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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4 章
李易峰拉着陈伟霆引路,两人一边打嘴仗一边走出地下车库。
警察中的催眠很浅,这时候已经懵懵的恢复了大部分清醒意识,正纳闷自己刚刚怎么了,却忽然见到陈伟霆与李易峰两个人从地下钻出来,吓了警察一大跳。
陈伟霆还没说什么,李易峰已经张开手在警察眼前挥舞来挥舞去,压低声音神神秘秘的说,“你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一切都是幻觉~幻觉~”
警察一脸懵圈。
陈伟霆说,“峰峰。”
李易峰说,“你让我试试,说不定我被陈坤催眠之后就有了一部分他的能力,跟蜘蛛侠的原理差不多。”
陈伟霆闲闲的指出一个残酷的事实,“你说中文,他听不懂。”
“……”李易峰退后一步,扯扯陈伟霆,“你上。”
陈伟霆上前,用德语叽里呱啦一通说,又拿出证件给警察看了一眼,警察便抬手放行。
李易峰好奇的问,“你给他看的是什么?”
陈伟霆随手把证件给李易峰,“开阳和天玑一起做的警官证,证明我们是政府的特派员。”
李易峰说,“你们连这个都准备了?”
陈伟霆说,“以防万一。”
李易峰摇了摇证件,感叹说,“还是陈坤牛掰啊,手一挥眼一眨,什么都搞定了。”
陈伟霆抽走证件,“他牛掰,你找他发工资去。”
李易峰撇撇嘴,“小气。”
两人原路折返,又经过了那家冰激凌摊子。
陈伟霆问,“要什么口味的?”
李易峰在摊子前看了一会儿,说,“香草的。”
陈伟霆用德语告诉摊主。
李易峰接着说,“再加一个朗姆,再加一个杏仁,对了,巧克力也来一个,诶哟,居然还有无花果的,也要也要,薄荷好,再加薄荷。”
陈伟霆:“……”
陈伟霆付了钱,李易峰拿着一个高过了脑袋,一连七八个球的冰激凌,一边走一边吃。
陈伟霆看着那冰激凌晃晃悠悠,分分钟都像会掉下来,但李易峰把控平衡极好,连路人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李易峰见陈伟霆一直盯着冰激凌,说,“你要?给你一口。”
陈伟霆说,“好,巧克力的那个。”
李易峰说,“给钱啊记得。”
陈伟霆说,“这种剥削领导的行为,你觉得对吗?”
李易峰说,“我给你选择,第一,接受我的剥削。第二,不接受我的剥削,也没冰激凌。”
陈伟霆掏出两张纸钞,“拿去,不用找。”
李易峰表扬,“我就是喜欢你这种败家子儿的领导风格。”
李易峰拿过了钱,把冰激凌递给陈伟霆。
陈伟霆去拿,但两人手一错,没拿稳。
颤巍巍的冰激凌塔眼看要倒,陈伟霆赶紧握住,两眼盯着赤橙红绿青蓝紫的冰激凌们,手腕微微一抖,反向抵消,冰激凌稳住了。
陈伟霆松了口气。
李易峰看着陈伟霆,说,“其实刚刚的话没说完,在日本的时候,我是打从心里觉得自己不适合北斗。”他转过身,往前走去,一边走一边说,“我不想成为任何人的负担,尤其是北斗的。但是这一次的事实明明白白的告诉我,我就是北斗的负担。”
陈伟霆看着李易峰的背影,手里冰激凌的冰凉密密麻麻渗透肌肤。冰激凌在融化。慕尼黑的日光洒遍全城。
李易峰说,“你们有了我就像是雄鹰扣了脚环。有了我,就有了羁累和牵绊。有了很多不能做,不可做,不得不做。当时我说要走,是真的想走。”
陈伟霆想说,不是的。
他说,“不是的。”
李易峰站住脚,“但是后来我改变了主意,我想留下。”
陈伟霆说,“为什么?”
