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灯火：由便利店开始

　　第七十四章未折的脊梁

　　当战斗的喧嚣在货运中转站区域渐渐平息，浓烈的硝烟与血腥味尚未完全被风吹散时，司徒铮根据十八的信息向右侧普通客运月台区域推进探查的下达命令。那里的建筑相对低矮，结构也更复杂，谁也无法预料是否隐藏着更大的威胁。

　　一支精锐的战斗小队率先突入，他们踩着破碎的玻璃和瓦砾，警惕地穿梭在空旷的售票大厅、倒塌的候车椅和布满污渍的通道之间。与货运站那边蜂拥而出的丧尸不同，这里显得异常安静，只有风吹过破洞发出的呜咽声，以及某种细微的、仿佛来自地底的窸窣声响。

　　“队长，有情况！”一名听觉强化的异能者士兵突然举手示意，指向一条通往下方站台的、被杂物半掩的楼梯口，“下面有活人的气息，很微弱……还有很多……老鼠的声音！”

　　是十八先生所说的变异老鼠和幸存者吗？

　　小队立刻呈战术队形，小心翼翼地沿着楼梯向下推进。越往下，那股混杂着霉味、血腥和某种生物巢穴特有的腥臊气味就越发浓烈。楼梯尽头连接着一条昏暗的地下通道，这里似乎是旧时的员工通道或行李托运区域。

　　通道深处，传来清晰的、令人牙酸的啃噬声，以及变异老鼠那特有的、尖锐的“吱吱”叫声。而在这些声音之下，压抑到了极致的、属于人类的喘息与呜咽，如同游丝般断断续续。

　　“快！”小队队长低喝一声，加快脚步。

　　拐过一个弯，眼前的景象让这些身经百战的士兵也倒吸了一口凉气。

　　通道尽头，一扇厚重的防火门被各种破烂家具和扭曲的金属架死死堵住，形成了一道简陋却坚固的防线。而在防线之外，黑压压一片如同潮水般的变异老鼠，正疯狂地冲击着障碍物！这些老鼠个头大如家猫，眼睛赤红，门牙尖锐得闪着寒光，它们啃咬着木头，抓挠着金属，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噪音。

　　更让人心惊的是，在障碍物的缝隙中，隐约可见几道身影正在拼命抵抗！他们挥舞着简陋的武器——锈蚀的钢管、削尖的桌椅腿，甚至还有断裂的拖把杆。冰锥、微弱的火苗、偶尔闪现的金属光泽从他们手中发出，击退着一波波试图突破的老鼠，但显然已是强弩之末，动作迟缓而无力。

　　“救人！”队长毫不犹豫地下令。

　　强大的火力瞬间倾泻而出，精准地覆盖了鼠群的后方。突如其来的攻击让鼠群一阵大乱，吱吱的惨叫声不绝于耳。与此同时，一名土系异能者士兵猛地跺脚，一道土墙在防线前隆起，暂时阻隔了鼠群的冲击。

　　防线后的抵抗者们被这突如其来的援兵惊呆了，动作有瞬间的停滞。

　　借着士兵们头盔上射出的强光，人们看清了他们的模样——那是一群半大的青年！最大的看起来也不过二十來岁，最小的可能只有十六七岁。他们个个面黄肌瘦，衣衫褴褛，脸上、身上满是污垢和已经发黑的血迹。那一双双本该清澈明亮的眼睛，此刻深陷在眼窝里，布满了血丝，充满了极致的疲惫、绝望，以及一丝被绝境磨砺出的、不符合年龄的凶狠。

　　但他们还活着！还在战斗！

　　“别怕！我们是来救你们的！”一名士兵大声喊道，试图安抚这些显然受惊过度的少年。

　　然而，回应他的，并非感激的哭泣，而是一个站在最前方、手里握着一根凝结着冰霜的钢管的少年嘶哑的吼声：“别过来！后面有……有大家伙！快走！”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通道深处，传来一声沉闷的、带着回音的咆哮！一股强大的、带着腐朽与恶念的能量波动扑面而来！

