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 74 章
妄想症,全称为妄想性障碍,一种严重的精神疾病,患者持续存在与现实不符的强烈信念,且难以通过现实证据或理性劝说改变。
南明站第三候车厅,行李箱夹在腿前,女孩面色凝重地紧盯着屏幕,搜索到妄想症感觉和她这段时间的症状有点类似,手机里接二连三跳出相关词条。
没一会儿的时间,她网络诊断已经得了好几种绝症。
正苦恼着,奶奶的电话进来了。
姜烟赶忙按了接听:“哎,奶奶,我买的十一点半的票。可能得午饭过了才能到,你别等我吃午饭,我自己会在外面吃!”
自从前几天得知姜烟准备在开学前回来住上小半月,奶奶这两天的电话越来越频繁,兴奋的心情不言于表。
挂电话后顺便看了看时间,十点半,离发车时间还有一个小时,早得很。
她心安理得戴上耳机,悠哉游哉在嘈杂的环境中看剧。
还剩半小时的时候一集放完了,姜烟打开订票软件查看自己的车票,分明来得及,但她总是会在发车前不少于一遍的去看自己的车厢和座位号。
确认一遍,姜烟抬起头扫视四周,无聊中想起什么突然觉得有点好笑。
她记得去年她也是在高考后订了一趟高铁,去白果市拔牙,穿着双绿拖鞋紧赶慢赶险些没赶上,还坐过站了。
笑着笑着,女孩脸上的笑容突然僵住,有一个问题如排山倒海似地瞬间占据了大脑。
拔牙了以后她是怎么回南明的呢?乘高铁吗?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按理说拔牙也是一生中难得几回的体验,怎么就一点都记不起来呢?
空白,完完全全的一片空白。
姜烟执拗地打开购票软件往下滑,试图查找那天的购票记录,可是底部遗憾的显示,火车票只显示近30天的订单。
她的心瞬间变得沉闷,变得有些许的慌乱。
不是第一次了,这种被欺骗,被隐瞒了什么的感觉不是第一次了,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她却浑然抓不着头脑。
姜烟近乎魔怔地翻遍手机每一个角落,企图去发现那天记忆空白的秘密。
她带着侥幸打开了短信通知信息,铁路局最新的一条消息是昨天她购票的时候发的,她索性飞速滑到顶端。
最早的信息是三年前的,记录应该还在,真好,她松了一口气。
姜烟不是为了找到蹊跷,她是为了消除蹊跷。这段时间总有一些莫名奇妙的梦境和片段让她疑神疑鬼,她试图击破一些诡异的地方,哪怕只是一次,那她也能安慰自己,是她想多了。
毕竟巧合多了,就可能是蓄谋已久。怪事多了,谁敢说背后隐藏的不是真相。
姜烟往下滑寻信息。
20XX年6月9日星期一。
【姜烟购票成功,6月10日G2586次,南明站09:10开。详情点击s.xxxxxxxxx】
这是去白果的购票信息,往下接着就是她回桃李的购票信息。姜烟懵了,回来的呢?从白果回南明的呢?她不可能单独删去那一条吧。
江源站在她的身后,看见她关注那天的消息,他心下一沉,大概明白了怎么回事儿。
不过没事的,一些困惑的地方而已,没有他,这些东西只会是永久的困惑,随着时间慢慢就消散了。
江源有些愧疚,他下意识伸手企图触碰她低垂的脑袋,不出意外地摸不到任何东西,只是恍然发现,魂体连颜色都越发趋近透明了。
于是看了她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八月十五,十五啊,农历呢?哦,七月十五,他抬头伸出手掌,看向大厅顶部,虚无缥缈的形态,无声宣告着他即将来临的消亡。
姜烟只反复回想着这个令她感到恐慌恐惧的问题。
20XX年6月10日,她到底怎么回的南明?
