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文败类

　　周正在医院里昏昏沉沉的躺了两天，意识时而清楚，时而混沌。这期间，他感到自己全身上下哪儿哪儿都疼的要命，尤其是右胳膊跟后脑勺两处，简直疼到飞起。
　　疼的太厉害的时候根本喊不出一丝声音，这个时候他就会皱眉。
　　虽然皱眉并不能让这份疼痛缓解一丝一毫，可皱眉的时候，有人会很温柔的待他。有时是摸摸他的额头，有时会轻声细语的哼段小调，有时什么都不做只是握着他的手，摩挲着他的手背、他的每一根手指。
　　周正知道，那个人是江城。
　　其实第三天早上的时候，周正就已经醒了，可他一直不敢睁开眼睛，因为他多少有些怂。
　　作为一个很有自知之明的人，周正很清楚这一次他把江城惹的有多毛。给江城下药、孤身赴险、跳下脚手架这三件事，不论哪件事被单拎出来算账都够他好看的，何况他还把三件事做全了。
　　以他对江城的了解，等他醒来后江城铁定要跟他算总账的，要想得到江城的原谅，估摸着得费上好一番功夫。
　　在他没想好计策哄人之前，还是先继续装病吧。
　　可这个病，不太好装。
　　之前意识混沌的时候，周正的小解都是躺在床上插着尿管完成的。意识清醒后，继续躺在床上解手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周正酝酿了半天，虽然他已经很有尿意了，可一想到自己是躺在床上，还是当着江城的面就怎么都尿不出来。
　　实在被憋的没办法，他只好学着之前跟周女士从肥皂剧看来的桥段，穷尽他毕生的演技装作刚清醒的样子。
　　对了，肥皂剧里第一句话是要问自己在哪儿还是跟人要水喝来着？
　　结果，在他演技爆发的前一秒，江城刚刚被一个电话叫出去，他白白酝酿了半天的演技到头来连个观众都没有。
　　严格来说也不算没有观众，至少候启和郑斌还在。
　　见他醒来，这两人先是楞了一下，然后一个唔嗷喊叫的去找医生，另一个扑到他床边就是一通哭嚎。
　　一时间满楼道都是他们的咋呼声。
　　周正顶着走廊里其他人和护士的异样眼光，“嘘”了半天都没镇住床边一把鼻涕一把泪哭的如丧考妣的候启，最后他实在没了耐心，低头看了眼打着石膏的右胳膊，又扭头看了眼打着点滴的左手，抬起唯一还能动的脚踹了过去。
　　候启这才停了下来，看着他泪眼汪汪道：“正哥，你可算醒了，你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是不是想喝水？我去给你倒！马上！”
　　“我不想喝水。”周正咳了两声，有些难为情的开口：“咳咳，那啥，尿袋满了，你倒一下。”
　　候启“啊”了一声：“这些平时都是江城在弄，我不会啊，要不正哥你憋会儿？”
　　周正：……
　　很快，郑斌就把医生带过来了，给周正做了一些简单的检查，叮嘱了很多注意事项后，同意了周正拔尿管的请求。
　　周正拔完尿管的第一件事，就是挣扎着坐起准备去上厕所。
　　可他右手打着石膏，左手扎着点滴，右脚脚踝还轻度扭伤，想独立完成解手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周正抬头，打量了一下病房里现在能帮他的两人，一个关键时刻爱掉链子，另一个曾对他动过不该动的心思，没有一个靠得住。想到这儿，周正叹了口气，扭头对候启：“你打个电话给江城，让他赶紧回来。”
　　候启：“正哥，你是要上厕所吗？我们可以帮你，不用麻烦江城了。”
　　郑斌：“就是，总不会扶你上个厕所还要挑人吧？你这挑的是生辰八字还是血型星座？”
　　周正怼道：“老子挑成绩。”
　　候启：……
　　郑斌：……
　　作为这学期以来一直在班上稳居倒数前五的两人，这一刻感受到了莫大的羞辱。
　　就在周正觉得自己就要憋死的时候，江城正好从病房外走了回来。
　　见他醒来，江城的反应倒是比候启他们淡定许多：“醒了？这是要干嘛？”
　　周正还没来得及回答，郑斌已经抢先开口：“江城，你来的正好，你来评评理，阿正刚拔完尿管，准备去上厕所，我跟候启好心想帮他，结果他嫌弃我俩学习成绩差不让我俩碰他！你说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江城点点头，想了一会儿，开口道：“你俩成绩是挺差的。