　　“是4级丧尸！可能不止一个！”小队队长脸色一变，立刻向指挥部汇报，“请求支援！发现幸存者，但通道内有高阶丧尸被鼠群和活人气息引动了！”

　　消息传到后方，司徒铮和十八立刻动身赶往现场。

　　当十八的身影出现在通道入口时，那原本疯狂冲击土墙的鼠群，仿佛感受到了天敌般，出现了明显的骚动和退缩。而他只是平静地看向通道深处，蜂蜜色的眼眸中数据流转。

　　“四个4级，一个力量型，一个敏捷型，两个精神干扰型。鼠群受其驱策。”他瞬间完成了分析。

　　“清理掉。”司徒铮毫不犹豫地下令，同时示意士兵们加强火力，压制鼠群，为十八创造空间。

　　十八没有使用大规模的能量冲击，以免误伤近在咫尺的幸存者和通道结构。他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掠过，指尖弹出无形的能量刃，精准地点在那些试图从阴影中扑出的4级丧尸的核心处。速度快得只在视网膜留下残影，伴随着几声轻微闷响，那令人窒息的能量波动便骤然消散。

　　失去了高阶丧尸的驱策，鼠群顿时陷入混乱，在士兵们密集的火力下很快被清剿一空。

　　通道内，陷入了短暂的死寂。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和强光照射下，那些少年们难以置信、恍如隔世的眼神。

　　堵门的障碍被小心翼翼地清理开一个缺口，当司徒铮和十八走进这最后的避难所时，看到的是一幅令人心碎的画面。

　　这是一个不大的设备间改造的空间，挤着三十七个人，几乎都是少年。他们相互依偎着，蜷缩在角落里，许多人已经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地上散落着空荡荡的、被舔舐得干干净净的包装袋，和一些分辨不出原本模样的、疑似树根或皮革的残渣。空气中弥漫着绝望、饥饿和伤病的气息。

　　那个之前拿着冰霜钢管的少年，似乎是他们的领头人，他强撑着站在最前面，身体还在微微颤抖，却依旧固执地挡在同伴们身前，警惕地看着走进来的十八和司徒铮，尤其是气质非凡、纤尘不染的十八。

　　“你们……是谁？”他的声音干涩沙哑，如同破旧的风箱。

　　“我们是曙光新城的安全部队，”司徒铮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温和，他看出了这些孩子极度缺乏安全感，“外面的威胁已经清除了，你们安全了。”

　　安全……这个词仿佛带着魔力，瞬间击溃了这些少年苦苦支撑的防线。人群中响起了压抑不住的、低低的啜泣声。几个年纪较小的孩子更是直接晕了过去，显然是精神和体力都已透支到了极限。

　　医疗兵立刻上前进行紧急检查和救治，随着简单的交流和检查，一个残酷而悲壮的故事，渐渐浮现在众人面前。

　　这群孩子，末世降临时，都还是同一所中学不同年级的学生。灾难爆发在学校，他们亲眼目睹了老师和同学的异变与死亡，在极度恐慌中，一部分人幸运地觉醒了异能，靠着这点微弱的力量和求生的本能，他们跌跌撞撞地逃出了地狱般的校园。

　　他们寻找过家人，有人找到了冰冷的尸体或空荡的家，有人则彻底失去了联系。他们组成小队，在废墟中挣扎求生，经历过物资的匮乏，经历过变异生物和丧尸的追杀，更经历过人心的险恶——曾被看似友善的幸存者队伍接纳，却在关键时刻被推出去当做吸引丧尸的诱饵；也曾为了争夺一小块发霉的面包，被迫与同样饥饿的其他幸存者生死相搏。

　　他们中一个叫林晓的女孩，她的水系异能虽然微弱，却是团队最重要的水源保障。她曾哭着告诉同伴，她梦到自己用冰锥刺穿了那个在危机时刻将她推出去的、曾经最好的朋友的喉咙。醒来后，她吐了很久，然后擦干眼泪，继续凝练那救命的清水。