李易峰拿出了口袋中的金属片,是从迷宫拣的那一块鹰羽模样的箱子残片。
“就算曾经是雄鹰的负累,我也可以改变我自己,你们能做到的,我也能。而你们做不到的,我也能做。从此以后,我是雄鹰的翅膀,我是天璇,是北斗的天璇。与你们并肩,与你们共同进退。”
陈伟霆看着李易峰,冰激凌已融成色彩斑斓的液体,一颗颗溅落在地。
李易峰回头看陈伟霆,说,“有个问题,你八成答不上来。”
陈伟霆说,“什么问题?”
李易峰说,“你以为我为什么改变主意留在北斗?”
陈伟霆的答案到了嘴边,却没有说出口。
李易峰一笑,说,“看吧,我就知道,你不知道。”他又说,“诶,你猜到底陈坤是谁?”
陈伟霆说,“某一代北斗中的某一个人。而以他的反应来看,他的身份应该与那行字有关。”
“嚯!”李易峰瞪大眼,“你的意思是,他是天璇?”
陈伟霆说,“你猜是谁?”
李易峰说,“我猜是天枢。”
陈伟霆说,“已经有一个陈天枢了。”
李易峰说,“那是名字,不是真正的代号。而且我们天璇不会有这样的。”
陈伟霆说,“我们天枢更不会有。”
李易峰看了看陈伟霆,说,“也对,你们天枢代代都一模一样,诶你说会不会你们其实是批量生产的生化人,万一哪一天召集起来了历代的天枢,就会有好几百个一模一样的你?”
陈伟霆看一眼李易峰,不接话茬。
李易峰拍拍陈伟霆的肩,“不过嘛,对我来说,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天枢。”
陈伟霆一怔。
“对了,还有,”李易峰看着陈伟霆,年轻的眉目映着明亮的阳光,灿烂一笑,“冰激凌化了,在你手上化的,记得赔我钱。”
“……”陈伟霆看看满手的黏黏答答。
李易峰高高兴兴的说,“八个球!双倍!”
回到公寓,马天宇看出了李易峰心情挺好,便问,“有发现了?”
李易峰摇摇头,很干脆的说,“没有。”
马天宇撇嘴,“那你乐什么?”
李易峰招招手,马天宇把头凑过去,李易峰一下把自己的裤兜翻个底朝天,“你看!”
马天宇说,“哇!”
李易峰说,“钱多吧!”
马天宇说,“你终于去打劫银行啦!”
李易峰抬手就打向马天宇的后脑勺。
马天宇跟后脑勺有眼睛似的,李易峰的手从哪个角度落下,他就从哪个角度避开,说,“不然钱哪来的?”
李易峰说,“天枢给的。”
马天宇吃了一惊,回头看一眼正拿湿巾擦鼻血余痕的陈伟霆,又回过头来看李易峰,“……你把天枢给打了?”
李易峰说,“打了。”
马天宇说,“打脸?”
李易峰点头,“打脸。”
马天宇握住李易峰的手,“英雄!!”
杨幂看着马天宇和李易峰,嘴角含着一抹笑,然后注意到袁弘的视线,转头向袁弘看去。
袁弘一笑,说,“放心,他回来了。”
杨幂说,“我知道,”她再注视李易峰,说,“我只是有点……有点害怕。”
袁弘说,“害怕?”
杨幂说,“我怕这也是陈坤的催眠,我怕我醒过来,会发现峰峰……没有回来。”
袁弘将手放在杨幂的肩上,无声支持。
李易峰还在高兴的给马天宇算钱,“……九十,一百,一百一!天宇,你帮我注意着汇率,我找时间换成人民币!”
马天宇说,“天枢给你的时候,没说别的?”
李易峰说,“没有啊。怎么了?”
马天宇想到李易峰那张惨不忍睹的出勤表,很明智的选择先不说。
袁弘出声,“诶诶,你们要是闹够了,就说正事。”
马天宇说,“什么正事?”
袁弘拿出一本本子来晃了晃,“老海因里希的日记。”
马天宇说,“你还原出来了?”
袁弘说,“差不多十之八九。”
陈伟霆擦好了血迹,说,“刚才你说重要的事,就是这个?”
