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剧情走偏开始

　　打上点滴后，王从舟不太安稳地睡着了，他发着烧还咳嗽不断，即便盖上厚厚的被子也还冷得微微哆嗦。

　　齐荆坐在床边，握住他一只缠了绷带的手，另一只手轻抚着他带着不正常热度的眼角。

　　“做了一下处理，应该不会太频繁地流鼻血了，晚点能退烧。”医生说，“很显然，这不是普通的感冒症状和出血，可能是我之前猜想的，某种血液疾病带来的并发症。”

　　“什么血液疾病？”齐荆并不回头，语气淡淡地问。

　　“不太清楚，需要仔细检查才可以。”医生说，“他以前有出现过这些症状么？是否自己有去医院检查过？”

　　齐荆沉默了好长时间没说话，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沉睡的王从舟。

　　“他弟弟有血液疾病，我记得，还是某种很特殊的，‘阳氏血液症’？应该叫这个名字。”齐荆说，“还找了一个专门研究这种病的医生治疗。”

　　闻言医生倒吸一口气：“阳氏血液症？这就麻烦了，让那位治疗的医生来看看呢？”

　　齐荆一言不发地起身，走到房间门前打开门，朝等候在那里的易飞狂道：“查一下给他弟弟治病的医生。”

　　十分钟后，易飞狂敲了敲门走进来，朝齐荆点点头：“那位医生叫‘白鲸’，专门研究‘阳氏血液症’相关领域的。”

　　听到这个名字时，齐荆的眉头很轻地动了一下。

　　易飞狂看着躺在床上昏睡不醒的王从舟：“我报了他的名字，医生立即答应过来一趟，说很快就到。”

　　·
　　“患有‘阳氏血液症’的人是小舟，小夏并没有患病，而是被锦氏集团用来给小舟输血，为了让他能继续活下去，这些小舟都没给你说过么？”

　　白鲸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王从舟也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烧好像退了一些，脑子也没这么晕了，他睁开眼望着声音的来源，只见两个身形挺拔的男人在离他不远处站着。

　　齐荆答道：“什么都没有说过。”

　　白鲸似乎叹了一口气，重新回到床边查看王从舟的状况：“哟，醒了啊。”

　　“我早就跟他说过，必须以直系血亲的血定期更换和输送，才能保证自己不会发病。”白鲸又抬起头来，看着齐荆说，“阳氏血液症就是这样的，因为同时拥有了三部神的基因，神性基因比例超过59%，无限趋近于100%……你知道的，发病症状也是人类脆弱的身体无法承受过载的神力，所以会出现‘神恩如日，灼我血肉’类似的情形，让他全身的血液如同暴露在烈日下，慢慢被蒸发干净了。”

　　齐荆沉默了好久，低声问：“完全蒸发后……如果没有换血输血，会怎么样？”

　　“还会怎么样？一个人全身都没有血了你说会怎么样？”白鲸问，“死路一条！”

　　“一开始只是像传统的血液疾病一样，出现很普通常见的贫血，伴随着病发，免疫力降低会带来感冒发热症状，凝血功能障碍、异常性出血，血液量凭空消减但造血却跟不上，最后因此而死。”白鲸继续道，“你看看他的双手。”

　　齐荆把白鲸推开，坐在王从舟面前，不由分说地抓起他的手。

　　王从舟没反抗，任由齐荆拆掉他手上的绷带，白鲸看着他们说：“由于体内失血，他的皮肤会呈现很不正常的苍白色，濒死时皮下无血、皮肤皱缩，血肉萎缩会从四肢开始，在短短的几天时间内蔓延到全身。”

　　看见他藏在绷带下那双手的状况时，齐荆沉默地将头垂下，周身的气压仿佛也变得更低了。

　　“怎么治？”齐荆问，他说话声音好像都带着痛苦的呼吸，“找王逸夏换血是吗？他人呢？”

　　没有人回答他的话，白鲸一脸茫然地望着王从舟，王从舟不说话，房间里另外两个人易飞狂和仇仇更是摸不着头脑。

　　齐荆忽然暴怒地大吼：“我说——人呢？！”

　　房间里的几个人都被他吓了一跳，王从舟低低地咳嗽几声，说：“送走了，他现在在第八区利卡修城。”

　　齐荆怔怔地望着他，像是无话可说，那张仿佛永远好看过人、意气风发的脸竟然蒙上一层灰败。

　　王从舟从来没见过齐荆发这么大的火，全都是因为他，所以齐荆还是会真的担心他吧。王从舟自嘲地想到，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自己没了，想要再找一个这么像的人不太容易。

　　“都出去。”齐荆说。

　　等到最后一个人离开房间、带上门后，齐荆还坐在王从舟面前，紧紧握着他干枯的双手，等到情绪稳定后，他才语气平静地问：“为什么？你是故意的对吧，就这么想死？你想干什么，摆脱我？不是说好过，有事情不要瞒着我。”

　　王从舟愣了一下，忽然想起还说过这么一句话，他咧嘴无声地笑了起来。

　　“那是你说的，到底是告诉，还是不告诉，嘴长在我自己身上。”王从舟狠着心道，但他能感到每对齐荆说出一句狠话，就好像在自己心口处开了个窟窿，“而且我一直都有一件很奇怪并且好奇的事情，你这样一个高高在上的人，冷漠地拒绝所有人的靠近，为什么愿意主动接近我，甚至很轻易地就会表现出‘喜欢我’的样子。”

