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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次别拍
醒来,是个陌生空间,电影的录像带打开,齿轮倒退着拨动,色彩零碎、光影浮晃。
脑子像被强行塞入一段经历,爱过、笑过、哭过……脑负荷快要爆炸。
冯乐川睁眼就看到,穿着红色制服,肩上披了一件外套的空姐面带笑容:“先生,不好意思打扰一下。我的车和旁边的车靠得太近,我不敢开出来,可以麻烦你一下吗?”
愣神盯着空姐看了好久。
久到空姐再次出声询问了一遍:“先生,您是哪里不舒服吗?”
撤回视线,冯乐川也意识到自己有点冒昧,摇头致歉:“抱歉,刚睡醒,还没回过神。”
“可以。”
帮助空姐倒出车,冯乐川慢悠悠地开车离开了航站楼,接着冯乐川仰头看见,一架披着国旗的白色飞机,正轰鸣着略过,直冲云霄。
又是黄粱一梦,但这次的梦境只用时3小时。
反反复复折腾得有点久,首都现在正值12月上旬,好像刚下过一场初雪,地面积了薄薄一层白。
站在寒风中有点久,冻得冯乐川也牙关打颤,冷着声问一直装死的好梦:“为什么时间流速比不一样了?”
好梦弱弱地回:“3天3夜太损耗身体了。”
“我、我调整了一下时间流速比。”
叹一口气,调整好情绪,强迫自己挤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就是接受了现实,冯乐川安慰自己:没关系,还能接受。
自诩适应能力很好的人,也一直嘴硬。
“不过是大梦一场空,
不过是孤影照惊鸿,
不过是白驹之过一场梦,
梦里有一场相逢。”
蓝牙耳机适时传出这几句歌词,冯乐川苦笑着点了切歌,扭头去看计程车窗外略过的城市夜景。
人流编织的经纬网,他们行走在两条平行的经线,不会有交点。
再次回到被解构得血淋淋的现世,一切都回到了原点,又是暗恋无果的现实,又只是老同学了。
悲伤正浓,没有人懂。
一路沉默地驱车回家,冯乐川都没有再和好梦说过一句话。
晚上洗漱完快要睡觉的时候,快要憋死的好梦手环问:“冯乐川,你生气了吗?”
忘了这茬,冯乐川一边摘掉手环,一边口是心非地否认:“没有。”
明早要早起,不能迟到。
辗转难眠半夜才入睡,也只有冯乐川自己知道,直到梦醒也没能收到回信,是有点生气,但更多的是,他很担心他。
第二天早上9点,冯乐川准时刷卡进民安社33层高的大楼。
正门入口处一整面墙的电子大屏,正用15种语言轮播各地驻站记者传回总部的简讯,以及显示各部门的紧急通知。
其中包括国内新闻部的通知:10点会议室准时召开编前会。
民安社每周惯例开三个编前会,一个是本地新闻的选题定版,一个是重要报道的团队分工,其中就包括深度调查栏目。
在乘电梯上13层楼的国内新闻部的路上,见到的熟悉面孔越多,脚踩在地上的切实觉也就越鲜明。
出了电梯,遇上一名同事:“冯记早。”
冯乐川微笑着点头回:“曾老师早。”
碰上两名同部门的实习生,她们也热情地向冯乐川打招呼,一人问:“冯记早上好。”
另一人问:“冯记,假期玩得怎么样?”
