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煞

　　接下来的七天，瞑月做好病人的职责，就是吃好睡好。大个子三餐定时送饭，小八每天都发来学校炸开的消息，可想而知，有些人已经开始坐不住，该占位的占位，该指认的指认。
　　六爷每天都会来看看她，带几个小玩意逗乐她。今天倒是没来。
　　太阳穴的伤口开始发痒，开始长疤。瞑月偶尔用手指搓搓纱布，或者按一按。
　　“不要抓。”杨萧澈抓住瞑月的手。“抓破了，好的就更慢了。”
　　瞑月瘪瘪嘴作罢。
　　两条腿不用再吊挂，也有了知觉。裹着石膏，不能动弹。肩膀裹着绷带，瘙痒难耐。
　　大个子小八今天都在病房，但气氛冰点。
　　许久不见的明初也来了。
　　瞑月说：“好久不见了。明初。”
　　明初点头：“小姐还好吗？”
　　瞑月勉强一笑：“命大，还好没有残废。”指了指太阳穴，“有可能毁容了。”
　　明初再次点头。
　　瞑月问：“你都查到什么了？关于林肃老师。”
　　明初扫一眼萧哥，很快。瞑月注意到，萧哥垂眼，眨下眼睛。
　　“林肃，原名林卿煜。是前统领杨父部下的的儿子。是杨大小姐的前男友。”
　　仅仅一句话，信息量如此之大。等等这么说来……“前男友，我只听说过一个前男友。”
　　杨萧澈说：“是，是你听说过的那个。”
　　瞑月愣愣地解读：“林肃，是你生父？”
　　“血缘上算是，仅此而已。”杨萧澈冷冷地回复。
　　瞑月下意识的想直起手臂十指交叉。“咝——”闷哼，瞑月右手抱住左肩。
　　杨萧澈着急，起身弯下腰，双手抱住瞑月双臂左看看右看看，“不是早跟你说不要乱动了吗？新长得疤破了，好得慢。”
　　“嗯——”瞑月皱眉等左肩疼痛过去之后，“我忘了。”瞑月颔首，“明初你继续。你坐吧！”
　　明初找个位置坐下说：“林卿煜的父亲是前统领的部下也是‘无影’的一员，与老管家差不多从小陪在前统领身边……”
　　“所以他是暗人的孩子，那就是半个自己人了。”瞑月从关系上解读。
　　明初摇摇头。
　　“不对？”
　　杨萧澈打断：“还是我来说吧！就是因为半个自己人，所以他对我们杨家的体系这么清楚，以至于无法防范未然，在他面前溃不成军。我们失去了‘左翼’的掌控。”
　　“失去‘左翼’？我知道‘左翼’是严宽在管理，跟林卿煜什么关系？”
　　杨萧澈一脸冷漠，咬牙切齿地说：“他背后超控了这一切。”
　　瞑月沉默，沉默，做什么事都是有理由的。“林卿煜与外公有过结？”而且这个过结一定是切肤之痛，或者更甚。
　　杨萧澈点点头，“对他来说是间接性的杀父之仇吧！”
　　瞑月了然于心，“你知道原由？”
　　杨萧澈说：“这个故事会很长……”杨萧澈从林卿煜的父母和杨父的情感恩怨开始说起……再之后林部下意外死亡，杨父等待结果和对林卿煜母亲的冷漠，林卿煜母亲失去丈夫疯了，母子俩一同被送进精神病院一个星期后，杨父去看望准备领孩子走，林卿煜母亲当天跳楼身亡。之后林卿煜被送到“无影”教养，再后来失踪，消失。大学期间接近杨明月，已达到报复杨家的目的。但这段感情受到杨父的强烈阻止，杨明月带着林卿煜去往美国生活。杨父亲自到美国与林卿煜交易放过他女儿……交易达成。
　　瞑月细细听来觉得奇怪，“交易达成？是打掩护？”
　　杨萧澈解释：“刚开始外公也不相信，所以有暗中跟进。林卿煜拿了100万确实离开了妈的世界。”
　　“那为何？他又出现了。”
　　“因为他生命中最爱的女人出车祸死了。而他掉入海中生死未卜。”杨萧澈递给瞑月热开水
　　瞑月接过杯子，“你的生母？”
　　“是。等他恢复意思的时候，我已经被妈领养了。”
　　瞑月说：“所以，他失去人生寄托，又走上复仇的道路？”
　　“是。”
　　“为了达成目的，运筹帷幄这么多年？”瞑月有点难以置信。
　　“是。”
　　瞑月抬起手，质疑道：“等等你说，林卿煜母亲和他当时被送去精神病院。按理说林卿煜不应该被草草地丢在精神病院的。”
　　“是，林卿煜母亲有家族遗传的精神病史。”
　　“你的意思是说，林卿煜也携带精神病因子。”
　　杨萧澈一脸轻松的说：“是。”
　　瞑月一下子说不上话，意思就是说，萧哥也携带有。
　　谈话突然停滞。
　　“所以，严宽杀了妈。是他一手策划？”
　　杨萧澈一脸痛楚，无奈地看着她，她还是知道了，“你知道了？”
　　瞑月喝一口热水说：“严晓跟我说的。要不是因为她以为我死定了，我想她绝不会说出来。不说他了。”瞑月停顿了下，“为什么你说是他一手策划，按理说，林卿煜对妈没怨。不。”瞑月想到严晓，“有些恨是有连带关系的。他恨外公，所以也连带恨妈？”
