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足

作者:阿青的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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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4章


      室友来自天南海北,张宁誉和每个人处的都不错,都是和和气气的的大男孩,交往起来不费事,但喝酒吃饭K歌打游戏什么的,张宁誉就不怎么合群了。

      他不感兴趣,叫也叫不动,人家知道他不是会潇洒的主,所以时间一长出去嗨就不喊他,但六个人在宿舍该怎么样还怎么样,也不生分。

      他们汉语言文学专业男生少,就俩宿舍,还有两三个人被分到了其他专业的宿舍。

      有一回晚上,冬天,九点多了,张宁誉刚从图书馆回来,经过二楼时听见吵吵嚷嚷的声音,骂的很脏,好像还打起来了,他看到一个男生被人掐着脖子摁在地上,走廊上有很多人看,但都没人伸手。

      他当时没想太多,冲过去拽住那个醉醺醺的施暴者,用力甩到一边。

      那男的一身酒气,迷迷瞪瞪地看过来,打量着张宁誉的身高体型没太敢动手。

      张宁誉把书包丢到一旁,他冷起脸来让人发怵,最后也没打起来,那男的被同宿舍的拉进去了,骂骂咧咧的酒蒙子,张宁誉不跟他计较。

      被打的这位是张宁誉的同班同学,贵州人,从大山里走出来的,个不高黑黑瘦瘦的,腼腆内向有点自卑,名字取的非常好,姓杨名国顺。

      张宁誉有好几次在学校里看见他,一个人独来独往,走在路的最边缘,自从这事过后他俩就熟了,经常约着去图书馆,上选修课,出去兼职,张宁誉每次都是国顺国顺的叫他。

      国顺老家寄来的土特产,或者平时有什么好东西,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张宁誉,他比张宁誉大三岁,考上这个大学付出了很多。

      他家那边现在条件不错,前几年发展旅游,经济给带上来了,山山水水的很吸引人,还有上了国家地理的古寨和村落,一年四季都有游客,他三天两头邀请张宁誉去他家玩。

      张宁誉其实也挺想去的,他很向往没看过的景色,但是不行,他家老爷子还在家呢,姥爷年纪大了,他放心不下,学校课不紧的时候他抽点空就得回家看看。

      大一下半学期,临近期末那段时间,他认识了一人,是在酒吧认识的,那一回他们宿舍有人过生日,吃过饭,非要拉着去蹦迪。

      张宁誉不想扫兴,于是跟着去了,朋友们都在舞池,他一个人坐在卡座里喝酒玩手机打发时间,这里面鱼龙混杂,有浓妆艳抹的姑娘找他玩,他就笑笑,礼貌地回绝。

      来了好几波姑娘,他都不赏脸,喝杯酒略表歉意。

      等那个男生来到他身边时,他肚子都喝涨了。

      男生名叫黄安,高高瘦瘦的,头发略长,打理得很有个性,穿一身金光闪闪的名牌,看气质应该不是普通人。

      俩人聊了一会,张宁誉才知道他和自己是一个学校的,还是同一届,在经管院。

      黄安说他经常来这玩,但听他说话的意思好像是觉得这家酒吧有点low,他掰着手指头说另外几家的名字,张宁誉一个都不知道。

      黄安一看就是那种喜欢在夜店玩的人,大几千的酒说开就开,俩人聊不到一块去,但回去之前还是加了微信。

      打从这之后黄安就三番五次的找他聊天,不到一个星期,黄安就按耐住了,说想和他谈恋爱。

      当时张宁誉走在路上,手机都掉地上了。

      黄安不知道是富几代,家里有矿是真的,穿名牌有跑车,在夜店玩的很开,喜欢长得好看,成熟又有魅力的男性,张宁誉不是百分之百符合,说他成熟有魅力他自己都否认,但黄安就是在茫茫人海一眼看上他了,喜欢他身上的那股劲,觉得之前的恋爱全他妈是狗屁。

      张宁誉只拿他当普通朋友,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交不了心,更别说有想法了。

      被拒绝之后黄安没气馁,酒吧也少去了,静下心来追人,耐于他没什么心眼,也不干出格事,张宁誉还是很愿意和他来往的。

      后来黄安告诉他自己在圈子里是当0的,还是纯0,张宁誉这才知道这东西原来还有个圈。

      其实张宁誉从没想过自己和那个圈有什么关系,身边有朋友是混圈的,里面是什么样他多多少少清楚点,见过更多人之后,他明白了,不管是异性恋还是同性恋,本本分分的就好,太乱的人际关系还不如一个人清清静静的,他打小就是这样的人,花花绿绿的世界诱惑不了他。