　　候启：“这话也太扎心了吧。”
　　郑斌：“差点忘了，你俩一直是穿一条裤子狼狈为奸的！找你告周正的刁状，我真是脑子被门夹的不轻！”
　　周正在旁边补刀：“脑子被防盗门夹了的那两位，聊天能不能换个时间地点？我这边很急。”
　　原本周正只是想让江城扶他进洗手间坐在马桶上，可江城好像误解了他的意思，扶他在马桶前站定的同时，伸手就要帮忙来解他的裤子。周正吓了一跳，后退一步撞在江城怀里，打着点滴的左手按住江城已经捏着他裤腰边缘的手，忙不迭的开口：“我自己来。”
　　要是搁在平时，江城一定会笑着温柔的损他几句，然后坚持上手帮忙。可今天，他只是“嗯”了一声，收回手，一手举着吊瓶一手护在他后腰防止他单脚摔倒，客客气气的站在一边。
　　江城越是客气，就越能说明他有多生气。
　　不过眼下，周正没功夫考虑这个，他单手跟运动裤裤腰的绑带搏斗了好长时间后，终于成功把活结解成了死结。
　　周正满头大汗的扭过头，尴尬的向江城开口求助：“……那什么……帮我解一下。”

　　病房里明明有四个人，却安静的连跟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
　　就连一向极其没眼色的候启都能明显的感到气氛的不对，他歪着身子往郑斌那边靠了靠，小声道：“哎，你有没有觉得我正哥跟江城之间好像哪里怪怪的？”
　　郑斌也歪着身子凑了过去：“弟弟，这叫冷战。”
　　候启恍然大悟：“哦，那我们要不要说点什么缓和一下气氛？”
　　郑斌：“我建议你最好不要。”
　　候启抬头看了眼乖的跟小媳妇似的，啃着江城削好的苹果的周正，心疼之余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不行，他要为他正哥两肋插刀！
　　于是他尬笑着开口：“哈哈哈，诶正哥，阿姨今天怎么没来看你啊？”
　　周正嚼着苹果答：“听护士说她前两天一直守着我，估计今天是听说我醒了，觉得没事了，被老板抓去上班了吧。”
　　候启：“阿姨还真是心大啊。”
　　周正：“她早就习惯了……”话刚说了一半，他立马反应过来自己在说什么，把后半句没说完的话生生憋了回去，抬头偷偷瞄了眼江城的反应。
　　江城看着他，严肃又认真的问：“经常住院难道是件很光荣的事吗？”
　　周正连连摇头。
　　江城满意的低下头去继续看手机。
　　周正扭头，瞪了眼候启。
　　过了一会儿，候启又尬笑着开口：“哈哈哈，正哥，你对江城还真是好啊，为了不连累他自己一人只身赴险，太MAN了，简直就像好莱坞大片里的超级英雄。”
　　江城头也不抬：“好莱坞里的超级英雄可没给人喂过安眠药。”
　　候启：“可是我听说，我正哥为了你毅然决然的从脚手架上跳下去了，你就一点儿不感动？”
　　江城抬起头来看着周正，笑道：“敢动，我怎么不敢动，我又不恐高。”
　　候启：“我说的不是那个意思……”
　　郑斌扶额。
　　周正轻咳着打断候启，伸手拿过床头柜前放着的苹果塞给候启：“苹果挺好吃的，你尝尝。”
　　又过了一会儿，候启再次尬笑着开口：“哈哈哈，对了正哥，你还不知道吧，米乐已经转学了，徐霞今天早上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说的。”
　　周正：“猜到了。”
　　候启惊讶：“这也能猜到？”
　　郑斌白了他一眼：“这有什么猜不到的，难道你以为出了这事他还能在八班混下去吗？”
　　候启叹了口气，遗憾道：“唉，本来我还以为咱们几个能一起参加高考一起毕业呢，结果现在少了一个人，还怪可惜的……”
　　江城纠正他：“是两个人。”
　　候启疑惑：“两个？还有一个人是谁？”
　　江城抬头看了眼周正，扭头对候启笑笑：“你猜。”
　　候启刚想继续追问，就被周正狠狠的剜了一眼：“请问你长脑袋是为了显高吗？”
　　“什么意思？”候启扭头问旁边的郑斌：“我又说错什么了吗？”
　　郑斌伸手把周正床头柜前的香蕉撅了一根剥开递给他：“你一定饿了吧，多吃点，别客气，不够阿正那儿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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