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京

　　“奴婢该死！”

　　宫女丢下手中的托盘，伏跪在地上，抖着声音求饶。

　　这边的动静很大，一下子把皇后引了过来。

　　“这是怎么回事？”

　　望着卓云曦衣摆上的水渍，柳烟眉轻蹙，皇后望向跪在地上的宫女，不怒自威。

　　察觉到皇后的怒意，宫女更加惊恐，垂着脑袋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皇后娘娘，臣女没什么事，只是袖子湿了。”

　　卓云曦让帮她擦衣袖的绮罗推开，朝皇后行了一礼。

　　“既然如此，便都散了吧。”皇后朝四周扫视一圈，围过来的贵女们哪怕再想看卓云曦的热闹，也都只能乖乖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好了。

　　“卓姑娘不计较，不代表你能坏了宫里的规矩，自己下去领罚吧。”皇后对那宫女挥了挥手，望着卓云曦道，“湿的衣服穿在身上总归不好，幸好本宫殿里准备了几套衣服，你过去换了衣服再过来吧。”

　　“多谢娘娘。”

　　卓云曦朝庞清雨投去一个安抚的眼神，便跟着皇后身边的宫女一起走了。

　　“等等，这不是去坤宁宫的路吧？”卓云曦停下脚步，对领路的宫女道。

　　“回禀姑娘，奴婢方才已经派人去坤宁宫取衣服了，会有宫人将衣服送到离这里最近的紫怡苑，姑娘去那里是最方便的了。”宫女朝卓云曦行了一礼，恭敬而不失条理地回道。

　　卓云曦点了点头，示意宫女继续往前走。

　　“我倒是头一回听说紫怡苑。”她从小被皇后带着，这后宫之中鲜少有她没去过的地方，不由好奇问道。

　　“回禀姑娘，奴婢听说紫怡苑以前是一座宫殿，是陛下登基以后才改的名字，荒废已久了，年前太后娘娘派人将宫殿里打扫一新，才重新启用的。姑娘不知道，是正常的。”

　　闻言，卓云曦点了点头没有再追问下去。

　　等到了紫怡苑，卓云曦才明白宫女所说的“曾是一座宫殿”是什么意思。尽管门口有些荒芜，牌匾也不够气派，然而这些都无法掩盖掉这是一座巍峨的宫殿的事实。

　　往里走去，卓云曦发现这座宫殿占地极广，从规格和布局来看，恐怕在后宫之中仅次于太后所居的慈宁宫和皇后所居的坤宁宫。

　　这么大的一座宫殿，怎么说废弃就废弃了呢？

　　“这里以前住的是哪位贵人？”

　　既然乾元帝又重新启用这个宫殿，想必这宫殿的主人也不是什么不能问的忌讳。

　　“回禀姑娘，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领路的宫女摇了摇头，朝卓云曦露出一个歉意的微笑。

　　卓云曦点了点头，她不过随口一问，这宫殿弃用已久，看这宫女的年纪，不知道也是很正常的。

　　“回禀姑娘，这宫殿以前住的是前朝的一位贵妃娘娘。”就在此时，一直默默跟在后面的一名宫女突然开口道。

　　“哦？”卓云曦不由瞟向领路的那名宫女，见她狠狠瞪了那插话的宫女一眼，心中了然，道，“我的衣服拿来了吗？”

　　既然这是说不得的，那也就不要为难人家了。

　　果然，见她将话揭过，两名宫女不约而同舒了口气，恭恭敬敬地将她往正殿后面的寝宫领去。

　　殿内装点着碧色的纱帐，十分素淡，几乎没有什么摆设，显得冷冷清清的。殿内的家具看起来都有些年头了，也许是因为刚有人打扫过的原因，倒是不显得老旧，反而透出古朴大气的历史感。

　　卓云曦不由对那位贵妃娘娘感起兴趣来。能够住在这样一座宫殿里的，必定是一位受宠的娘娘，可是为什么皇帝要把这里荒废掉呢？那位娘娘后来又发生了什么呢？

　　卓云曦好奇得很，可她却不能问出口，因为她知道，即使她问了，这两个宫女也是不会回答她的。

　　去坤宁宫取衣服过来的宫女迟迟未到，卓云曦嫌坐在那里沉闷，便提出要出去走走。

　　她开了口，那两个宫女怎敢阻拦，只得跟在她后面。

　　紫怡苑的宫殿后面有一处小花园，外面围着一层篱笆，看起来很不打眼，但卓云曦发现，透过篱笆便能够看到御花园后面的玉泽池，不由感慨这座宫殿真是占了个好位置啊！

　　小花园毕竟荒废久了，即使前不久有人除过草，也谈不上有什么景致可言。倒是卓云曦踩着花园里的石子路走了一圈，找到了篱笆墙的一处小门。

　　她饶有兴趣地走上前探看，却不想那门晃了晃，竟然自己打开了！

　　卓云曦望着从门里面走出来的妇人，眨了眨眼睛，她觉得这妇人看起来有些眼熟，可就是想不起来她是在哪里见过的。

　　不过她没有印象，她身边的宫女却是认得那妇人的。

　　“见过祺贵妃娘娘。”两名宫女恭敬地行礼。

　　祺贵妃？原来是秦王殿下的母妃。

　　卓云曦跟着朝祺贵妃行了一礼。

　　“你是……这位姑娘是？”

　　“回禀贵妃娘娘，臣女名叫卓云曦，乃济国公之女。”

