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野

　　夏日天光持久，五点的闹钟响时天已经有转亮的影子了。
　　只不过是宋启的闹钟，年承旭的闹钟晚两个小时才会响。

　　早两个小时的闹钟让年承旭虽然睁开眼，但大脑的系统还未启动完毕。
　　突然程序卡顿，紧接着大脑嗡地一下，开始头皮发麻。
　　——枕头边的墙面上，一只通体发黑的生物蛰伏似的一动不动。

　　年承旭面无表情地盯着枕边虫看了几秒，一个利落的翻身滚下床，趿拉着拖鞋两三步走到另一张床边，伸手抓向床上人。
　　前一秒宋启还在双眼紧闭想着再眯一分钟，现在被一股怪力从床上一把揪起来，心脏吓得猛然直跳。
　　“你……”他双眼瞪着圆溜，但又很恍惚，导致没了下文。

　　你怎么在这儿？这是我的宿舍啊。
　　你以后是我的舍友，住在另一张床上。
　　哦。
　　宋启在懵逼的脑中进行完一番自我解答，却更疑惑了：
　　“你干嘛揪我？”

　　宋启简直难以想象高岭之花的力气这么大。他仰头看了看披头散发的高岭之花，又低下头看了看揪自己的那条胳膊，试图取开它：“你在叫我起床吗？谢谢啊……”
　　高岭之花果然奇奇怪怪的。像个不会委婉表达，只会用行动表示的……笨蛋美人。
　　高岭之花看上去并没有要和他打一架的打算，顺势松手，然后有些僵硬地指了下身后，干巴巴地说：“那里有，一个，蜘蛛。”

　　“……”
　　宋启再次陷入懵逼。
　　衔接了好一阵，宋启才明白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一时不知道做出什么表情，只能努力压迫想笑的嘴角，伸脚去穿拖鞋：“好，我去KO它。”

　　宋启每天五点起床，然后看书，洗漱，打扫卫生，锻炼身体，去食堂吃饭，以半个小时切分，规划得井井有条。
　　这大概就是他的闹钟比年承旭早两个小时的原因吧。
　　毕竟两人同样早上八点到达办公室，而住在出租房的年承旭时间都用在去办公室的路上。

　　从宿舍出来再到物理所，宋启一直处于“看一眼，忍不住又看一眼”的状态。
　　年承旭被看得奇怪，问宋启原因，得到“没什么”的回答，但对方还是看，他就只能报以看傻子似的回看。

　　早饭时间的食堂里相对热闹，年承旭先去洗了饭盒，宋启帮他拍着队，一见人回来就使劲招手：“来来来，饭盒给我。”
　　“哦。”年承旭把饭盒给他，转头看了看窗口，说：“我要南瓜粥。”
　　“行。”宋启知道年承旭爱吃甜的，探头也往窗口瞅了两眼，主动推荐道：“红糖豆沙包要不要？”
　　“好的。”年承旭点点头。
　　一本正经的，惹得宋启又笑起来。
　　年承旭不知道这人为什么总是笑，奇怪地看了对方几眼，转身去座位先行坐下。

　　“你怎么想起来食……哦对，你搬去宿舍了。”
　　同餐桌的几个都是物理所的博士，聊着吃着，还有一个埋头吃饭的硕士。
　　这个硕士很奇特，游离在餐桌氛围外一言不发，饭盒边还放着泡着枸杞的水杯。
　　“恩。”年承旭点点头。

　　见年承旭多看了一眼水杯，坐在对面的博士王宇笑道：“枸杞难挡岁月催，杯里再加点当归。”
　　年承旭镜片蓝光一闪，看了王宇一眼，没说话。他看那个水杯是思考着要不要买一个，因为他的水杯是那种瓷质、带盖、带勺的，泡粉末类——比如草莓汁，还有颗粒类——药，之类的方便，但没办法保温。

　　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被调侃了，一直埋头吃饭的硕士停了下来，把保温杯拿到桌子下面，然后那只手就没再伸上来，用另一只手开始吃饭。
　　迟钝的好奇心使得年承旭呆坐了会儿，又把视线移了回去。这个硕士和他一样，左右手都能使筷子，这种情况很少见，不排除后天练习。
　　年承旭平时忙的时候才会来食堂，而且是打饭带去办公室吃，不忙的时候就回出租房做饭吃，他对这个泡枸杞的保温杯，还有这双左右都能使筷子的双手都没什么印象。