袁弘说,“对。”
陈伟霆说,“日记有哪些内容是我们需要知道的?”
袁弘说,“除了我在迷宫里说的那些之外,最重要的是关于陈天枢的部分。海因里希记载了他为了找陈天枢所用过的种种途径和种种办法,其中就有陈天枢的下落。”
马天宇诧异说,“你上次不是说海因里希没有找到陈天枢么?”
袁弘说,“当时不能说这么多。”
马天宇回想当时陈坤在场,心下便明白过来,说,“陈天枢去了哪儿?”
袁弘说,“他哪儿也没去。他离开德国之后,与李一起搭船回国。但是,途中遇到了风暴。”
马天宇呆了一呆,“……你的意思是……”
袁弘看着马天宇,再环顾众人,说,“陈天枢没能回国,他死在了海上。”
陈伟霆眉目微微一动,看向袁弘,“他们回国遇上的那次海难,能确定陈天枢确实死亡了吗?”
袁弘说,“据海因里希的日记里写的,他追查到了陈天枢和李的船号,于是一路追踪,但船只遇到了风暴,船只倾翻,千余名乘客,最后活下来的只有二三十人,救难中心对这批乘客做了登记,其中只有李,没有陈天枢。”
陈伟霆的手指轻轻敲着桌子。
李易峰知道陈伟霆出现这个动作,要么是心中在谋划什么,要么就是在控制自己的情绪,这次显然是前者,便对袁弘说,“借死逃遁,金蝉脱壳,也有可能。”
袁弘说,“不排除这种可能性,但我在海因里希的日记中看见还有一样东西,他去过北京,验贝叶经是目的之一,目的之二就是为了再度搜寻李和陈天枢的下落,其中提到了一句什么话,看上去像是他确定了陈天枢必死无疑。”
马天宇忙问,“什么话?”
袁弘耸肩,“忘了。”
马天宇瞪大眼,“忘了?”
袁弘说,“我在匆忙之中能记下这么多,已经很难得。”
马天宇说,“要你何用?”
袁弘说,“看脸?”
陈伟霆一笑,视线扫了扫李易峰,又注意到了凝视李易峰的杨幂。
林志玲也在抿唇微笑,马天宇说,“志玲,你来评评道理,到底我漂亮还是他漂亮?”
袁弘和吴京一起叹口气。
马天宇说,“怎么了?”
袁弘说,“马漂亮啊马漂亮,我们现在是真的相信你和这位林小姐是纯洁的友谊了。”
马天宇越听越奇怪,说,“你们什么意思?”
袁弘说,“一个绅士是不会对一位美丽的小姐问这种问题的。对吧老吴?”
吴京点头。
马天宇说,“老吴你点什么头,你懂这什么意思吗?你一个没谈过恋爱没找过对象的人。”
吴京说,“谈过。”
在一边喝水的高伟光噗的就喷出去,呛得直咳嗽,热巴赶紧给他拍背顺气。
所有人都惊呆了。
所有人都看着吴京。
吴京淡定的拿起一块糕点,塞进嘴里,鼓着腮帮子开始咀嚼。
这时候却有一个声音响起,“你说天枢死了?”
袁弘抬起眼,循声看去,便见陈坤立在门前。
袁弘说,“对。”
陈坤的身影微微一闪,已经到了袁弘跟前,一伸手便揪住袁弘的领子。
吴京丢掉半截糕点,抬手便格。
陈坤被拦住,两眼盯着袁弘,说,“你再说一遍。”
袁弘说,“陈天枢死了。”
陈坤说,“你诈我。”
袁弘一笑,说,“诈你?我犯得着么?”
陈坤说,“海因里希的日记在哪儿!”
袁弘说,“早就被洪水冲跑了。被你们自己设下的陷阱,毁了你唯一能找到他的线索,感觉如何?”
陈坤不答,抬手便击向袁弘,吴京挡住,两人极快的拆解数十下。
袁弘施施然走到椅子边坐下,抬手给自己倒了杯茶,放到鼻下闻了闻,说,“这德国人的水,终究是不如我们那儿的水。”
陈坤停手撤身,看向袁弘,说,“你说海因里希的日记中有一样证据。”
袁弘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说,“是有。”
陈坤说,“是什么证据?”