　　杨萧澈把杨秦风逃离老宅，大长老生前所怀疑之事和大长老死亡，件件叙述出来。
　　“所以说这有很大的可能。他布了很深远的一张棋局，严宽只不过是他的一粒棋子而已。而我们在他的网中？”瞑月咬咬手指，“仅凭他一人？做这么多事？”
　　杨萧澈也不相信，“但一切表明就是如此。”
　　“一个人是无法生存在这世上的。”瞑月对林卿煜无法发自内心的敌意，他真的超控严宽害死妈？
　　杨萧澈陷入沉思，突然灵光一现，“我忘了一个人——五长老。”
　　瞑月手指延着杯壁抚摸花纹纹理，“外接内应。”瞑月粗略知道五长老的身世，佣人的孩子，还未懂事，母亲就自杀了。人活着就想知道自己的根在哪，她如何，等等。“林卿煜或许抓住了他的七寸。五长老对杨家没有爱。推波助燃。”瞑月皱起眉头，按按右边的太阳穴。混乱，乱得头痛。
　　杨萧澈担忧地前倾左手搭在瞑月的肩上，右手扶上瞑月的额头，“别想了。”
　　“他到底想干什么？不，等等……他最恨的是外公。他必然会对外公下手。”瞑月直射杨萧澈，“外公为什么还没来看我，我伤的这么重，他不是想跟我靠近乎。现在这么好的机会，怎么不靠了？”
　　杨萧澈一脸沉痛，“他走了。”
　　瞑月眯眼，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杨萧澈放开搭在瞑月身上的手，坐回位子，“他走了。”
　　“走？走，哪去？”瞑月上身前倾，想听得更清晰点。
　　杨萧澈吞咽了下，垂下眼睑，“他死了。”
　　瞑月突然觉得自己忘记了呼吸，开始猛咳，“咳咳咳咳……”
　　杨萧澈一脸担忧拍拍她的背。瞑月喘了好一阵子。
　　难以置信，“怎么突然就？怎么可能……”瞑月声音沙哑变音。眼周通红赤目。
　　瞑月大口喘气，因为大口喘气，脸皱在一起牵动太阳穴和眼皮的肉，拉扯的生疼，瞑月下意思抬起左手想想扶住生疼的太阳穴，结果拉动了左肩的伤口。左手因疼痛无力的垂下。杨萧澈着急，抚顺她的背，干站着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抬头对明初说：“去叫医生。”低头关切地说：“扯着伤口了是不是。慢慢呼吸。”
　　“不用叫。”，瞑月闭眼闭口，用鼻子深呼吸，吐气，深呼吸，吐气，慢慢呼吸变平缓，吞咽了下干渴的喉咙，“咳——我没事了。你继续吧！哥。”
　　萧哥显然想停止谈论，“改日吧！”杨萧澈轻轻给瞑月掩上被子。
　　“哥你知道得你不说我会缠着你的。”瞑月低声沙哑。
　　杨萧澈无可奈何，拗不过她的倔脾气，“你答应我，我说什么你都要冷静。”
　　瞑月蹙眉点头点头，“我尽量。”
　　杨萧澈说：“现场在郊外别墅，室内没有打斗的痕迹，也没有第二人的踪迹。现场很干净。只有外公一人的痕迹。警察已经初步判定，外公是上吊自杀。”
　　瞑月紧紧捏着手上的杯子，手背青筋暴起，“什么时候的事？”
　　杨萧澈说：“你受伤那天下午，先于你送到这个医院。”
　　“谁发现的？”
　　“我，他一直电话不接，所以我跟踪了他手机位置。找到了别墅所在地。”
　　“你相信他是自杀？”
　　“我不相信。但，他得了肝癌，晚期了。”
　　“晚期啊——外公肯定不是自杀，也不可能是林卿煜害死的。”
　　杨萧澈纳闷：“你这么肯定？他有可能借刀杀人。毕竟妈也是。”
　　“直觉。”
　　杨萧澈不置可否。
　　瞑月沉思，“一切是他超控的的，太武断了，与他有关倒是有可能。”
　　“因为他救了你？”
　　“我只是觉得，一个人如果恨一个人，他若带有连带的血缘的人也恨的话，他应该放任我自生自灭。而不是救我。”杨萧澈闭语，不表态，“你有可能觉得，他留我一条命是为了布局，当然也有这个可能。”瞑月瞅瞅杨萧澈问：“你觉得他接下来，要做什么？”
　　杨萧澈说：“他消失了，找不到，除非他出现，不然他在暗，我们在明。他的行动无从得知。”
　　瞑月说：“消失了啊——”停顿了下，“或许他也跟我们一样，也在等待。”
　　“等待什么？”
　　“等待谁先按捺不住，先行动。”
　　杨萧澈，有点缓眼，他似是看到妈果决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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