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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无不在的一章,想他
大黑就是周大晖养的那头中华田园犬,一个多月前它怀了孕,到现在,腹部隆起得已经非常明显。
凌熙被周大晖一嗓子给喊了过来,他专门为大黑做了营养餐。
大黑的嘴比周大晖还挑,但和周大晖一样,它也非常喜欢吃凌熙做的东西。
它埋头吃得津津有味,凌熙蹲在一旁,轻轻摸着它的背。
大冬天的,周大晖总算把他的摇椅搬进了屋里,这会儿,他正在屋里烤着火。
“周大爷,你急着叫我过来肯定还有其他事吧?”凌熙扯开嗓门对屋里的周大晖道。
周大晖躺在摇椅上,身上盖着红色毛毯,枯瘦的人如一副躯壳,被毛毯一盖就像隐身在了摇椅上一样。
他咽了口口水,努了几下嘴才回:“当然还有其他事,拖地、给花浇水,这不都是你的活。”
怎么叫都是我的活?你既不给我付工钱,又不是我爷,我凭什么无偿给你干活?
凌熙想为自己争辩几句,但也就小声抱怨,周大晖这一大把年纪了,他也不想跟他较真。
“怎么着还不服气?”凌熙说的声音非常小,但不知道怎么地周大晖就听到了。
“不敢,只不过,周大爷,我以后可不能常来了。”
“不能常来你还能去哪?”
凌熙竟听出周大晖的语气里透着嘲讽,他爱笑就笑吧,凌熙从选择跟幽无在一起的时候就已经不怕这些了。
“去地府。”凌熙随口道,他说的是心里话,但正常人都只当他的话是在开玩笑或者是他在发疯。
但出人意料的是,周大晖居然没有立即笑出声,他静默了一会儿才笑出来。
“你想去地府?你以为你是谁啊?”周大晖穿着一身洗得褪了色蓝布衣,背着手出现在了雕花的木门边。
凌熙扭头看他,“我为什么不能去?”
周大晖朝他挥了下手,“你过来。”
“干什么?”凌熙嘴上有疑问,但身体还是很诚实地走过去了,周大晖这人脾气不好,但气场足,凌熙信他还是有几把刷子的。
周大晖不动声色,乌黑的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定在凌熙的脸上。
凌熙被他看得不好意思,“周大爷,别替你什么亲戚家的姑娘惦记我,我心里已经有人了,还装得满满的,容不下别人。”
周大晖可不喜欢开玩笑,他伸出手,只用二指就掐住了凌熙的手腕,让他挣脱不了。
“周大爷,你还会看病?我跟你讲,我可没病,要说真有病,我也是得了相思病,此病自古无解,您老别费心了。”
周大晖压弯唇线,紧绷的表情好像预示着下一秒他要封了凌熙的嘴。
“小伙子,我早跟你说过,让你别惹事别惹事,现在好了……”周大晖猛地甩开凌熙的手,脸色很是难看。
“怎么了?我得绝症了?”凌熙现在只盼着早点下地府。
“想得美!你想得绝症都没机会咯!”周大晖转过身又回了屋。
“什么意思?周大爷,你说清楚啊。”凌熙跟着进了屋。
周尹在自己屋里听了许久,见凌熙着急,也从屋里出来替他说话:“爷,你有话就说出来吧,凌哥他救过我好几次,又不是外人。”
周尹一说话,周大晖的态度那是肉眼可见地就变了,他撇了下嘴角,坐回暖炉旁的摇椅上。
“你啊跟那位走得太近啦。”周大晖欲语还休,表情颇有些无奈。
凌熙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周大晖也认为自己和幽无在一起会有不幸发生,他也不赞成自己跟幽无在一起,凌熙神色骤然黯淡下来,“那又如何?”
“回不去了,你会后悔一辈子的。”
“我现在就很后悔。”虽然凌熙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没做好,但他就是后悔,后悔没有对幽无刚好,没有看好他,没有让他离不开自己。
“爷,你说的那位是谁?”周大晖从不明说他知道幽无的身份,也从没直接提过“幽无”或者“鬼使”,故而周尹一直不知道让他爷这么讳莫如深的人是谁。
周大晖对周尹嘘了一声,“他的名号不是我们能提起的。”
周大晖这么一说,周尹的胃口更是被吊得十足,但又不好再问。
“你怕他?为什么?”凌熙算是明白了什么叫一物降一物,但他还是不明白周家和幽无有什么渊源。
“不是怕,只是敬重,做我们这行的,最该拜的不是神仙佛祖,而是他,你们年轻人不懂这些规矩。”
“敬重?”凌熙又有了新想法,“这就好办了,我跟他关系好,你对我好点,我就替你们在他面前说好话怎么样?”
