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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胡同
赋税司一行人从璟正王府拜别时,毓秀王爷正带着几个随从前来吊丧。
十八爷与胡言吾等人跨出璟正王府的大门,毓秀王爷正勒缰绳准备下马。
小厮客客气气与十八爷一拨人道别后,又立即上前接应十三爷。
“毓秀王爷安康。”
“嗯,”十三爷将缰绳递给小厮,对着对面的十八爷等人点了点头。
几天前,十三与十八打那了惊天动地的一架,把京城最大的戏楼子给砸了,这下二人是彻底撕破了脸。
十八这边也是心照不宣的点了点头,然后就各走各的道了。
听说十三爷来了,璟正王妃自然是顶着一对儿乌黑的眼圈过来接待。
“六嫂,”十三客气的作揖行礼。
“毓秀王爷客气,快请进吧,”璟正王妃礼貌道,她这些天忙里忙外,憔悴的厉害,但眼神却是坚定。
她的眼睛不经意的刷过十三爷的随从们,忽然!她的瞳孔一下子放大!
璟正王妃瞪大了眼看着这个极为熟悉的面孔!
毓秀王妃?
不对!毓秀王妃已经死了!况且,这人有明显的喉结,这是个男人!
十三发现了璟正王妃的异常,但他直当没看见,直接进去灵堂拜祭,拜祭完了又和璟正王妃简单道别,然后就策马回府了。
一气呵成,完完全全就是在走吊唁程序,毫不拖泥带水。
璟正王妃恭恭敬敬地将十三爷送走,看着这群人离去的背影,她的疑问挂上心头:为什么那个侍从,长得和毓秀王妃一模一样?
过来吊唁的人几乎都见着那个侍从,但很少有人会发出相同的疑问。
毓秀王妃生前深居简出,很少有人见过她的真容,璟正王妃与毓秀王妃算是有过一面之交,她能认出来是毫不奇怪的一件事。
但这种事,谁敢拿出来往外说?
赋税司一群人边走边谈论着手头正在忙的事。
胡言吾插不上嘴,只能想着刚刚见到的十三爷一行人。
“十三爷淳于?,曾经是全京都,不,是全大晟女子的梦想,”胡言吾想起之前唐百虎说过的一句话。
十三爷玉树临风,英俊潇洒,身为皇十三子,他骁勇善战,横刀立马忠君保大晟,是条顶天立地的汉子!
全天下的女孩子都梦想着能够嫁给十三爷,用唐百虎的话说就是:能去毓秀王府当个丫鬟都行。
最终,嫁给了天下女子梦想的是宰相府的韩家小姐。
韩家小姐……
胡言吾看了一眼李玄甫,李大人正在与段暄讨论手里的吏改文书,杨庭侦也不时提供一些意见。
那个叫平的暗卫,长了一张与韩家小姐一模一样的脸,而刚刚与十三他们点头时,胡言吾分明见着那个暗卫看着李玄甫,眼神极其……
不舍?暧昧?幽怨?
想来这二人也有些荒唐债,他也没问这些,毕竟缘分天注定。
十三回到自家王府时,已经是戌时。
漆黑一片中,有人敲开了毓秀王府的大门,那人也不进去,只是给门房塞了一封书信,就转身隐没在了浓浓夜色里。
这信,是韩府送过来的。
韩相被禁了足,只能趁月黑风高与十三联系,小厮将这信送去了十三爷的书房,十三坐在书房内,展信看完,眉间隐隐着有股不悦,看完后十三将这信置于灯火上烧了。
相爷,您想的也太多了。
见着烟雾袅袅,十三只觉得疲惫。
这时,十三感觉到背上一热,十三眼神一凛,条件反射似的抬手准备擒拿,却一抬头,看到了那张极为熟悉的脸,他的眼神却又软了下来。
这是那个刺客,刺客的手从他的背慢慢环上了他的脖子,整个人都贴在他身上。
后背传来的温暖让十三一下子无所适从。
十三伸手准备掰开这人的胳膊,却听到耳边传来吃吃的笑声:“怎么,心慌了?”
十三低语道:“本王还不至于对一个刺客心慌。”
平又将整个人都贴上了他,“怎么?那你把我留着是做什么?你已经知道了我是十八爷的人,我让你杀了我,你不肯,把我放了,也不行。”
二人的姿势无比暧昧,脸几乎贴到了一起。
“还是说,愧疚?”平接着道,“你一掌拍死了你的夫人,我这替代品出现,你对着这张脸下不了手,你也舍不得放这脸离开,因为你需要这张脸作为你歉意的一个抒发口子。”
十三忽然睁开了眼,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起身挣开了这人抱着他的胳膊,将这人的手腕反扣。
平吃痛,一下子倒了下去,十三又是一个胳膊伸了过去,正好将他接住。
平一下子躺在了十三的怀里,二人四目相对。
“本王爱的那个人已经死了,这辈子,没有人可以替代她。”
平叹了口气:“那你为什么不放我走?”