　　他们一路流浪，最终发现了这个相对隐蔽、并且已经被多次搜刮、被认为“油水已尽”的车站。在这里，他们利用废弃的材料，在这个不起眼的设备间建起了一个勉强可以遮风挡雨的“家”。没有异能的孩子负责寻找一切可能入口的东西，加固防御；有异能的孩子则负责警戒和应对小股威胁。

　　他们互相取暖，分享着找到的每一丁点食物，给生病的同伴省下干净的水。他们约定，无论多难，都要一起活下去。末世夺走了他们的童年、他们的亲人、他们的安宁，却没能夺走他们之间最后的羁绊和对“活下去，一起活下去”的执念。

　　然而，刚刚过去的这个寒潮，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漫长和酷烈。车站内部也无法完全抵御那彻骨的严寒，他们储存的少量食物很快耗尽。为了取暖，他们烧掉了能找到的所有可燃物。当寒潮终于过去，他们还没来得及庆幸，不知为何，车站外围聚集的丧尸和变异鼠群却突然增多，将他们彻底困死在了这里。

　　断粮第五天。
　　最后一点能啃食的东西都已经吃完。
　　外面是无穷无尽的怪物。
　　所有人都已经虚弱得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了。

　　就在昨天，几个没有异能的少年拉着那几个还有一丝力气释放异能的家人们的手，平静地说：“远哥，慕雪，阿杰……你们别管我们了。趁着还有点力气，走吧，能活一个是一个……”

　　那个叫李慕雪的女孩，觉醒了微弱的治愈白光，她哭着摇头，声音微弱却坚定：“不走……我们要是会走……早就不在这里了……要死，就一起吧……齐齐全全的……”

　　那个拿着冰霜钢管的青年，叫韩远，是末世前的班长，末世后的大家长。他红着眼睛，死死攥着手中的钢管，对着看不见的敌人，也对着绝望的命运，发出了最后的低吼：“那就一起！”

　　他们做好了最后并肩战斗，直至死亡的准备。

　　却没想到，等来的不是死亡的镰刀，而是穿透层层黑暗与绝望，骤然降临的……光。

　　听着士兵们转述的这些片段，看着眼前这些在绝境中依然没有抛弃彼此、脊梁未曾折断的小年轻们，司徒铮感觉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他经历过无数生死，见过太多人性的阴暗与光辉，但眼前这群大孩子所展现出的坚韧、牺牲与不离不弃，依旧深深震撼了他。

　　十八安静地站在一旁，他的传感器记录着每一个少年微弱的生命体征，记录着他们脸上混杂着茫然、恐惧、以及一丝重新燃起的、微小希望的光芒。处理器中，关于“人类在极端环境下社会性行为及情感纽带强度”的数据模型正在被大量新的、鲜活的数据冲击和刷新。

　　他不太理解那种名为“牺牲”和“守护”的情感具体如何运作，但他能清晰地分析出，正是这种非理性的、超越个体生存最优解的行为模式，让这个小小的群体在绝对劣势的环境下，支撑到了救援的到来。

　　这似乎……比单纯的能量公式，要复杂和……有趣得多。

　　“带他们回去，”司徒铮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给予最好的治疗和安置，告诉他们，从今天起，这里就是他们的家，再也没有人能伤害他们。”

　　士兵们小心翼翼地将这些虚弱到极点的少年背起或搀扶起来。当有人触碰到那个叫韩远的年轻人时，他身体僵硬了一下，却没有反抗，只是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个被他们视为最后堡垒的设备间，又看了看站在光芒中、如同神祇般强大的十八和司徒铮，干裂的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任由泪水混合着污垢，滑过年轻却已布满风霜的脸颊。

　　三十七个生命，三十七段被残酷末世雕琢过的灵魂，终于离开了这片浸满他们血泪与绝望的废墟，走向了月台之上，那片刚刚被点亮、象征着秩序与新生的洁白光芒。

　　他们带走的，是过去的伤痛与记忆。
　　他们迎来的，是一个或许可以重新开始书写未来的……微小的可能。

　　而这可能性的种子，已然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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