带着这个问题,提前到了一个多小时,她竟然是卡着点上的车,差点耽误了。姜烟从就近的车厢门上车,车门关闭,列车缓缓移动。
她拉着箱子穿过好几节车厢,坐下来依旧神思恍惚。
当用这个世界科学的方法她找不到答案,当用自己的脑子她窥不见秘密,穷途末路,姜烟转向她前段时间曾窥见的另一个世界的一角。
她从包里翻出那个老式手机,开始一条一条翻看和段小倩你来我往发的消息。这种行为这段时间她已经做了好几遍了,每当姜烟感到这段经历的神奇,她就会翻看短信来告诉自己它的真实性。
不过前几次的时候她都没有今天看的认真。
列车缓缓移动着驶出市区,她反复地寻找,点击,查看,试图找能让自己安心的东西。
信息翻了,电话簿翻了,她翻到了电子邮箱,看到了一条一个月内的已删除邮件。
【烟烟,我是小倩,看到这封邮件有没有很意外呢?我悄悄写的,连高歌都不知道呢。】
【仔细想想,我认识你的时间其实比你认识我要长。四年前,我们的隔壁总是空无一人,但你住进来了,明明胆子很小,却因为没有钱,只能咬牙住着。明明很害怕有鬼,但总是傻傻的去做一些可笑的事情来验证,你也不怕真招出个什么东西,幸好住在你隔壁的是我和高歌。一年的时间,我们在旁边看着,无聊的囚禁生活都有意思了很多。】
【我说这些并不是为了回忆从前,而是想说,在我的心里,你一直是一个勇敢的人,一个喜欢追根究底的人,无论是什么糟糕的结果,你都愿意接受,不会逃避。所以在我们重新联系上后,我总是在想,有些事情真的该瞒着你吗?】
【高歌说,不是所有的隐瞒都叫欺骗。我很纠结,因为我知道,有些时候隐瞒别人是为他好,就像高歌一开始不告诉我他被我哥陷害是希望我可以自己好好上学,不要管他。但现在想想,我还是希望他能告诉我的,我是他妹妹呀。说了这么多废话,我就是想说我写这封邮件心情其实很复杂。有些事情既想让你知道,又怕打扰你的生活,所以我写了,待会儿准备把它删了,30天的时间,如果你没有发现,它就永远消失。但如果你真的费尽心思找到了这里,那我想,继续隐瞒就是欺骗了,我该真诚地告诉你。】
【什么秘密呢?我想你找来的理由和我要告诉你的一样,是关于江源的。有些消息甚至还是当初你跟我说的。江源根本不是什么邻居,他是一只恶鬼!是你去白果市拔牙的时候认识的。那一段时间他每天晚上十点都会来找你,早上才会离开。后来你被另一只恶鬼附身,江源把你带走了,我再见你时,你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你看不见我们,也听不见我们的声音。】
【我不知道你和他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只知道你的车祸是假的,他隐瞒你很多是真的,他后来天天守在你床面前也是真的。他靠近你,却不让你知道身份,也不让我们告诉你。走的那天,他说他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我很好奇,我问他为什么,但他这个鬼,除了在你面前装得好,对其它人都爱搭不理,他不告诉我。这是我知道的所有了,你明明怀疑过他的身份,所以我觉得你翻到这里肯定是很想知道。这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烟烟。】
不知所措,看得见的世界,看不见的世界,一人一鬼看到这里时都只有不知所措。
姜烟把手机盖在大腿上往车窗外看去,窗外狂风大作,阴云密布,沿路的电线高低起伏,树枝和杂草被疯狂吹得往后偏倒。
是谁?江源,所以你是谁?你是那个少年吗?你是路灯下等我的人吗?你是把我从白果市带回来的人吗?
6月10日,我怎么回的南明?怎么回的?求求你,江源,你出现好不好,有谁能告诉我,有谁能告诉我啊!
她的内心在呐喊!