向外界透露的年假计划了旅游,所以冯乐川回:“早上好。”
“挺开心的。”
回到工位,冯乐川看见对面的文秀,正专心盯着电脑屏幕看,瞧见冯乐川回来了也只简单打了个招呼,就又继续看电脑。
只是在盯电脑屏幕的间隙,她会时不时地抬头看一眼冯乐川,再仔细对比屏幕里的人和对面的人。
冯乐川被她看得勾起了好奇心。
想在徒弟面前立个冷漠严肃的人设,冯乐川选择了不过问,也不去看。
不想,刚刚收到两个小礼物的实习生也绕到文秀背后,跟着一起观看。
等三人一起重复刚刚文秀的动作时,冯乐川坐不住了,端起水杯去了茶水间。
端着热水再回来的时候,三人还没走,集聚的人也越来越多,意外地,这次倒是招呼冯乐川一起看。
挤进人群让出来的空隙,冯乐川看见文秀的电脑屏幕正停在民安社官网对冯乐川的简介。
冯乐川,男,27岁。
R大新闻学本科荣誉毕业生,四次国家奖学金获得者,民安社中级记者,“十佳新闻获得者”,报道《我在白色停火线上见证停战协议作废》获25年中国新闻奖。
现任《深度访谈》栏目总负责人、《一日新闻》常驻出镜记者。
………
第二页的获奖证书和参与报道铺满了整面电脑,官网还贴心地附赠了几个相关链接。
随着第一个链接被打开,周围的人跟着画面先到吸一口凉气。
这是冯乐川战地记者时期的一篇报道。
视频中心的人这样说道:
“我现在正站在双方休战的停火线上。”
接着镜头放大,画面露出冯乐川背后的断壁残垣,一条白色的停火战线横穿街道,白线的两边各站两名全副武装的军官背对背站着,衣着颜色各异,代表两个派别。
镜头回拉,落到冯乐川站在白线上的双脚。
突然背景音传出两声枪响。
猛地回头,镜头也上移,意外地对准了冯乐川的后脑勺,背对着镜头,冯乐川说:“所听即所看,大家现在听到的也正是我看到的。”
静默了一会,听筒再次收录进了两声准确无误的枪声。
接着枪林弹雨、尖叫轰动,背景音一发不可收拾。
手持摄像极考验稳定性,手一抖连带着画面也开始颤抖,最后视频画面变成了仰拍冯乐川。
转头见着摄像机还没关,冯乐川低头看了一眼手表,总结:
“当地时间8时,先是巴赫方响起两声枪声,接着以塞方也响起两声枪声作出回应,开枪原因不明,目前现场失控,停战协议作废。”
接着画面变得黑暗,听筒关闭又打开,收录进了一声爆炸,以及冯乐川仍然稳着的结尾:“希望世界和平。”
出现记者的主观想法,按理说这篇报道已经有失客观,但是占尽天时地利人和,这篇报道竟成了冯乐川的成名作。
看完视频,文秀骄傲炫耀:“看吧,我师傅被称作一声'冯记',那是当之无愧的。”
说完就要继续点开官网附录的第二个链接,有种公开处刑的难受感,冯乐川紧急叫停:“文秀。“
“静姐给你的任务完成了吗?”
冯乐川记得三天前,这个徒弟好像给他哭诉作业完不成来着。
文秀放弃了点链接,转身兴奋地向冯乐川说:“做完了!赶在ddl截止前几分钟提交成功的。”
换个姿势,端着水,冯乐川左手搁在右手的手肘下又问:“元旦的选题策划想好了吗?”
“什么形式,怎么执行。”
“拍摄脚本,剪辑流程,运营方案,有思路了吗?”
瞬间像霜打茄子—焉了,文秀哭丧着脸回:“有一些思路,但不多。”
冯乐川点头,“一会儿10点的编前会,估计要你们汇报选题。”
“还有点时间,你再准备下。”
喝了一口温热的白水,转身欲走,想到刚刚三个实习生探究的表情,冯乐川还是好奇地问出了声:“你们刚刚在看什么?”
文秀点开电脑底边栏,点开就是一张缩小的微信图片。
场景是在医院走廊,看衣着,像是冯乐川和余年在医院遇上那天。
广角、全画幅、全身照。
画面中心只有余年的脸,他眼里的表情看着一言难尽,像是痛苦和期待交织。
冯乐川愣神地看着电脑屏幕,竟然被拍下来了吗?
转头看向文秀,冯乐川问文秀,“照片哪来的?”