      他没心思跟人谈,他从江尹那走不出来,关于他的感情史,大学这帮人没一个知道的,他从不说,不管追求者是男生还是女生,他都不接受,连试试都不愿意。

      大二那一年国庆节,许文泽想约他去自驾游,他不去,平时假期他就一个事,回家陪姥爷。

      他不去,许文泽也不想去了,打了个高铁千里迢迢来找他。

      许文泽还是在他爸妈那边上的大学,下一年可能要去当兵,他爸妈想让他去历练历练,磨磨性子。

      晚上他俩下厨,做了一桌子好菜,又陪老爷子喝了点。

      洗好澡后在一张床上睡的,这么长时间没见了,很多心里话在手机上都没说过,这样寂静的夜晚适合谈心。

      他们回忆到了以前,想到了申睿,不知道申老弟现在在干什么,出国了,发达了,就把他俩给忘了。

      朋友圈不发了,也不在小群唠嗑了,几个月不打一个电话。

      但是感情好像并没有因为失联而变质,要是申睿现在回来估计还能逮着一顿骂,笑着打骂过后他们就能回到从前。

      “张儿,”许文泽叫他。

      张宁誉望着天花板嗯了一声。

      许文泽问:“你和江尹……还在一起吗?”

      枕头边的手机响了好几声,估计是黄安发来的消息,张宁誉把手机静音,没理。

      他说:“在一起,只是一年多没联系过了。”

      许文泽侧过身面对他:“咋回事呢?”

      张宁誉说:“江叔叔不让。”

      “他知道了?”

      张宁誉在想事情,好几秒后,才开口说话:“文泽,其实我一直都觉得江叔叔是知道我和江尹的事的,他就像当初的江尹妈妈,不问不说,他用他的爱来包容我们,越是这样我心里就越难受。”

      许文泽不说话,静静地听他讲。

      “去年,大一刚开学那会,每星期我和江尹都打电话,有时候是他找我,有时候是我找他,但是……”张宁誉欲言又止,在开着夜灯的房间里,许文泽看到他脸上因为回忆浮现出痛苦。

      “他很奇怪,我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张宁誉顿了顿:“他让我放学了赶紧去找他,还说他和他妈在家里做好饭等我……”

      张宁誉说不下去了,他感受到熟悉的恐惧,像一场永远都醒不过来的噩梦,他眨了眨湿润的眼睛:“他好像……记忆出现错误了。”

      许文泽难以置信:“我操!”

      张宁誉指了指脑袋:“神经方面的问题。”

      许文泽微张着嘴巴,说不出话,震惊,同时也难过。

      “后来江叔叔不让我俩联系了,这一年多,除了微信里以前发的语音,我没再听到江尹的声音,”张宁誉长长的吐了口气,他落泪了,气息不太平稳:“江尹好的时候他不管我们,默认我们俩相爱,现在江尹病了,他却让我们断。”

      他偏过头看着许文泽:“你说这是为什么?”

      许文泽没说话。

      以张宁誉对江泰英的了解,那定是不希望他知道太多。

      张宁誉轻声说:“怕我会难受吧。”

      或许是江泰英意识到,孩子之间那种真的,令他不敢直视的感情,怎么可能会是儿戏!

      张宁誉和江尹是什么样的人他再清楚不过,他是不会在知道俩孩子的事情后,就强行把孩子分开的人,他的性格中做不出来这种事,更不忍心伤害孩子。

      他在电话中告诉张宁誉以后不要和江尹联系时,那个语气张宁誉到现在都没忘,悲痛,自责,叹息一口接着一口,他那个时候心里一定也是万般无奈和难过的。

      大三那一年,家中突变,姥爷去世了。

      那个学期,张宁誉经常请假,后来连着一个半月没去学校,姥爷躺在病床上,咽不下去东西,精神也有些恍惚,有时会把年轻的护士认成是他女儿。

      一个气息奄奄的老人,浑浊的眼睛已经被泪糊住了,到死都放不下他早逝的孩子。

      “小,小阿音,怎,怎么不来看我?”

      张宁誉跪在床边,握住姥爷的手,正是这双苍老年迈的手把他养大成人:“姥爷,我妈她在学校上课呢,下了课就过来。”

      姥爷气息微弱,需要等一会才能吐出几个不清晰的字:“我,我不气,不气她,一点都不……”

      张宁誉在发抖,想到那一院子的桔梗花,开的那么鲜活,他咬紧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姥爷,不气,咱谁都不气谁。”

      “要,要给她,对,对不起。”

      张宁誉更用力攥住姥爷的手,他不想姥爷离开,他愿意用自己的命去换姥爷多活几年,整个人好像被生生撕成两半,他不禁失声痛哭起来。

      姥爷还在说着什么,这个时候身上的劲已经快散完了,仔细看他嘴巴还是动着的。

      张宁誉把耳朵凑过去,听见几个字眼,他明白了,对姥爷说:“他们工作忙,一会下班了就来看你,姥爷你在坚持坚持好不好,我去把江尹叫过来好不好,你不是说想他了吗,姥爷,不要这么快走……”