“我们打过赌的,赌一个情字,我要是对你动情我就放你走,你要是对我动情,你就要告诉我你的来历。”
什么情不情的,最开始二人就是偷盗与被偷盗关系,现在想想,这个赌是多么的荒唐可笑。
“你已经知道了我是十八爷的人,这个赌已经失效了。”
十三否认,“本王没有同意,这个赌还在继续。”
平的脸上染了一丝怒色,“你不过是用我来压制你内心深处的愧疚,你知道的,我不可能喜欢你,我也知道,你不可能喜欢我,这个赌!根本就是个无解!”
十三:“别忘了,当初提出这个赌的,是你。”
平嫌恶的翻了一下白眼,他不止一次的后悔自己提出这个赌。
十三王妃与他长得一样,他想利用人性的弱处来反败为胜,但他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
自己极力藏着掖着不让十三爷发现自己的来历,可自家主子直接一封信!告知了十三爷这是自己的暗卫!
这一下子从暗卫就变成了明卫,自己当初赌气做下的赌约,竟然成了自己身上的一道桎梏。
平沉默了片刻,仿佛是做了很大的决定,而后用一种极为平静的语气说道:“既然赌约不能中止,那便继续吧。”
十三松开了他的手,看着他站起来,此时又听着这人道:
“既然决定继续了,那我便告诉你我的名字,我叫平,横平竖直的平,没有姓氏。”
听闻此言,十三原本紧着的脸舒缓了些,看着那张与十三王妃一模一样的脸,心里忽然有了一丝恻隐。
平的话刚说完,就感觉到自己的手心一热,原来,是十三牵了他的手。
平极力压制住身体本能的一种反感,他几乎没有和别人做过这样的亲密举动,整个人都有种不自在。
“怎么?这么快就认输?”
平抬起脸,瞪着一双鹿眼,迎上他的目光:“没有的事!”
十三点点头,顺道将他拉出了书房,出了书房后也没往主屋的方向去,而是一直朝着后门的方向走去。
平急了,“你要带我去哪?”
十三停下脚步,看着他:“你是个男人,自然带你去男人都爱的地方,就当本王送你的礼物。”
“不用了。”
“不用也得用!”
月光下,十三王爷淳于翤神色清明,气宇轩昂,大步流星的拽着这个叫平的英俊少年往外走。
“李玄甫上次说你与他是童年玩伴,他今年是十九,所以,你也差不多?”
平咬着牙,不吭一声。
见他不回答,十三爷也是不恼,也没有接着逼问他,只是拽着他继续往前走。
此时已经是戌时,月亮当空照,整个晟京是一片寂静,二人在这寂静里穿梭,向着喧闹赶去。
深夜,整个晟京一片寂静,作暗卫执行任务的时候,平不止一次飞跃在这寂静之上,冷冷的凝视着月光下的广厦千万间。
而今,只能被人拉扯着在这广厦中穿行。
夜间的营生,自古以来便只有一种,就是那花街柳巷的皮肉生意。
京都的著名烟花地、销金窟在城东南,那里还有着一条弯弯的小河,河上摇着一艘又一艘的特色画舫。
但十三带他去的不是东南,而是去了城东北角。
外城的东北角藏了一些胡同,这些胡同原本是外地戏班子在京都的落脚地,士大夫们好狎优,这些胡同久而久之就成了相公小倌们的集散地。
这片胡同有个名字:八大胡同。
十三带着平钻进八大胡同后,穿过一条又一条巷子,巷子里有不少接引的老鸨子和嫖客,见着二人手牵手,感叹怎的来逛窑子还自备家伙?
平一皱眉:“你也是第一次来吗?”
“不是。”
十三对这八大胡同的地形不太对付,显然是个生手,但十三也没说谎,这是他第二次来这个地方,上一次来的时候还是五年前。
八大胡同里的暗娼馆子门旁边都挂了一块牌子,牌子上都雕了不同的花样,这些花样都各有讲究,十三也是不常来,不知道这些花样的意思,但惟独知道,门上雕着桃花的,那这屋里坐的便不是相公,而是女子。
是的,八大胡同里也是有女子的。
武将对这种地方都有种骨子里的排斥,十三在这胡同里挑挑拣拣,最终选了个看的还比较顺眼的门洞,停了下来。
那门旁边挂了一只巴掌大的牌子,牌子上雕刻着一支桃花。
于是上门一推,门洞里的人见来了客,便喜笑颜开的作揖行礼。
“两位大爷!里面请!”