袁弘看向陈坤,“我凭什么告诉你?”
陈坤说,“没有证据,你果然是在骗我。”
袁弘说,“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好,我说的是真也好,是假也好,有什么关系。”
他无视了陈坤,抿了抿茶。
陈伟霆走到袁弘身边,也倒了杯茶,喝了一口,说,“这茶不错。”
袁弘说,“茶叶是天宇自己带的。可惜水不行。”
陈坤立在屋中,好似格格不入,好似与一切都没有关联。
李易峰看着这样的陈坤,心中有一丝不忍。
陈坤开口,“给我海因里希的日记。”
袁弘看一眼陈伟霆。陈伟霆也拿着茶闻了闻,“你不相信真伪,拿了也没有意义。”
陈坤说,“我自然有办法辨别真伪。”
陈伟霆喝了口茶,说,“给了你,你用什么交换?”
陈坤说,“你们想要什么?”
陈伟霆说,“帮开阳解开催眠。”
陈坤毫不犹豫的说,“可以。”
陈伟霆一笑,看向陈坤,“不怕我们诈你?”
陈坤却面无表情的看着陈伟霆,“诈我又如何?我去准备,半个小时之后,让她一个人来我的房间。”
陈坤离开。
袁弘看着他的背影,说,“不怕我们诈他?真是自信。”
陈伟霆说,“他不是自信,他是不怕。”
袁弘说,“不怕?”
陈伟霆说,“他没有什么可舍弃,又有什么可怕?”
袁弘一怔,再度看向陈坤离开的背影。
半个小时之后。
杨幂敲了敲陈坤的房门。
陈坤在门内说,“门没有锁。”
杨幂打开门,走进房间,见陈坤立在窗前。
外套挂在衣架上,陈坤只穿着衬衫与长裤。
陈坤说,“坐下。”
杨幂看了看,只有一张椅子,便在椅子上坐下。
陈坤转身走来,走到杨幂身前,说,“你的意志力很强大,我之前能够催眠成功是抓住了你的情感动摇间隙。催眠和解除同样危险,所以从现在起,你要放下精神戒备。”
杨幂说,“这样就开始了?”
陈坤说,“你不放心,可以让他们进来陪你。”
杨幂说,“我见过很多人,没有一个人能够与你的催眠术相媲美。”
陈坤没有笑意的扯动了一下嘴角,说,“怎么,现在是吹捧我?”
杨幂说,“以你的能力,即便在解开催眠的过程中又做了什么手脚,我也不会发现。”
陈坤说,“我答应你们,就不会出尔反尔。”
杨幂一笑,“我多此一问。”
陈坤将手放在椅子两边扶手上,弯下腰,看着杨幂双眼。
杨幂说,“我们一直在猜你是谁。”
陈坤微微皱眉,说,“不要再说话。”
杨幂却仍道,“玉衡,开阳,摇光,天玑,天权……还有,天璇。”
她看着每听到一个名字,面色便雪白一分的陈坤,问道,“你是当中的哪一个?”
陈坤说,“你根本就不想解开催眠是吗?”