      姥爷终究还是走了,在一个冬季的夜晚,吐出了在这世间的最后一口阳气,这辈子很多在乎的人,他都没能在临死前看上一眼。

      打理后事时,陪着他的是黄安,要不是黄安整日和他联系,他倒不希望任何人在他身边,这个时候他很脆弱,可是得装着去坚强。

      他从始至终都没想到黄安这个有钱会玩的公子哥会在自己身上花那么长时间。

      一起也算经历了一点事,这时候黄安在他心里已经不是普通朋友了,感情更深了,黄安看得出来,趁热打铁表白,结果张宁誉还是没同意。

      感情应该像一把火,而他怎么都燃不起来。

      姥爷去世没多久,大黄也走完了狗生的最后一天,张宁誉把它葬在了院子里,埋在了姥爷种了一辈子的桔梗花田下面。

      送走姥爷半个月后,张宁誉回到学校联系了江泰英,他是发的微信:江叔叔你在忙吗?上个月二十三号,姥爷已经永远离开我们了。

      这条消息被回复,是过了一个星期之后。

      江叔叔:宁誉对不起,我现在没法回国,最多等我一个月,好吗?

      宁誉:江叔叔不用说对不起,你那边太忙不回来也没事,我已把后事全部打理好,回到学校了,我很好,你不用担心。

      临川一连下了好几天的暴雪,在江泰英回国的那一天,天放晴了,张宁誉打车去机场接他,在看到江叔叔的那一刻,他像是被什么重物击在了心上。

      江叔叔老了好多,四十多岁的年纪,半头白发,脊梁不像之前那样挺拔了,走起路来有些佝偻,他上不去楼梯了,说腿不好使。

      四年时间,江叔叔的变化令人震惊,可他笑起来的样子没有变,他眼里的东西也没有变,依旧令张宁誉感觉到温暖。

      江泰英在酒店休息一天后,第二天,张宁誉带他去陵园。

      姥爷的墓碑和母亲的墓碑挨着,天上的人和地上的人,一定都要好好的。

      江泰英看着那块墓碑,好大一会,才转身对张宁誉说:“宁誉,让我和老爷子单独说会话。”

      张宁誉说了声好,向一旁走远了。

      他看见江叔叔拄着膝盖缓缓下跪,磕头,磕完了也不起来,就一直跪着,对着墓碑说话。

      张宁誉有很多很多话想问江叔叔,别的都能问出来,但只有一个他不知道该不该开口。

      他想问问江叔叔江尹现在还好不好,但看到江叔叔那个状态他就不敢问,害怕问出点自己无法接受的事情,江叔叔也能察觉到他的欲言又止吧,否则为什么老是转移话题呢?

      今天还是很冷的,张宁誉裹紧衣服,走过去把江叔叔扶了起来。

      在一家餐厅吃中午饭,江泰英从衣服内侧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递到张宁誉面前。

      是一张照片,那么漂亮的小姑娘,当然是江家和啦。

      “哇,”张宁誉拿在手里仔细看:“时间过的真快,家和都长这么大了。”

      “是啊,”江泰英望着窗外大雪纷飞的城市:“时间过的真快。”

      在这顿饭的后半段,张宁誉喝醉了,他要了一瓶酒,非要敬江叔叔,拦都拦不住。

      但没一会江泰英就发现了,这小子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度数太高,张宁誉舌头都喝大了,酒精驱使,问出了一直盘恒在嘴边的问题:“江叔叔,江尹什么时候回来啊,他……他还回来吗?”

      江泰英看着他没轻易开口说话,脸上的表情一如平常。

      张宁誉哭成了一滩烂泥,趴在桌子上:“江叔叔,我还能再见到他吗?他……臭毛病死多,除了我,没人受得了。”

      压心里好几年的话一吐噜全出来了:“你让我俩在一块,一辈子,我……我会疼他,爱他,”声音越里越小:“给他最好的,不让他吃苦……”

      他趴着一动不动,酒瓶子还搂着怀里,像是睡着了,这时江泰英开口说:“宁誉,如果三年之内,他能完完全全好起来,我就让他回到你身边,但是现在,不行,你不要怪江叔叔狠心,这是为你们两个好。”

      这些话,张宁誉一个字都没听到,他奔走在自己那个空荡荡的世界中,迫不及待地想要抓住点什么,可入眼的一切都是空的,他一无所有。

      江泰英走到他身边拍拍他,把酒瓶子从他怀里抽出来。

      张宁誉猛地坐直身体,瞪大眼睛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对不起,对不起江叔叔我喝醉了。”

      他灌了自己一大杯白开水,甩甩脑袋,才清醒了一点:“江叔叔,我那话没别的意思,真没别的意思,他不能回来,你看我现在这样,自己都顾不住自己,也没能力挣钱,”他抬头看着江泰英勉强笑了下:“他待在你身边是最合适的。”

      江泰英拍拍他的肩膀,直到离开前,没在与他谈论过江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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