　　在上一个虚构世界中就是如此，在这个世界亦是如此，并且齐荆每一次好像都是主动来找到他，然而当王从舟深思这些行为背后的用意，发现皆与一个名叫“释利空”的人有关时，他只有荒谬、可笑和无奈的感觉。

　　没有愤怒——他看着齐荆的脸，想，齐荆也很可怜，放不下一个死人、十年来念念不忘，比他好像更要可怜一些。

　　“这就是你隐瞒的原因吗？”齐荆的眼神变得更为深沉，那是因为里面含着孤寂和悲伤，让他的冷漠、他的疏离也厚重起来，心中藏着无尽的心事，却一句都无法诉说，“所以你要抛下我，就像在上一个世界那样。”

　　王从舟有些惊悚地望着他。

　　上个世界？他脑子里变得混乱起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在上一个虚构世界与他经历一切的“齐荆”，跟这一个虚构世界的“齐荆”，俱为同一个人？！

　　怎么可能。为什么会这样？除了他以外，这些虚构世界中的所有人，不都是虚假的角色，一段被编写好的数据和设定，一个与虚构世界共生共亡的npc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想问，我拥有和你在第八区龚家经历一切的记忆吗？”齐荆继续道，“我的回答是的，当你死后，我帮助第八区度过灾难，重建家园，而后虚构世界结束，我也来到了这里。”

　　“……那又怎样？”王从舟整理好乱如麻的思绪，慢吞吞地吐字，“是你先骗我的。”

　　“什么？”齐荆一怔。

　　“直到现在，你仍然不愿对我说出口的那个字。”王从舟看着他，眼睛有些发酸，“我已经知道了原因，知道你明明看上去好像很爱我的样子，却始终不会亲口承认。”

　　“你知道吗？我们现在身处的环境，对我来说只是为了达到目的，而虚构出来的假象，世界和周围的人无一不是虚假的，但我仍然将之当做‘真实’相待。”他吸了吸鼻子，继续道，“我曾经不止一次冒出过这样一个想法——为了某个人留在这个虚构的世界中。”

　　“在上一个世界中，你始终不肯说‘爱’我，我就想，可能我对你并不重要吧，既然这样，我也没有什么留在虚构世界的必要了，还不如赶紧去达成目的。可我还是有一些后悔，所幸在这个世界，又一次遇到了你，并且更为深刻地感觉自己贴近了你的心。”

　　齐荆很轻微地动了下嘴唇，似乎想说什么，沉默良久依然无话。

　　王从舟等了很久他都没有说话，自己便继续说下去：“正当我感到很幸运，与你心意相通时，我想不善表达可能是你的天性，也决定不在乎能不能对我说出那个字，可是又让我知道了更加残酷的事实，那就是你的爱跟这些世界一样，也都是假的。”

　　说了这么多话，他因为喉咙干涩又一次咳嗽起来，齐荆像是惊醒过来，连忙起身想去端水。

　　王从舟抬手制止他，两人的目光同时落在那骨瘦如柴的手背上，王从舟像是被针刺一般缩回了手。

　　齐荆重新坐回床边，动作很疼惜地握着他的手，十分认真地说：“小舟，我只想要你好好的，不要死，好吗？”

　　王从舟没说话。

　　“告诉我，王逸夏到底在哪里？”齐荆问，“先治好你，我们再说其他的事情。”

　　他握着王从舟的手稍微用了力，王从舟被捏得有些生疼，这才回过头来，盯着齐荆。

　　“只想要我好好的？”他把齐荆的话重复一遍，感到好笑不已，“到底是为我好，还是为了不让你再一次失去精神的慰藉？”

　　齐荆微微皱起眉：“……小舟！不要在这种事情上这么固执了，你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你既然保留上一个世界的记忆，就该知道死亡对我来说不过意味着脱离又一个世界，前往新的世界。”王从舟嘲讽地笑起来，眼睛中笑出了泪花，“能让我为之留下来的，不过是你而已，但你还是不愿意对我说‘爱’，是吧？”

　　齐荆又一次地沉默了下来，他身份尊贵、声名远扬，他家境优渥、背景实力雄厚，所以能够蔑视这个世界，漠然看待所有人，也能勇敢无畏，可是唯一在这件事，他如逃兵，节节败退，甚至无法直视所爱之人的眼睛。

　　“所以让我留下来，是为了什么呢？只是为了你的私心而已。”王从舟睁大了眼，死死地盯着他，忽然觉得自己才是那个可笑的人，落到这种凄凉的地步，还在卑微地等着一个人的回答来决定自己的生死。

　　他执拗地瞪着眼睛，眼泪止不住地落下：“哈、哈——我为什么要让一个甚至都不肯说爱我的人，称心如意呢？”

　　眼泪顺着面颊滑落，打在齐荆的手背上，他像是被什么烫了一下，惊起连连后退数步，眼神沉沉地盯着王从舟。

　　“你不说，那我就自己去找人。”他轻声道，眼底有种说不出来的疯狂，“拿他的命，我也要你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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