心口滞涩,鼻尖发酸,明明什么都还不知道,姜烟就是止不住她突然盈满眼眶的泪水。
她盯着车窗外不敢转头,明明是中午,阴沉沉的天却暗得不像样,雨点大滴大滴地落下来,一颗一颗使劲砸在车窗上。
女孩狼狈地从座位上起身,她想躲去列车的卫生间里,掩饰自己控制不住的失态。
刚走到两截车厢之间,门窗外噼噼啪啪的雨点声中,轰隆劈下来一声响雷,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陡然出现在她的面前。
姜烟僵硬着身子抬头,蓦然撞进一双盛满悲伤和担忧的眸子。
“姜烟,走了。”
“名字不错,挺好听的。”
“不好意思,我不用微信。”
“什么妖怪,我是恶鬼!”
“听到了吗,你愿意叫姜源吗?是水源的源,是我取的源哦!”
“殿下,我可以永远背你。”
“......”
被雨点铺开的薄雾中,有什么东西疯狂涌入脑海。
雨天,列车,玉镯,恶鬼,一个失去睡眠的家伙。枫树,寒冬,少年,行宫,姜国,一个不吃不喝死于新坟前的将军。
是江源,是姜源啊,是她的江源!
姜烟伸手抓住他的衣袖,抬头嘴唇颤抖地直视着他,张开嘴还没说出一句话,嗡的一声,列车驶进了长长的隧道里。
光线瞬间变化,眼睛来不及适应,眨了一下有瞬间的模糊,耳朵仿佛被轻微地堵住了,他的身影也在瞬间消失,仿佛一切都只是个假象。
短暂的庇护后,列车循着光亮的出口,再次义无反顾冲进潮湿的天地。
姜烟慌乱中定神再看,面前空了,整个车厢连接处,整个过道间,好似自始至终只站着她一个人,她像一个傻子。
女孩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她猛地一下坐在了地上,哭道:“江源,你不准走!你别走,你出来啊,你不听我的话了吗!你出来啊!我看见你了!”
谁会理她呢?恶鬼早已吓得慌忙而逃。
大家诧异的目光聚到了她身上,列车员赶忙循着声音来到了女孩身边,温柔地询问道:“您好,这位乘客,是身体不舒服吗?有什么需要,您跟我们说。”
姜烟埋着头,双手掩面,拼命压抑自己崩溃的情绪,平静了好一会儿,她终于站起来,哑着声道:“没事没事,我没事,抱歉。”
她站在车厢里,手控住不住地抖,转眼订了一张最近的返程票。
.
不周山。
江源没有幻想自己能逃脱湮灭的命运,同时,他也没想过在化为魂体后能再和她相见。
这像是一场玩笑。
从列车上意外地和她对上眼神,他懵了,怎么恢复了呢?几乎下意识的情况下,他瞬移到了半山别墅。怎么办?江源静立良久。
他看着山上被暴雨摧残的树木,叶子被击打得满地都是,乌云压了下来,仿佛要摧毁整座山峰。
他没有办法。
江源走在雨中,从瓢泼的雨幕中走到了花园尽头的枫树下。可笑啊,他在雨中伸出手握了握拳头,雨点击打在皮肉上的感觉是那么的真实。
这是一只无能为力的恶鬼,但他低垂着脑袋想,还能做什么呢?什么都不能做了。没事的,她的魂魄回来了,他死后一切都会随着时间烟消云散。
最坏的情况,即便姜烟今生英年早逝,但魂魄进入轮回,她就会变成健康的全新的姜烟。
没事的,江源想,其实他成功了不是吗?