　　年承旭还没来得及收回视线，突然和保温杯、双手的主人对上视线，对方属实是突然抬头，看着他却不说话。
　　年承旭完全没有自己看得太久导致对方回视的觉悟，有些疑惑：“你好。”
　　对方埋下头继续吃饭。
　　年承旭皱了皱眉，饭盒被宋启放到面前，便收回视线，道：“谢谢。”

　　一桌人里果然是埋头吃饭的硕士先吃完，对几个学长打完招呼，起身去洗饭盒。
　　硕士名叫周晓刚，去年刚考进物理所，大伙都调侃周晓刚不近人情，属于铁树那一类，保温杯里泡枸杞的老干部就适合搞科研。
　　周晓刚一头短寸，个子很高，站在水池前得躬着身，一双大手不同于其他学生很有粗砾感，饭盒却洗得很仔细，像个居家好男人。
　　宋启看了两眼就回过头，但忍不住，边吃边开口道：“诶诶，你们跟老干部一个宿舍一年了，有没有什么特别的相处体验啊？分享一下？”

　　“干嘛？”王宇问了句，突然明白了，看了一眼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啃包子的年承旭，回头笑道：“那你呢？和高岭之花有什么特别的相处体验啊？分享一下？”
　　王宇和周晓刚床头对着，理说离得最近，但老干部一不磨牙二不打呼噜，床帘一拉，他也不可能爬人床上去探索不同，反而比较好奇宋启那边的情况，高岭之花搬到宋启的双人间这事，到了今天早上已经人尽皆知，而双人间的单人床不同于上床下桌的单人床，是没有床帘的。

　　“我？”宋启一出声就记忆翻涌，沾着粥的嘴角止不住地抽动，可是年承旭坐在旁边又不能哈哈笑，于是力压嘴角，含糊一句：“挺好的。”
　　挺好的就代表没什么不同，这确实很有可能，王宇抱以一丢丢吃瓜未果的遗憾哦了声。

　　兄弟们，高岭之花其实是个笨蛋美人！特别可爱！尤其是今早上，害怕小拇指甲盖大的蜘蛛，然后……
　　宋启神采飞扬地盯着已经低头吃饭的王宇，在心里咆哮了一大堆激动人心的相处体验。

　　准时准点到达办公室，年承旭坐到工位上，一手去开电脑，一手把饭盒放进抽屉。
　　显示屏随着电脑加载，显示出壁纸，年承旭懵然地眨了眨眼。他今后几天应该都没有实验，几点到办公室完全可以自己安排，如工产线般运作的机器人坐着一时不知道干什么。
　　看着壁纸上苏启明小时候的笑脸，机器人也跟着笑了笑，随后像是终于记起自己有手机一般，从兜里掏出来，给苏启明发消息：
　　［你在干什么？］

　　聊天框里的上一条消息还是苏启明走之前发的关于晚饭吃什么，年承旭眨了眨眼，发现昨天就应该落地的苏启明没有给自己发过消息。
　　年承旭一动不动地看了会儿手机屏幕，突然皱起眉，这时苏启明的消息也回了过来。
　　［未婚夫：刚吃完晚饭，到办公室了吗？］
　　年承旭迟钝的担心被这条消息驱散，皱起的眉缓和回去，指尖点击着屏幕：
　　［到了］
　　想了想，又发了一条：［你呢？］

　　大概是没明白意思，苏启明过了半分钟才回过来消息：
　　［未婚夫：和小笨蛋们待在一起］
　　年承旭知道这条消息里的小笨蛋是什么意思，当初第一次见周茜的时候苏启明就和他讲过周茜的工作。他点了点屏幕，回道：［好的］

　　回完消息年承旭就放下手机，隔壁工位的张江端着水杯从门口走过来，对他打招呼：“来啦？”
　　年承旭点点头：“恩。”
　　“我昨天在网上看到一句话，”张江坐到隔壁工位，把水杯放到桌上，笑道：“说咱‘理论物理博士忙的时候在工位上科研，不忙的时候在工位上打游戏’，不过说的是理论物理所，不是咱物理所。”
　　张江也戴眼镜，回头看过来眼镜一闪，伸手指着年承旭：“真该让他们来咱办公室看看，看看什么叫作巨佬，比如你。”
　　年承旭眼珠转动向下看张江的手，又上移视线，微微颔首就回过头面向电脑。