周大晖冷笑一声,他早已看穿了凌熙的心思,“就你有这本事?之前要死要活的又是为了什么?”
凌熙说不出话,他确实没这本事,他的爱都是他的一厢情愿,如果幽无不爱他,那他就什么都不是。
“别这样看着我,我可不认识什么适龄的姑娘介绍给你。”周大晖摸了一把花白的胡子道。
凌熙只是看着周大晖,脸上布满愁云,过了好一会儿,他双腿一软,砰的一声,人重重跪在了地上,“周大爷,求你帮帮我好吗?我想见他。”
周尹忙过来扶,凌熙挣开他的手,声音不觉的就哽咽了,“你说得对,我不是谁,我什么都不是,我没用,我什么都留不住,从来都是这样,我有时候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天煞孤星……没有父母,没有兄弟姐妹,连爱的人都望不到……”
周大晖鼻孔里喘着粗气,吹得下巴上稀疏的胡子直打颤,“我都没说你是天煞孤星,你就无师自通会给自己算命了?”
“那你帮帮我吧,我真的没有办法了,我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但他就是不肯见我。”在死亡面前凌熙都没流过一滴泪,而现如今,他只是单单一回忆起和幽无的点滴,心就忍不住地颤抖。
“年轻人,你有没有想过,他不见你是有他的道理,你应该体谅他,而不是一味地去违逆他的意愿。”
“那至少也得给我个理由,睡了我穿上裤子就跑算什么?”
周大晖呛了一口,连咳了好几声都没缓过来,“你……你你你你胆子可真大……”
“你们在说什么?凌哥,你居然被人给睡了?谁有这么大本事?”周尹问。
周大晖瞪了一眼周尹,“回你屋,这不是你该打听的事。”
周尹两只手揣在兜里,兴趣索然地回了屋。
“周大爷,你帮帮我,我知道你神通广大一定会有办法的。”凌熙跪得久了,双腿如跪在锥子上一样钻心地痛。
“甭想,我不可能帮你的。”周大晖冷漠地拒绝了凌熙。
“我就知道你有办法!”凌熙听出了周大晖的言外之意,但他自动过滤了不想听的话,一心只相信着他愿意相信的。
“无药可救。”周大晖叹了一声,起身避开凌熙的手往里屋走。
凌熙眼巴巴望着周大晖的背影,他期待着周大晖能回心转意。
可就在凌熙的注视下,啪的一声响,周大晖关上了房门。
凌熙还不肯收回目光,他如虔诚的信徒朝拜着他的圣殿,等着那道门重新打开,现出神光。
然而并没有。
人一走,屋子里空荡荡的,淡淡的檀香如膨胀了一般,味道闻起来竟有些浓烈,熏得凌熙头脑抽疼。
不知道跪了多久,除了被撕裂的心,凌熙全身麻木得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
凌熙慢慢活动着脖子,侧过脸往外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下来。
该吃饭了。
凌熙两只手撑着地,忍受着万蚁蚀骨的痛,缓了十几分钟腿才恢复了些知觉。
他很自觉地去做了饭,饭煮好之后,周大晖和周尹像是能闻着饭香似的很自觉地出了房间。
吃饭归吃饭,凌熙没有说什么,他只是一直盯着周大晖,至于是什么意思,就看周大晖装不装糊涂了。
周大晖对凌熙热切的目光熟视无睹,他故意掠过他的视线,眼睛只盯着那台世纪初的大脑袋电视。
“下面播放一则寻人启事,吴义达,男,49岁,家住久岳区第二十四街道星奇小区,目前在松海一中当保安,最后一次出现是在24日星期五下午……”闪着彩色斑点的电视屏上赫然出现吴义达身着保安服的照片。
凌熙听到女主播的声音,黏在周大晖身上的视线倏忽间移到电视上,“吴叔?!”