点开一个备注名是【民安网实习记者郭雪】的聊天对话框,文秀说:“也是我大学同学。”
“他说她那天去医院采访拍的,听说我师傅是你,就想让我把照片发给你看看。”
电脑上的照片,构图严谨,配色和谐,算是拍得不错。
冯乐川正准备夸,就见文秀点开了第二张图片,听见文秀惋惜着说:“可是我觉得这张更有感觉,可惜没拍好。”
还是冯乐川和余年在医院对视那张。
只不过这张出现了冯乐川的背影。
只不过相机只聚焦了余年的脸,冯乐川的背影一团糊。
怪不得一众人要盯着自己仔细核对,所以第一张照片就是裁掉冯乐川的部分,留下的余年部分。
意识到真相是这样,冯乐川的脸瞬间黑了一度,虽然照片这么处理是没错,但就是莫名不爽。
喝口水压压不爽,冯乐川看着电脑屏幕上余年独美的照片,凉飕飕地说:“你回她,拍得好,下次别拍了。”
赞美的话变成了这样,冯乐川也再好心地打了个补丁:“提醒她多熟悉下相机吧。”
毕竟摄影师顶配的摄像头都能把人拍这么糊,估计审美是还不错,但技术有点不过关。
一阵讨论后遣散众人,冯乐川有点烦躁地再次端起了水杯。
就算冬天室内开了空调,水温依旧降得快,一口冷水含在嘴里稍微温热了下。
冯乐川把一口水咽下,抬手轻轻敲了敲文秀的电脑顶:“照片发我。”
见对面的文秀点头回应,冯乐川再叮嘱:“只要合照。”
姑且试试看,或许修修补补还能用。
试了半个小时,冯乐川如愿收获了一张勉强看得过去的合照。
裁掉中间过宽的留白,冯乐川收获了一张崭新合照。
寻思着要给照片找个新家,能时不时看见又不能太张扬。
所以冯乐川点开和余年的聊天对话框。
自通过好友申请,余年那边系统自动回了条“我通过了你的好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后,两人的对话框干干净净,谁都没有先发一句问候。
对话框顶上的备注是朴素的【余年】,而不是梦里面备注随昵称变化的【@】。
刚加完微信,两人还在面对面地交谈,所以社交联系方式上就错过了打招呼。
等后面想起来要发个消息,又没有了开场的由头,错过了最佳寒暄时机,现在就算补发一个表情包也是多余的不合时宜。
和无数新加的好友一样,聊天框被新消息挤到底部,石沉大海。
屏幕熄屏又被按亮,捧着手机盯了半晌,冯乐川叹了口气,最后把照片设置成了两人的聊天背景。
按灭手机屏幕,冯乐川开始一天的工作。梳理一周行程,记牢采访安排,查看邮箱、发送邮件。
意外又在邮箱翻到了那本《重逢灾难》的txt小说,心思一动,冯乐川快速点开,直奔最新一章。
果然,小说也跟着停在了大年初三,一个看似喜庆又寻常的一天。
根据章标题,不难看出两位小说主角经历了运动会、文化节、以及成人礼……
跟冯乐川做的梦如出一辙,小说的走向似乎也是在向着大团圆似的结局前进,只是最新章停在了大年初三,某人突然断联,更像是有oe开放式结局的趋势。
偏偏小说最新章的最后一句最抓人眼球,冯乐川也毫不意外地多看了两眼。
办公室来来往往走动的员工有点多,来不及细看小说内容,冯乐川只得把小说关闭。
继续浏览系统库里新送达的简讯,认真做完“一读”工作,并在文稿末尾附上自己的修改意见,并把自己觉得没问题的稿子打包上交编辑部。
差不多刚读了3篇,打包了一个压缩包 ,十点准时一到,冯乐川就利落抄上笔记本和手机前往会议室。
今天的编前会主要有三个议程。
由重到轻,分别是安排三月“两大会”出镜记者、收集《深度调查》栏目改版意见,以及否决实习生汇报元旦策划选题。
几乎三个都和冯乐川有关。
2个小时的编前会,坐在郭编左侧的冯乐川也全神贯注地参与了2小时。
作为改版栏目的新负责人,冯乐川提出可以栏目选题应该从生活中常见但容易忽视的角度切入,适当延长播放时长,邀请嘉宾以辩论赛的方式深入调查结果,最后由专家评审总结。
对于改版意见的收集,建言献策的不在少数,最后的呈现形式还有待商酌。
领了初春三月两大会第一天入场报道一职,冯乐川和各记者被主编提醒,要提前做好相关参访人员邀约,以及背调,必须做到万无一失。
在听文秀汇报“聚焦新人新事”这一选题时,旁边的郭编率先皱眉打断着问:“什么新人?哪种新人?”