　　对于这种氛围尴尬的交流张江已经习惯，嗐了声回头也对着电脑忙起来。
　　年承旭的电脑壁纸还是他帮忙弄的，那时候年承旭刚来办公室，坐工位上也不寻求帮助，就拿着张泛黄的照片，在显示屏和照片上来回看，让人得主动去发现去询问。

　　科院物理所在B站的官方账号叫“二次元的中科院物理所”，被粉丝戏称为“中二所”，但这显然是年承旭接触不到的。年承旭抓着鼠标点来点去，从开始菜单里玩了两把牌，嫌弃人家单机小游戏太无聊，关掉电脑拿着卡出了办公室——他又要开始“来回乱窜”的活动了。
　　其实不止物理所的理论物理实验室，年承旭可以说是对整个物理所都人地两熟了。
　　今天不忙，他轻车熟路地窜去了理论物理所。
　　理论物理所处于科院基础科学园区，而物理所包括理论物理，是两个独立的研究所，但相隔还算近，步行只需要六七分钟，当作散步是很好的选择。

　　“又来串门啊？”看到年承旭的一个研究员站住脚，笑着和他说话，“要不要来理论物理所啊？哈哈。”
　　年承旭闻声停下，扶了扶走路滑下去的银丝半框眼镜：“您好。”
　　“好好好。”研究员一边拧手里的水杯一边打量了年承旭一下，“今天怎么穿短袖了？我还以为你怕冷呢。”
　　这位研究员是大老板，有自己负责的仪器。众所周知，学生想要用其他老师的仪器，得看自己的老板和那位老板的关系，熟则好借，而年承旭属于那种跨层式和老板熟的。听老板这么说，年承旭微微愣了下，点点头道：“有点怕冷。”
　　其实他穿长袖是怕晒黑，准确来说是苏启明怕他晒黑，现在苏启明不在就没穿了。

　　年承旭上上下下逛了一圈，边走边看，看得挺认真，和遇到的几位老师都简单交流了几句，然后在卫生间上了个厕所，又回了物理所。
　　物理所窜起来相对顺畅，毕竟不像理论物理所，这里是“自己家”，无论进出还是和老师们交流都不受限制。
　　年承旭确实有触及到领域里的一种就想要全盘学习的毛病。这一点和他在第三中学时，在几个部门来回乱窜很像。

　　回到办公室才十点半不到，年承旭无聊地呆坐了会儿，从桌子底下的袋子里取出小毛毯披在身上开始趴桌睡觉。
　　这个小毛毯是苏启明买给他的，当初苏启明得知年承旭会在办公室趴桌睡觉，苏启明怕他感冒，还特意找了个牢固耐用的袋子装着小毛毯。

　　隔壁工位的张江科研过程中发现有趣的地方，笑着转过椅子，结果发现年承旭已经睡着了。
　　要是不知道年承旭取得的成绩，单是眼前这么一看，他这位同学确实像那种公司里偷懒混日子的咸鱼。
　　张江硬是把激动和笑容都憋下去，然后转了回去。
　　何为差距，这就是差距。
　　张江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说不定他觉得有趣的，年承旭并不觉得有趣，还是不笑了，做出成绩再笑吧。

　　要说科院博士生的日常是怎样的，那么宋启的行程算是最标准自律的，上午三小时的科研到十一点结束，然后如早上一般，将时间切割给去食堂吃饭，散步，看书，午休，直到下午一点半到办公室。而下午又分为科研到五点，去食堂吃饭，散步，看书，锻炼，画画，然后科研两小时到九点，十一点之前洗漱完毕躺上床。
　　所以当宋启中午和下午两次来找年承旭去食堂吃饭时，年承旭都是趴在桌上睡觉的。

　　年承旭皮肤清透白皙，以前趴在袖子上睡觉侧脸会压出红印，今天穿着短袖，红印的形式就从褶子变为脸加胳膊的两片不规则形状。从办公室到食堂，教人一看就知道他今天又睡了不少时间。

　　从食堂吃完饭出来遇到几个联培生，宋启认出其中一个男生，立马激动地对年承旭道：“看见那个戴金丝眼镜的没？我老板说啊，怕我一个人干活累着，特意招的联培生。”
　　年承旭跟着看过去，是他没见过的面孔，哦了声就回过头。
　　“哦就完了？”宋启撇了下嘴，失望道：“你难道没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吗？”
　　年承旭奇怪地看着他，道：“是怕你一个人干活累着，又不是我。”
　　“啊……”宋启反应过来有些尴尬，“也对哈。”