“你认识?”周大晖问。
“爷,他就是我们学校保安!他人超级凶的,我要是个骗子我都不敢招惹他!”周尹满脸惊讶地说道。
“吴叔不傻不可能会走丢,难道是有仇人找上门了?”凌熙猜测。
“肯定是!他仇人一定不少!”周尹附和道。
周大晖像是没听见,淡定地吃着菜。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饭都煮好了啊,闻着好香,这是谁的手艺这么好?”门外忽响起男人略有些含糊不清的声音,接着长相极具野性,左眼还戴着黑色眼罩的男人就出现在了门口。
周大晖见了周弋那一张云淡风轻的老脸顿时就垮了下来,“你又来干什么?”
“爷,”周弋咧嘴露出不羁的笑容,“好久没回来了,带点东西来看看你和周尹。”
周弋笑着把手里包装精致的礼盒对着周尹扬了几下,周尹不敢接,只是看周大晖的脸色。
“谁要你的东西,滚出去!”周大晖怒道。
周弋还是一副笑脸,只不过他站在门外,并没有再往里走,“爷,这也是我家。”
“你还好意思说,当初我怎么跟你说的?信鬼还是信我?你选了谁就注定要抛弃另一个,这是命。”
凌熙听得有些犯糊涂。
按照周大晖的意思,他这个给人算命的是不信鬼咯?
“爷,你讨厌我就直说,别老拿你自己都不相信的那一套来骗我,不信鬼神?那你旁边站着的那位是怎么活过来的?还有那位……你不也见过吗?”
“你在指谁?”周大晖发怒的脸骤然严峻。
“我说的谁你心里再清楚不过。”周弋两只手揣在裤子口袋里,扬起一边眉毛笑的样子比平时还要吊儿郎当。
“人该有敬畏之心,想活得好好的,不该知道的东西你就永远不能碰。”周大晖板着老脸教训着周弋,忽地又把目光移到了凌熙身上。
如有千斤忽压在自己肩上,凌熙的身子微颤,他能感受到周大晖这句话中的重量,可他还是不甘心地别开了头。
“爷,我还记得小时候你对我说人活着不能只为了自己,如果因为想多活几年就什么都不敢干,那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看你是老了,惜命了所以忘了自己以前说过什么。”
凌熙在周大晖身侧连连点头。
周大晖冷哼一声,背过身索性不再看他。
“哥,你知道吗我们学校有个保安走丢了。”周尹见两边各不相让,笑着想转移话题缓和一下气氛。
可话一说出去,他才意识到自己这话题转移的实在生硬。
周尹没指望谁会理他,不想周弋居然接上了他的话:“吴义达……”
“哥,你也认识他?!”周尹惊讶。
“见过,他儿子前不久出车祸下半身瘫痪了,但是……”周弋说着忽然顿住不再往下说。
“但是什么?”凌熙上前一步问,他察觉出周弋神色中不经意间露出的谨慎。
“没什么,我也只是听说,其他的就不清楚了。”周弋摆了几下手,以示自己真的不知道什么。
但凌熙不信,他现在这副神情绝对不像是没事的,凌熙还想问,周大晖忽地发话:“说完了?还不走,等我放大黑撵你呢?”
“爷……”周尹想劝周大晖,可周大晖一个眼神过去,他就吓得不敢吭声了。
周弋习惯了周大晖的态度,他把东西放下,故意踱着步子,发生啪啪的走路声,他侧过脸看向在狗窝里趴着的大黑,自言自语地叹了一句:“大黑啊大黑,我真羡慕你。”
“虽然不受人待见吧,但做狗也没什么好的。”凌熙回身去收拾桌子,自言自语地小声嘟哝着。
要是做了狗,他跟幽无可就一点可能性都没有了,还是做人好,就算人家不见自己,但只要争取,总会有机会的。
凌熙抬眼看向电视,屏幕上的画面已经变成了保健品的广告,画面中的老头老太太打着转跳舞,好不和谐热闹。
吴叔到底是怎么了?他儿子前几天真的出车祸了?凌熙的思绪渐而飘远。
可别人的苦痛终究只是别人的,连自己都顾不的人哪里顾得上别人。
“你是怎么想的?”周大晖的话把凌熙拉回现实。
“什么?”凌熙怔怔望着他。
“吴义达你认识吧,他去哪了你就不关心?想想吧,是浪费了你那条不值钱的命还是去做点有意义的事?”
凌熙垂眸,纤细的睫毛如蝶翼的翅脉扇落,他是要去找幽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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