冯乐川提前看过策划案表示没意见,他还来不及拦,一位记者助理也说:“新人是指元旦出生的小孩吗?元旦baby的形式隔壁电视台去年就做过了,没新意。”
文秀一手推了下厚黑镜框,一手举起翻页笔按了下一页,带着初入职场的一腔热血,略显激动地介绍:“新人就是字面意义上的新人。”
“我想去采访元旦那天刚登记结婚的新人,还想去工商局采访元旦那天刚注册的新企业。”
围坐圆桌一周的人被沉默封住了嘴,文秀炯炯有神地环视每一个人,期望得到认同。
坐在主编右侧的一位短发白西装女记者扶额叹息:“且不说,你这个标题歧义太大,主题不鲜明。”
“更别提,元旦那天,我们民政局的工作人员上不上班。”
“我投否决。”
这位女记者就是民安社工作狂魔一号,杨静,静姐,也是冯乐川的带教老师。
在她手下待个十天半月,不换个骨也要脱层皮,简言之,质的飞跃。
但杨静好像觉得文秀在脱胎换骨之外:“跟着实习两个月了,怎么不见一点长进。”说话直白,毫不留情。
一直沉默着的冯乐川却说:“我倒觉得,可以试试。”
“改标题事小。”
“至于新人嘛,也不一定要采访新登记的新人。”
“也可以采访元旦当天举办婚礼的新人。”
就因为这微弱的一票,少数服从多数,文秀的元旦选题过了。
只是有了入场券,能不能在官方平台发布,会不会半路夭折,还得看做出来的效果怎么样,所以冯乐川谢绝文秀的请客,提醒她认真做,好好做。
编前会结束散场的时候,旁边的主编突然喊住冯乐川午饭后去一趟办公室。
快速解决完午饭,冯乐川敲门得到请示后进入总编办。
进门就看见,郭百思,采编部的最高职权人,脸上浮着醉酒的酡红,正快乐地翘脚大口咬一个蟹黄堡。
见着人进来,郭百思示意冯乐川坐,还邀请一起吃汉堡。
坐到办公桌对面,冯乐川看见,办公桌摆着上一瓶空了瓶的二锅头,旁边放着个包装完整的汉堡,估计是留给冯乐川的。
郭百思,一个给了冯乐川实习岗位,并力排众难提拔转正的人;见冯乐川不怕死地奔赴战区,再费尽心思将冯乐川调回来的人。
是冯乐川职业生涯的伯乐,也是冯乐川一生的贵人。
郭老师年过半百有余,目前还有4年退休,热衷二锅头,热衷汉堡,说是中西合璧,融会贯通。
冯乐川笑着婉拒,说自己已经吃了食堂。
听这话,郭老师才想起来自己是叫人吃完饭后来办公室,速战速决完汉堡,擦完手后拿出一份合同推给冯乐川。
合同是关于民安社旗下的民安网和一家科技公司的广告赞助协议。
合同条款有点多,字有点密,冯乐川只翻到最近一页,乙方代表已经签字,只是甲方那边还空缺着。
按理说自己所属部门一般和拉赞助没关系,怎么就到自己手上来了?
冯乐川正疑惑合同的来意,对面的郭老师解释:“环兴科技是最近科技公司的新秀,上市期间股价稳定,收益利好,前景不可估量。”
“民安网呢,算是自负盈亏的一个小公司,接点广告,拉点赞助再正常不过。”
“但它也是属于我们民安社旗下的正统公司,会重点负责我们节目社交平台的宣传和传播。”
“比如你的《深入调查》的改版,就可以借助他们的技术和运营,在各大软件造势宣传一下。”
像是千方百计要让这份合同和冯乐川的利益产生联系,冯乐川了然地说:“郭老师,说重点。”
拿起空瓶的二锅头想再喝一口神仙水,竟意外没有一滴留存。
郭百思大力着把酒瓶扔进旁边的垃圾筐,像在借酒瓶出气:“哎,你真是。”
“就是他们要求签合同,要你……”
要说的话戛然而止,对面的郭百思虚浮着手指点合同,带着点探究的意味凑近询问:“你和环兴科技的人有什么关系?”
听得一愣,冯乐川奇怪地问:“什么?我能和他们有没关系?”
沉默几秒,冯乐川补充:“我没有他们公司的线人。”
这是冯乐川唯一能想到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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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有一场相逢”那几句来源《空》,写文的时候莫名听到这首歌,竟然意外地契合主题哈哈哈
PS:什么巴赫什么以塞国家都是乱编的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