　　就在这时，王宇的声音突然从后方传来：“诶诶！小宋！”
　　宋启回头看了眼就站住脚，转过身问道：“怎么了？”
　　“补助不是发了吗？”王宇扬眉，“王府井逛一圈去啊？”
　　年承旭在一边听着，掏出手机开始看。
　　银行APP确实有通知。

　　国科大的奖学金一千五百来块，研究所的工资一千三百来块。加上这学期许逸发的，每个月的补助算下来差不多四千块。
　　每月四千块，在没有其它收入的情况下，是住不起出租房的。

　　年承旭揣上手机听着宋启他们聊。
　　“你去吗？”王宇眼睛亮亮的，转头问他：“我听张江说你这几天不忙，逛逛呗？”
　　年承旭摇摇头：“不去。”
　　“你看吧！”宋启立马接上话头，“我就说他不可能去，他有时间也是用来睡觉了。”他转头看着年承旭，问道：“对不？”
　　“恩。”年承旭点点头。
　　“哎——”王宇长叹一声。

　　旁边几个一起吃饭的博士调笑他：“看你这蔫巴样。干嘛啊？你是想去王府井逛一圈，还是想和年承旭去王府井逛一圈啊？”
　　王宇一下回头盯着几人，道：“难道你们不想和年承旭逛一圈吗？走路上，看见什么，想到什么，随时随地都能和年承旭研究问题，多爽啊？”
　　几个博士纷纷陷入沉默，然后一个接一个默默点头：“这确实。”
　　“对嘛。”王宇这才转头又看着年承旭，想了想，提议道：“要不今晚来我们寝室？别光窝你们寝室啊，宋启那小子多没意思，我闭着眼睛都能背下来他一天的行程。”
　　“王宇！”宋启突然涌起的一股争强好胜心让他生怕被王宇撬走年承旭这个舍友，“人是活的！行程而已！我今晚回去就打牌！”
　　“……”王宇惊了一下，又提议道：“那你也来我们寝室啊，一起打牌。”

　　物理所运动器材比较少，刚吃完也不好去打篮球，宋启含糊应下打牌的事就带着年承旭散步。
　　走过护栏边的时候年承旭站住脚，宋启跟着他停下：“怎么了？”
　　年承旭指了指一旁长着草的软泥。
　　宋启头转过去，看见一坨黄乎乎的东西。

　　仔细一看，会分辨出那是几只抱团窝着的小黄狗。
　　宋启回过头，对年承旭笑道：“是一只黄狗生下来的崽，应该是从护栏钻进来的，我每天散步过来都喂它点吃的。”
　　年承旭点了点头，往过走了两步蹲下身。
　　“现在不是挺多新闻的么，”宋启也跟着蹲下，“说狗咬人什么的，我最开始喂的时候没敢靠近，就站老远扔过去，我估计是这里有吃的，它才把崽下在这的。我现在也不敢靠近，白天我散步的时候它一般不在，我就把吃的放在那，结果前几天发现它生崽了。”

　　小奶狗们你脑袋挨着我屁股、我屁股挨着它肚子地窝着，年承旭镜片后的狐狸眼亮亮的，伸手戳了戳其中一只小黄狗的屁股。小奶狗的尾巴细细的像萝卜须一样。年承旭无声地笑着，弯起的眼睛更亮了，修长的手指缠住小黄狗的尾巴，打着转玩了几下。
　　突然面前传来呼噜噜的喉音，年承旭抬头看，发现护栏的另一边，一只黄色的土狗站在那里。
　　宋启也抬头看，霎时一愣，然后噌一下向后跳出半米远。

　　一切发生的太快，黄狗钻进护栏，扑过来，咬到年承旭的手指，只短短数秒。
　　以至于等宋启再看过去的时候，黄狗已经被年承旭踹开。
　　黄狗被踹到护栏上，不算大的身躯又跌到草地上，应该是踹重了，黄狗还没完全爬起来就又跌倒在草地上，又开始发出呼噜噜的喉音，但此时更像呜咽声，而这只黄狗从头到尾没有犬吠过，很有可能被人类切了声带。

　　年承旭捏着被咬伤的那只手的腕子，迅速离开狗崽的范围，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走。”
　　宋启终于缓过神来，跟上去惊慌失措地抓住年承旭的右手查看，只见纤细的手指已经发红，指尖的牙印也在渗血：“哎呀！赶紧去医院，走走走！”
　　“恩。”年承旭脸色有些阴沉，大步流星地往物理所大门走。
　　他从小就喜欢狗，从小就和狗玩，无论是别人家的宠物狗还是街上的流浪狗。如果说宠物狗受过训练，咬人的几率很低，那么流浪狗就不一样了。可是他经常追着流浪狗跑，这还是第一次被狗咬。