　　素来听说祺贵妃侍候在太后娘娘身边，是个性格温和，极为宽厚的人。卓云曦见她虽然衣着华贵，但并没有像后宫中一些妃子那样眼高于顶，恨不得整天拿鼻孔看人，不由对她心生好感。

　　只不过，饶是卓云曦脸皮子厚，也禁不住别人紧紧盯着自己看。她不由朝旁边让了一步，道：“臣女在宴会上弄湿了衣服，是来这里换衣服的。不打扰娘娘赏园子的雅兴了，臣女告退。”

　　“等一等。”祺贵妃喊住她，指着她衣袖处的水渍，细眉轻蹙，问道，“这是怎么弄到的？本宫看着这像是茶水印子，你有没有烫着？”

　　闻言，卓云曦不由愣了愣，良久才摇了摇头。

　　“多谢娘娘关心。”

　　这祺贵妃果然是个好相处的人儿。

　　“你要去哪里换衣服？怎么走到这里来了？”这后面半句话，却是对着那两名宫女问的。

　　“回禀娘娘，皇后娘娘让臣女来这里换衣服，不过去坤宁宫取衣服的宫女还没有到，臣女便出来逛逛，倒是惊扰到娘娘了。”卓云曦这个人就是这样，吃软不吃硬，你与她针锋相对，她便能分毫不让，将人气得不行；可若是你对她客气些，她便会十分和善。

　　“哪里的话，我不过是出来散散心的。”祺贵妃摇了摇头，目光从那两个宫女身上划过，美眸悠悠一转，笑道，“卓姑娘在这里干等着也不是回事儿。本宫的寝殿离这里倒是很近，本宫表兄家的女孩子常常到殿内陪伴本宫，本宫那里倒是也备了些年轻姑娘的衣服，若是卓姑娘不嫌弃，不如去本宫那里如何？”

　　兴许是祺贵妃的目光太过和善友好，卓云曦差点儿就要点头了。

　　“贵妃娘娘，这有些不大好吧？”卓云曦还没回答，她身边的宫女便抢先开了口。

　　卓云曦不由看向了她，见她虽然垂着脑袋，但态度实在说不上有多么恭敬。

　　“这有什么不好？本宫问的是卓姑娘，哪里有你插话的份？”

　　兴许是没有料到素来没脾气的祺贵妃会突然发难，那宫女除了把头垂得更低，一句话也不敢说了。

　　祺贵妃脸上挂着浅浅的笑，眼含期待地望着卓云曦。

　　卓云曦直觉跟着一个不熟悉的妃子去一个不熟悉的地方是不对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觉得拒绝不了眼前的这位妇人。

　　或许是因为宋承瑞这个人还算不错吧！

　　想着，卓云曦便跟着祺贵妃来到了她的寝宫。

　　祺贵妃的寝宫布置的很素雅，殿内没有过多繁杂奢华的装饰，不过光看着就觉得很舒服。

　　祺贵妃一进门便吩咐宫人去准备衣服，卓云曦则被她拉着坐下，喝茶聊天。

　　“这是本宫从万安寺带回来的茶叶，与那些名贵的茶比起来算不了什么，但本宫尝着觉得味道不错。你尝尝看？”

　　面对祺贵妃热情的态度，卓云曦不好推辞，便端起了茶盏。茶水入口，略带苦涩的香味弥漫在唇齿之间。诚如祺贵妃所言，这茶水比不上龙井毛尖，但口感极好。

　　不一会儿宫人上前来禀告衣服准备好了，卓云曦便跟着去了偏殿。

　　望着手里的衣服，她有些迟疑。权宜之际换的衣服，自然是不如自己的衣服合心意的，只是这衣服……似乎太花哨了些？

　　“姑娘，奴婢特意挑了一件最素净的衣服。”宫人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硬着头皮解释道。

　　这衣服上鹅黄的烟柳纹，可一点也不素净啊……

　　宫人拿来的哪怕是一件黑的或是大红的衣服，卓云曦都不会有意见。她这个人穿衣服不怎么挑颜色，也喜欢穿各种艳丽颜色的衣服，只是她不喜欢衣服上有那些花里胡哨的装饰和纹路……

　　可事到如今也没有办法了……

　　卓云曦只得硬着头皮将衣服换上。

　　“这些衣服是为哪位姑娘准备的？”她不由问道。在她的记忆中，好像没有见到过哪位贵女喜欢这种款式的打扮的。

　　“回禀卓姑娘，是柳大学士家的二姑娘。”

　　“柳家？”柳若仪？卓云曦记得，是端午那日躲在魏王身后的那个小姑娘，现在想来，那位柳二姑娘的衣着打扮的确是比较花哨的。

　　可是她听说贵妃娘娘出身武将世家，怎么会与书香门第的柳家有亲戚关系？

　　“回禀娘娘，镇北将军与忠义将军堂兄弟，镇北将军府与柳大学士家是亲家，所以与娘娘也是亲戚。”宫人倒是也是个热情的，对卓云曦解释道。

　　她这么一说，卓云曦就明白了。祺贵妃是在她的父亲忠义将军战死沙场后才入宫为妃的，这倒是让很多人忘了，原来这位贵妃娘娘并不是无权无势的，她与镇北将军府还是亲戚呢。

　　卓云曦换好衣服出去，正要与祺贵妃道谢，却听祺贵妃正在与人说话。

　　宫人通报过后，她走进去，目光恰好和正在与祺贵妃聊天的宋承瑞撞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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