杨幂说,“我想。”
陈坤说,“那就闭嘴。”
杨幂忽然伸手抓住陈坤手腕,盯着陈坤双眼,“我想知道一件事。”
陈坤皱眉,想抽出手来。
但已迟了。
杨幂的声音似远还近,周围景物如水波一般变幻,他想保持住自己的意识清醒,却难以站稳。
只听杨幂的声音在脑子里响起,“我想知道,你身上的刺青,到底是什么含义。”
陈坤猛地盯住杨幂那一双眼睛。
那一双漆黑的,无底的,幽深的眼睛。
那一双不属于杨幂的,属于另一个人的眼睛。
那一双陈天枢的眼睛。
陈坤霍然坐起,睁开双眼。
窗外却是芳菲未尽的四月天。
他坐在自己卧室的床上,床头柜上放着今年生日刚刚得的生日礼物,一台法国制的珐琅台灯。
有人打开卧室的门走进来,笑着说,“少爷醒了,表小姐在楼下等了你好一会儿了。”
陈坤掀开被子,下地,看见自己趿着一双丝绸软底拖鞋。他换了鞋,下了楼。
客厅里只有佣人。
佣人笑着说,“表小姐等不住,去院子里散心了。”
陈坤转头,看见极大的落地玻璃门,他走过去,抬起手推开了门,看见了阳光之下,自己手背清晰的肌肤纹理。
草地每一步踏上去都是柔软,植物的清新气息萦绕鼻间。
“阿坤哥哥!”少女欢乐的声音宛转如莺。
陈坤抬头,见少女提着连衣裙裙摆向自己奔跑而来。
林间青翠,少女一身雪白。
陈坤不觉微笑,伸出手去,将她接了个满怀。
少女仰着脸看他,额上有点点汗迹。
他说,“跑得慢一些,摔倒了怎么办?”
少女说,“你起得这么晚,是不是昨晚又跟天枢哥哥聊得通宵?”
天枢?
他心中一怔,然后如有所感,转头看去。
另有一男一女立在林边交谈,仿佛感受到了陈坤的目光,那名男子转头看来。
是陈天枢。
那就是陈天枢。
陈天枢微微一笑,说,“阿坤,亦菲。”
陈坤不觉松开手臂。
刘亦菲拉着陈坤的手,走向那两名男女,“天枢哥哥,冰冰姐姐。”
李冰冰和陈天枢看着这对年轻人,一起露出了笑脸。
阳光照在林间,闪了一闪,却又黯淡下来。
窗外漆黑。
书房之中,坐着四人。
灯光将四人的影子投在四面墙壁上。
桌上放着一只极大的地球仪。
李冰冰站在桌边,转了转地球仪,说,“什么时候买的这个?”
乔振宇得意的说,“不错吧,我亲手做的,你要是喜欢,我再做一个送给你。”
李冰冰说,“仔细看一看,又觉得不怎么样。”
陈坤看着他们。
陈天枢回头看着陈坤,说,“阿坤,你在想什么?”
陈坤后知后觉的说,“什么?”
陈天枢笑了笑,面颊泛起一个浅浅酒窝,令他平添了几分平易近人的亲切,说,“怎么?你担心亦菲?”
陈坤这才想起来,便说,“对。这件事,我不想牵扯她进来。”
陈天枢站起身,走到书桌边,拿住了地球仪轻轻一转,灯光下,黑影也缓缓转动。
陈天枢说,“任何人想退出,我不阻拦。”
陈坤看着陈天枢,“我们都走了,你怎么办?”
陈天枢说,“继续行动。”
陈坤说,“就你一个人?能干什么?”
陈天枢笑了笑,说,“总要有人做这一件事。”
窗外是无边的漆黑夜色。
江面上又弥漫起了大雾。
黑色的轿车停在江边。
李小冉坐在后座,耳后压着发髻,一身旗袍,脸上不带丝毫笑容。
车门打开,陈坤与陈天枢坐进车。
车后座改良过,可供四人分别落座两侧。
李小冉抬眼,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陈天枢,“天枢所来,又是为了那件事?”
陈天枢说,“正是。”
坐在驾驶座的是孙红雷,他从照后镜中时刻注意后座动静。
李小冉说,“这件事,我们上海李家可得几分利?”
陈天枢微微一笑,“一分利。”
李小冉挑眉。
陈天枢却说,“也没有。”
孙红雷倏的皱眉。
李小冉看着陈天枢,说,“陈先生这是在拿我们李家开玩笑?”
陈天枢欠身,“不敢。”
李小冉说,“我们是商人,商人唯利是图,那是天性。”
陈天枢说,“李老板是上海滩的大鳄,应该最清楚这两年的局势动向。若国将不国,又去何处做买卖?又谈何逐利?”