　　那只黄狗咬人99％的概率是在护崽，年承旭不懂，他只觉得非常生气。

　　简单地用纸巾包裹伤口，宋启一路打车陪年承旭去了医院。
　　说到底是他要带着年承旭散步的，于是从挂号开始一直都是宋启在来回跑，让年承旭好好待着，已经被“笨蛋美人”四个字洗脑的宋启还嘱咐笨蛋美人年承旭不要乱跑。

　　这个时间打狂犬疫苗的就年承旭一个，宋启焦急地等在注射室外，咋想咋后悔。但他又经不住分神地去想，年承旭的反应速度也太快了吧，要是换做他，指不定手指头被狗咬下来都说不定。
　　等年承旭一出来宋启就围上去，着急道：“怎么样怎么样？”
　　年承旭脸色已经恢复，阴沉不见踪影，可是这样一来却再次没了情绪流露，对他点点头，道：“打好了，说之后要再打几针。”
　　“啊？！”宋启以为很严重，突然想起来小学的时候同学也打过狂犬疫苗，确实不光打一针，瞬间松了口气，愧疚道：“那之后我也陪你来打。”
　　年承旭看了看他，不明白为什么，但还是点点头：“好的。”

　　去医院的路上是宋启付的车费，于是回去的时候年承旭打算付，结果刚扫到二维码手机就被宋启压了回去。
　　“我来付！”宋启都有点大义凛然的气势，说着扫码付了钱。
　　年承旭奇怪地看了看宋启，先行下了车。

　　如果说早上宋启处于“看一眼，忍不住又看一眼”的状态，那么现在完全是一直盯着年承旭看，看看手，看看脸，看看脸又看看手，看得年承旭不住地皱眉。
　　终于，在电梯门打开时，年承旭边往宿舍走边开口道：“你是在担心我吗？”
　　看完年承旭手正准备看年承旭脸的宋启闻言没反应过来。
　　过了一阵，宋启眼睛一下睁大——高岭之花不光是笨蛋美人，还是直球型？
　　他莫名其妙就脸红了，嘿嘿笑了一下，本来要出口的“那肯定啊！”变成了：“是啊……”

　　“哦。”年承旭点点头，把掏出来的手机又塞回兜里。
　　被狗咬了，连宋启都会担心他，那么苏启明肯定更担心，他还是不要和苏启明说被狗咬的事了。以前发生什么事苏启明都在，现在的情况还是第一次，这种需要衡量、做出选择对年承旭来说并不容易。
　　再加上，黄狗咬的是他戳小黄狗屁股和玩小黄狗尾巴的那根手指，年承旭以为黄狗不会咬他，所以没有即时收回手，不然也不会被咬，更不会踹黄狗那一脚。
　　这份黄狗不会咬自己的以为，让年承旭体会到一种感觉，因为很陌生所以不知道是什么，但这种感觉使得他不想告诉苏启明自己被狗咬的事。

　　宋启看了眼时间，现在还早，他短短犹豫了一下，打算更改今晚的行程。
　　去王宇宿舍打牌也不是不可以，就看年承旭去不去，年承旭的手刚被咬，他总不能抛下年承旭一个人去打牌。
　　看着年承旭坐到床上，低头看着自己被包住的手指，宋启又开始愧疚。
　　这种时候就得转移注意力，不能让年承旭总在意被咬的手指。
　　宿舍里静寂一片，宋启轻声开口道：“年承旭，我带你去别的宿舍逛逛？他们不是叫咱们打牌么，肯定都早早回来了。”
　　年承旭抬头看他。一双狐狸眼在泛蓝光的镜片后专注又认真，宋启被看得脸又莫名其妙变红。

　　对视了一阵，年承旭开口问道：“如果我不打狂犬疫苗，会变成什么样子？”
　　宋启没反应过来，“啊？”了声。
　　年承旭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讲出结论：“我是不是会变成狂犬？”
　　宋启愣住了：“？”
　　年承旭眼底透露出一些似难过似失落的情绪，垂下目光看着手指：“但是我没有耳朵和尾巴。”

　　“？？？”宋启懵逼地眨眨眼，然后脸更红了。
　　淦。
　　这是什么品种的笨蛋美人。
　　怎么会这么可爱。

《少年的狂》
何彦松x年高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