可人总是贪心的,江源想起列车上她泪眼朦胧满脸惊慌得模样,心里难过得慌。
他原本是想让她就这样毫不知情,安安稳稳度过这一生的,不过好像又搞砸了,可他没办法了。他的所有早已被献祭了出去,再没有其他筹码。
将雨水倾倒干净,乌云心满意足地散开,彩虹出来查看情况,人间的景象糟糕而清爽。晴朗的天笑了没一个小时,黄昏急匆匆赶来,它洒下迎接的晚霞,恭请黑夜的降临。
恶鬼站在山间窥探,等待今夜收编他的月亮。
来了来了,天黑了,风起了。
是信徒的祈祷,是天神的奖罚,当圆月从东方升起,恶鬼转生成人,披上美丽的皮囊,见证自己腐朽的消亡。
今夜和他真正死去的那晚可真像啊,春秋的雨后,同样潮湿而泥泞,掩盖不住的寒冷。
他的皮肤慢慢变得粗糙,肌肉萎靡,面色苍白,肠胃的饥饿感这么多年早已习惯,倒不如亲眼看见自己的丑陋来得心烦。
他的眼眶慢慢突出,双颊凹陷,乌黑的发变得干枯,皮肉也开始腐烂。
死亡之前,面对那些无可奈何的事儿,江源索性宽慰自己,就让它们随波逐流,顺其自然吧,干他个死人什么事儿呢?应该要这样想的。
可看着溃烂的皮肤,他看似冷静,心里却不无绝望的想:
忘了我吧,殿下,姜烟,没什么值得记起来的。求你把我当阵风,当场雨,吹过就散,下过就停,忘了我吧。
他恐怖的脸上面无表情,心却随着腐烂的身躯在悲泣。山间颤动的枫叶或染上沉郁的蓝或变成浓墨的黑,但无论是什么颜色,都被暗夜吞噬了。
凉沁沁的月光洒在身上,本该是种慰藉,但对于恶鬼却如千刀万剐的痛苦。
他将指骨握得咔咔作响,抬头死死盯着月亮,准备决然迎接早该属于他的死亡。
江源的确没有看见。
盘山公路上飞箭一般驶上来一辆车子,李大山的刹车刚刚踩下,姜烟就猛地推开车门踉跄着跑了下去。
从大门到后花园,短短一小短路的时间,她的心跳得就快蹦出胸口。
她整个人都是亢奋的,亢奋到手脚都在发麻。
咚咚咚的奔跑声,花园入口进来一个人,吸引了恶鬼的注意。
江源咔擦转着脖子转头,看见女孩的刹那,他心头大骇,眼珠都差点掉出来,迈开步子就想跑。
姜烟的吼声从远处浪一般掀过来:“不准走!江源,你给我站住!不准走!”是愤怒的宣泄,是凄厉的悲鸣。
江源的身躯被定在了原地。
他面目全非的脸根本不敢面对她,但女孩已经快速冲到了他的跟前,“啪”地一声,她二话不说就是一个巴掌,随即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混蛋!混蛋!骗子!你是傻子吗!你为什么瞒着我,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你以为你很伟大吗!你有病吗!你混蛋!混蛋啊!”
姜烟的力气慢慢变小,声音越来越轻,到最后几乎是哽咽了。
江源的肉啪嗒掉了一块,他只盯着崩溃的女孩,恍若未闻。
姜烟带着哭腔绝望道:“说话啊,你哑巴了吗?江源,你说话啊!”
“我——”他破锣一样的声音卡壳了一瞬,重新抿唇调整后,他接着道:“姜烟,我又搞砸了。”
姜烟抬头,一边控制不住地哭泣,一边看着他:“是啊,你个傻逼!你又搞砸了。现在你让我怎么办!怎么办!”她捂脸道:“你不要死,你不能死啊,江源,今天跟以前一样的对吗?你明天会好好出现在我面前的对吗?”
入口处的李大山老泪纵横,二楼阳台的姬长焰面无表情地看着。
江源却不再回答了。
姜烟悲伤地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在长久的沉默后,她轻声问:“你又要离开我了是吗?”
他终于回答了一句话:“是。”
“你是个混蛋!”
“我是。”
“你不能离开我!”
江源叹了口气,他伸手抹去了她脸颊上的泪,温柔道:“姜烟,我现在是不是很丑?”
姜烟瘪着嘴:“丑死了,一点人样都没有。”
“我好像做错了。”他说,“但好像也没办法了,殿下,我都要死了,要不您就别骂我了好吗?”