刚进了院子,就有二个穿的花枝招展的姐儿围了上来,一人搂了一个,亲亲切切恩恩爱爱的叫着大爷。
二人脸上皆是有些嫌弃,但来都来了,二人也只能硬着头皮往里走。
二位姐儿笑那叫一个眉飞色舞,连忙将二位爷搀进屋里,桌上已经有一壶酒了,还有几碟子下酒菜,一旁伺候的老妈子又给添了几个杯子进来,好让来客尽兴。
待老妈子走后,姐儿们一人坐了一个的旁边,恩恩爱爱的说着一些体己话。
“爷!您长得真俊俏!讨了媳妇儿不曾?”一姐儿几乎躺在了平的怀里,媚眼如丝,挥舞着手绢儿就往平的脸上招去。
任凭酥香软玉在怀,但平这暗卫还是硬的像块木头,眼睛是瞟也不敢瞟这窑姐儿一眼。
见状,二个姐儿都是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小少爷恐怕还没开过荤呐!哈哈哈哈哈!”
这时十三从兜里掏出一锭小银子,“我这位小兄弟是个未经人事的,你们若是能让他快活,这个就是你们的。”
娼妇们听完这话是两眼发光,顿时使出浑身力气与他,左一口‘心肝儿’右一口‘宝贝儿’的□□,一杯接一杯的酒水也是端了过来,平在迷迷糊糊中被灌了好几杯。
十三端坐在旁边,自己也给自己倒了杯酒,安安静静地坐着,看着旁边的闹剧。
“你们这里不是相公胡同吗?怎么也有女孩子?”
“女孩子?哈哈哈哈……”窑姐儿笑的头上的珠花乱颤,“都是皮肉生意!管他奶奶的男的女的!”
平实在想不出十三为什么带自己来这种地方,什么温柔富贵乡,都是批了人皮的红粉骷髅,与娼妓鬼混这件事,在他的认知中,是罪恶的一件事。
他从小被大法师收养,从来没有和女性有过这样亲密的行为,不知是不是酒精的原因,平的脸一下子变得坨红。
他曾经也期待过,自己与一个人能够花前月下,对酒当歌。
可后来,这个人娶了老婆,再后来,他老婆死了,再后来,他考中了探花,再后来,他心中有了它属。
最后见面时,那人只风平浪静道了句:“他是下官儿时玩伴。”
“爷!您在想什么呢?是奴家不好看吗!”见这小少爷走神,一窑姐儿半嗔道。
“艳红!你个没眼力见儿的!小少爷明显是醉了!”另外一窑姐儿故意给她使眼色,目光顺便往厢房睇。
那姐儿“咯咯咯”笑了起来,就要架着平往外走,却听见此时传来一声凳子被踢翻的声音。
平从窑姐儿的怀抱中挣脱出来,“你们给我滚!”
窑姐儿见势有点儿发懵,“都是出来玩的!装什么大尾巴狼啊!”
十三放下手里把玩着的酒杯,看向这两个姐儿,“他不是说了让你们滚吗?没听见?”
“切!”窑姐儿的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刚想骂人,就听见外面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好像是?官兵!
十三脸色一变,拉着平就往后门跑,可后门一推,迎开的却是一位身批青色官袍的大人,这位大人身后是一队人马。
“胡大人,”十三爷冷笑,“这么晚了,是唱的哪出?”
“十三爷安康,”胡言吾敛起了平日里的嬉皮笑脸,神色一片严肃,他先是规规矩矩的给十三爷行礼,然后道:“圣上有令,璟正王爷治丧期间罢饮宴,戒百戏,您这公然违抗圣令,恐怕得跟下官走一趟了。”
“走一趟?去哪儿?御史台吗?还是赋税司?看您身后这些人,您是大半夜不睡觉,特意跑了顺天府请人过来抓本王的吗?”
“十三爷对不住。”
“有什么对不住的,胡大人能耐,八大胡同几十条巷子,竟然能一条一条的找着本王。”
这时,又听见一阵急匆匆地脚步。
李玄甫李大人身着官袍,小跑过来匆忙一行礼:“十三爷安康。”
十三爷安康倒是安康,可十三爷旁边的平倒是不大安康。
李玄甫一来,他恨不得自己当场死掉。
“圣上说了,如果是皇室贵族有犯,那便不用移交顺天府了,直接去宫里面圣。”
胡言吾微微诧异:“现在吗?”
李玄甫点了点头,“是。”
“行,本王现在便入宫面圣,”十三看都不看这些人一眼,大步流星的向皇城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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