……哎！”

　　红着眼眶的空渊突然抬起头，定定地望着朗粼：“臣败坏岛上风纪，罪该万死。”他说着跪扑下榻，伸掌欲夺师杭腰侧的佩剑，谁知手指还没碰到剑鞘，整个人哐得一声，迎面砸在地上。

　　他的右脚脚腕上竟绑着一根两指粗细的麻绳，绳的另一端缚在榻足上，这使得他难以活动，这时，听到声音的白虎跑过来，嗷嗷呜呜，用牙齿撕咬着主人脚腕上的绳子。

　　一片混乱之中，十二咕哝着从外袍里探出头来，“吵死了，”他低头看到了白虎，口里叫了一声：“虎虎。”白虎听见声音遂把头凑过来，让他摸了摸。

　　“那个司官……咳咳！”朗粼咳了一声，脸上倒没有怒容，反而有些尴尬：“师杭，你先带人退下去。”

　　师杭欲再说话，朗粼脸色一沉：“怎么，热闹非看不可？”低沉的声音带着不容违抗的压迫感。

　　师杭神情忧虑地看着空渊，走出正镜轩后，远远瞧着满面愁容的副司迎上来，两人对视了一眼，一齐走至墙后的桂树下，师杭挥手屏退随从。

　　“大人……”副司欲言又止，师杭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空渊之事，你且安心些罢。”

　　“空司官性子刚折，昨日就不该引着白虎过去。”副司有些懊恼。

　　“事情倒也不算太坏。”师杭嘴角浮起一丝淡淡的笑，“俗话说祸兮福之所倚，对高阳岛来说，似乎是件好事。”他说着低头到他耳边密语了几句。

　　****

　　燕雀啾啾，数道斜阳自天际泻下，照在庭中那个固执的背影上，空渊双膝跪地，脊背仍旧挺得笔直。

　　“空大人，君上不是叫您回去休息，你怎又跪回来了，您快起来。”岩进扶起空渊的胳膊，强行搀他至廊下的一处石凳上。

　　“少史大人，空某犯下滔天大罪，实不敢……”

　　“同小凡人切磋两下拳脚有什么的？君上消气后，也觉得罚您太重，”岩进打断了他的话，伸手从随侍手中，取过一只黑漆盒，“你先看看这是什么？”

　　扣开铜锁，掀开数层黄绸，空渊看见里面放着两支重瓣雪莲，正散发着沁人的幽香，“这是？”空渊眉头皱起。

　　岩近自先笑了：“这是昨日君上从昆仑山带回来的，整个高阳岛就这么两支，全部赐给了您，君上的意思您还不明白吗？”

　　“可昨晚，空某……”空渊脸色发白，话说不下去。

　　“那位小凡人不识得伤药和安神丸，误给司官您服了三颗，这才有此差错，司官您不必深究，若日见着小凡人，您绕着走便是。”

　　话说到这里，聪明的空渊也知到此为止了，当即起身作了个揖：“空某明白了，少史大人您辛苦。”

　　“大人您客气了，”岩近伸手扶起他：“听说您家的二公子犯了喘疾，这雪莲最是对症，您快些拿回去吧。”

　　****

　　“十二，粥再不喝就凉了，”朗粼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膳桌上的早点为了保持口感，侍从已换了两番，“你尝尝的这个炊饼，厨子是从悬云国请来的。”

　　“你滚！我不吃。”十二情绪十分激动，抱着白虎的脖子坐在地上，“谁叫你让打架那个人走的，他是我背回来的，你凭什么让他走？”

　　“他是岛内司官，自有公事要办，哪能留在这里。”

　　“你就是故意的，你不喜欢大虎陪着我，所以想尽办法赶它走。”十二气得咳嗽起来，“你连一只四脚动物都容不下。”

　　朗粼只觉得莫名其妙：“我何时让虎走了，你抱着的不是他的虎？”

　　“他是它主人，它主人都走了，它也住不久。”十二看着白虎的眼神都伤心起来，“它走了，我也跟它走，我也住它家去。”

　　“你敢？”朗粼火气涌上来，手中的炊饼猛地掷在地上，“不吃你别吃了。”

　　十二看他敢砸东西，抬手便把桌子掀了，只听得哐当一声巨响，地上碎瓷四溅，“不吃就不吃。”他回呛他，漂亮的眼睛流露出狼一般狠厉的目光。

　　郎粼一时被他震住了，从未有人敢掀清粼神君的桌子，许久，他说，“你……就为了一只虎，同我吵闹。”他沉着脸，声音逐渐冰冷。

　　“是，就是一只虎。”十二没有后退，反而直视着他的眼睛。

　　他们像是为虎吵，也不是为虎吵。

　　白虎哪里见过这架势，夹着尾巴跳窗走了，走时还叼走了一只羊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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