李小冉说,“这些家国天下的大义,陈先生留着对那些热血热心的年轻学生说吧。”
陈坤皱眉,“既然李老板没有兴趣,”他看陈天枢,“我们走吧。”
陈天枢却说,“这笔宝藏落入军阀手中,便不再是宝藏,是枪炮,是军火。那些枪炮军火,便将在不远的将来炸响在淞沪口。”
李小冉一笑,“陈先生不必危言耸听,炸哪儿都不会炸在上海滩。”
陈天枢说,“保住淞沪口,便不需保住其他?此城之外的百姓,便不是性命吗?”
孙红雷皱眉,回头低声说,“大小姐,要不要我……”
李小冉抬手,“不必。”
孙红雷便回过头。
李小冉对陈天枢说,“陈先生这是激将法?”
陈天枢说,“上海滩有许多高门大户,也有许多自诩的爱国志士,但我只找了李老板。因为,我信李老板。”
李小冉说,“这顶高帽子,我戴不下。若真要我李家出手,我说过条件了,必要酬报。”
陈天枢说,“好,我给。”
李小冉看向陈天枢,“你给什么?”
陈天枢看着李小冉,一双眼却是乌黑,说,“我陈天枢的命。”
陈坤变色。
李小冉眉目微微一动,再看陈天枢,这次看得极认真极专注,慢慢的说,“为什么?若如你所说,这批宝藏你不动分毫,既无利可图,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陈天枢一字一字的说,“有一些事,总要有人去做。”
黄浦江流淌而去,流过码头。
码头细雨,李冰冰与陈天枢即将登船。
陈坤相送,说,“此去北平艰险,一路小心。”
陈天枢说,“你放心。”
陈坤说,“李家那边还是没有消息?”
李冰冰轻轻叹息。
陈坤说,“他们不愿意,就不愿意吧。这件事有我陈家和刘家联手,必可办成。”
陈天枢笑一笑,说,“这么大的口气,我听着可有些发慌。”
陈坤说,“有什么好慌的,有我和亦菲,有你和冰冰,再加上振宇,有什么事是我们办不到的?”
陈天枢一笑,刚想说话,却看着陈坤身后。
陈坤回身看去,便见孙红雷撑着伞,伞下站着李小冉。
李小冉走上前来,走到了陈天枢的身前,伸出手去。
陈天枢不动神色,也伸出手,与李小冉握了握手。
李小冉说,“陈先生,有没有人说过,你真是一个怪人?”
陈天枢一笑,“很多人这样说过。”
李小冉说,“我李家在此事上鼎力相助。”
陈天枢说,“李老板,丑话说在前头。这宝藏上,我们拿不出任何东西。”
李小冉说,“不必。”
陈天枢一扬眉。
李小冉说,“我是爱财,不过取之有道。那些东西不该是我的,我不要。我要的,我自会争。”
陈天枢看了李小冉一会儿,孙红雷不悦的皱了皱眉。
陈天枢说,“多谢李老板。”
李小冉一笑,“先别谢得那么早。条件,我还是有的。”
陈天枢说,“请说。”
李小冉说,“你欠李家一个人情。”
陈天枢说,“当然。”
李小冉说,“那就够了,”她意味深长的一笑,“天枢的人情,不是每个人都欠得起的。”
陈天枢说,“话虽如此,我还是要谢谢你。”
李小冉说,“谢我什么?”
陈天枢说,“为天下人,为中国人,谢李老板平劫救国之恩。”
李小冉看着陈天枢,寒暄的神气散去,握住了陈天枢的手,摇了一摇。
雨下得越来越密,天空之中布满阴雨,犹如这个风雨飘荡中的东方巨龙那昏暗不明的未来。
报贩的招徕生意声越过了围墙,隐隐传了进来,“号外,号外,各路北伐军发起全线总攻!全线总攻!”
陈坤拿着茶杯的手不由得一颤,泼出了小半杯。
刘亦菲按住他的手,担心的说,“阿坤哥哥。”
陈坤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抚的说,“没什么。不过,我们该动身了。”
刘亦菲问,“去哪儿?”
陈坤说,“北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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