她的心跟随这句话被浸泡在深海,停止跳动,无法呼吸。
女孩低着头咬牙忍住了哭意,半响,她张开双手,猛地扎进了即将褪成骷髅架的人怀里。
江源却哭了,在她的头顶,拥抱来临的时刻,他的泪水融进了糜烂的血肉。
姜烟在他的脖颈间闷声道:“你是笨蛋,你为什么要隐藏我的记忆啊,你都不知道,那天我在海边醒来,看见你我有多么的高兴,一年的时间,整整一年的时间,我可以有多少机会啊。”
她终于推开他的胸膛抬头盯着他的眼睛,泫然欲泣:“我可以有多少的机会告诉你,我爱你。”
江源的身子瞬间僵住了,他的嗓子好像快要不能说话,只痛苦地道:“我,我——”
最终,他放弃了笨拙的语言,低头将溃烂的唇印在了她的额头上。
月光做最后的见证,这不是俊男美女的浪漫一吻。
她漂亮,美丽,连眼角滑落的泪滴和颤动的睫毛都展现着生机。他却恐怖,丑陋,连肋骨下跳动的心脏和唇齿间最后的呼吸都展现着腐朽。
姜烟想抬头将自己唇印上去,但他濡湿的唇从额上分离的瞬间,身躯像坍塌的大楼,劈里啪啦骨头落了一地,呼吸没了,心跳停了,落地的骨架也在瞬间化为灰烬,变成了枫树的养料。
满山的叶子簌簌抖动,月亮开怀地往西边离去。
姜烟的身子瘫软在地,手捧着脸哭倒在那堆湿泥里,无力回天的痛苦,连崩溃都不知该朝向何方。
不知过了多久,有哒哒的脚步声朝这边越来越近。
姜烟仰头去看,模糊的泪眼中,一个高大的,美得邪气的男人站在她面前。
“哭够了吗?”
姜烟无法有心情与他说话。
姬长焰:“江源今天中午突然找我了。”他再次认真打量眼前这个人类。
姜烟终于提起精神去看这个不同于往日嬉笑,面容冷淡的男人,她哑声问:“为什么?”
“他没说什么,只求我找个合适的时机消去你的记忆,他说你怀疑也没关系,他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了,你不会再有任何想起的契机。”
姜烟愤怒的眼神盯着他:“不,你不能这么做!你凭什么这么做!即便没有他我也会想起来的。”
姬长焰嗤笑了一声。
姜烟慌了,伤心,崩溃,她无措地想着应对的方法。
姬长焰这回收了嘲讽的面容,变得面无表情:“你放心,我不会这样做的,一件事一而再再而三有什么意思,我为什么非得管你们的事儿!我神经病!”
他骂了自己一句后转身往后花园的入口走,三步两步间,身影就淡出了这个世界。
姜烟的心放下了,她低头去看地上的灰烬,心里充满了悲伤,然后是死海一般的平静。
女孩盯着那堆东西,慢慢将坐着的身子平躺,她抬头看着夜空,感受到地上的湿凉。
还能做什么呢?悲伤会延续一辈子吗?她可以按他所想淡忘掉这一夜吗?
姜烟侧身蜷缩起身子,伸手抚摸那堆灰烬。
月亮走了啊,胆怯地躲进了云层里,树叶停止了抖动啊,它们吃饱喝足不敢说话。唯有安抚的风从四面八方轻抚过来,将她温柔地环绕。
他最后一晚尚未消弭的意识变为环山的冷风,整夜不息。
女孩在他的包裹中抽泣着陷入深眠,没有听见恶鬼在她耳边呼呼地吹着情话。
长埋你我之初见,
窥见弥散的月光。
哀叹呼别离,碎心兮神伤。
虔求以血肉,
愿月色长明,祈腐木再长。
奢欲随风起,
混沌下召唤,魂聚迎心欢。
恍然觉生为梦,
执手银月下共舞,
欢呼她笑颜存依旧,悲憾我俊颜化枯骨。
既献生足己欲,何临死以觉苦?
长埋你我之初见,
仰望秋叶纷纷。
怨悔意不在,倾卿心永生。
落地的缝隙中轻语,
珍重,我亲爱的殿下。
再见,我永世的爱人。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