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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抹药膏的功德
玄天历三千七百二十一年初夏二十九日,明光宗营地炼丹房内,药香与一种奇异的土腥味混合在一起,弥漫在空气中。
云游子围着一个巨大的青石碾盘,双眼布满血丝,却闪烁着狂热的光芒。
他身前,林墨正小心翼翼地将研磨成细粉的艾草、苍术等驱虫香核心原料,按比例倒入碾盘凹槽,而石磊则费力地推动着沉重的碾轮,将其与一旁早已准备好的、色泽土黄的黏稠膏体充分糅合。
“加,再加半勺‘地脉龙涎水’!”云游子指着一个玉瓶,对林墨喊道。
那“地脉龙涎水”是马文才根据巫谐的提示,从附近一处废弃矿洞底部采集到的特殊灵液,具有缓慢释放灵力和固化物质的特性。
林墨依言,用一根细长的银勺,精准地舀出半勺透明的液体,滴入碾盘。
石轮滚动,发出沉闷的“咕噜”声,原本略显松散的混合物,渐渐变得越来越粘稠,颜色也逐渐加深,最终呈现出一种不太雅观,却异常醒目的屎黄色。
“宗主说了,这药膏不求好看,只求实效!”云游子用一根木spatula刮刀挑起一团,放在鼻尖闻了闻,眉头先是一皱,随即舒展开来,“嗯,这股子怪味,比驱虫香浓烈多了,而且带着土性,正好往地下钻!”
经过三日不眠不休的试验,失败了十七次,消耗了近百斤药材和三十斤“黄泥岗黏土”——这种黏土是云游子偶然发现,吸水性和透气性极佳,且对灵力有微弱的吸附作用——终于,第一批“明光驱虫膏”成功出炉。
它呈块状,表面略显粗糙,散发着比驱虫香更为浓郁、且带着泥土气息的怪异味道。
巫谐接到消息,来到炼丹房。他拿起一块驱虫膏,入手微凉,质地不算坚硬,用指甲能轻易掐出痕迹。
“成本如何?”他最关心的还是这个。
云游子立刻报上数字:“回宗主,每块药膏约重五两,主要成本是驱虫香原料、黄泥岗黏土和地脉龙涎水。
地脉龙涎水采集不易,但用量极少,分摊下来,每块药膏成本约合零点一块下品灵石。”
“很好。”巫谐点点头,将药膏放回盘中,“马文才,安排人手,立刻将这些药膏送往清溪村,交给风灵溪。
告诉她,每株幼苗根部涂抹拇指大小一团即可,务必指导村民和弟子们涂抹均匀,覆盖根部周围半尺范围。”
“是,宗主!”闻讯赶来的马文才躬身领命,随即快步出去安排。
清溪村灵木田边,王老头和十几个村民翘首以盼,脸上满是焦虑。
自从风灵溪三日前带人勘察回去后,虽然留下话说明光宗会有办法,但看着地里幼苗一天比一天蔫,他们的心就像被猫爪挠一样。
当明光宗的弟子们抬着十几个大陶罐出现在田埂上时,王老头激动得差点跪下去,被风灵溪一把扶住。
“王村长,无需多礼,治病要紧。”风灵溪语气干脆,她打开一个陶罐,一股浓烈的、难以形容的气味立刻飘散开来,让不少村民下意识地捂住了鼻子。
“这……这就是仙师们炼的药?”王老头看着罐子里那屎黄色的膏体,有些迟疑。
“此乃‘明光驱虫膏’,专门对付土里的蚀根虫。”
风灵溪拿起一个陶碗,舀出一块药膏,“周小宝,张铁牛,示范给村民看。
每株幼苗根部,涂抹这么一团,用手抹匀,让药膏紧贴根部土壤。”
周小宝和张铁牛立刻上前,忍着那股怪味,笨拙却认真地涂抹起来。
周小宝一边抹一边嘀咕:“这玩意儿真丑,跟村口老王家的黄泥巴一个色儿。”
张铁牛则闷头干活,手上动作飞快,他力气大,抓起药膏就往根上按,倒也省事。
风灵溪在一旁监督,时不时纠正:“周小宝,你那团太大了,浪费!
张铁牛,轻点,别把幼苗弄折了!”她又对村民们道:“大家都学着点,我们人手有限,主要还是得靠你们自己动手。
这药膏无害,就算沾到手上也无妨,用清水洗净即可。”
村民们见仙师都这么说了,又看着风灵溪等人亲自下手,便不再犹豫,纷纷拿起分发的工具,学着涂抹起来。
一时间,三亩灵木田旁,人头攒动,男女老少齐上阵,虽然那驱虫膏的气味实在呛人,但想到能救活这些关系到一年生计的灵木幼苗,大家都憋着一股劲。
六月初二清晨,天刚蒙蒙亮,王老头就迫不及待地跑到灵木田。
当看到眼前的景象时,他先是愣住,随即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看错,激动得老泪纵横,转身就往明光宗营地的方向跑。
同日辰时,正在审阅马文才送来的“玄晶门能耗审计初步报价”的巫谐,被帐外急促的脚步声打断。
“宗主!宗主!大喜啊!大喜啊!”王老头气喘吁吁地冲进帐内,也顾不上行礼,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花,“灵木!
灵木活了!您看!”他小心翼翼地捧着一株灵木幼苗,原本焦枯的叶尖已经不再蔓延,叶片也恢复了些许生机,最关键的是,他轻轻拨开根部的土壤,几条白嫩的新根须正怯生生地探出头来。
巫谐放下玉简,接过幼苗仔细看了看,又递给闻讯赶来的云游子。
云游子掏出一个放大镜般的法器,对着根系端详片刻,抚掌笑道:“成了!
这驱虫膏果然有效!那蚀根虫想必是被这气味逼走了,根系得以喘息,自然开始恢复生长。”
巫谐嘴角扬起一抹满意的弧度。他没有立刻说话,而是走到帐外,望着远方清溪村的方向。
片刻后,他对马文才道:“派人去清溪村核实具体情况,统计驱虫膏的实际用量和效果持续时间。
另外,让云游子长老准备一下,将驱虫膏的制作方法标准化,考虑批量生产。”
“是,宗主。”马文才躬身应道。
两日后,派去核实情况的弟子张奎回报:清溪村三亩灵木田的幼苗,有八成以上都出现了明显的恢复迹象,叶色转绿,新根萌发。
地里的蚀根虫,用特制的工具翻土查看,数量锐减,且大多远离幼苗根部,似乎对那片土壤产生了畏惧。
王老头代表全村,给明光宗送来了一面用粗布缝制的锦旗,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大字写着:“为民除害,恩重如山”。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传遍了天衍圣山周边的凡人村落。
之前受过噬灵蚁灾之苦,又得到明光宗“明光驱虫香”恩惠的村子,更是对明光宗感恩戴德。
如今这“驱虫膏”又救活了清溪村的灵木,一时间,明光宗在凡人心中的地位,几乎被捧到了“活菩萨”的高度。
“听说了吗?明光宗的仙师们又炼出好东西了,能把土里的虫子都赶走!”
“何止啊,那药膏听说便宜得很,清溪村的老王说,明光宗没收他们几个钱,说是成本价!”
“啧啧,这才是真正的仙家宗门啊!不像有些宗门,眼睛都长在头顶上,哪管我们凡人的死活。”
“我准备过几日去明光宗营地,给仙师们送点自家种的灵米,略表心意。”
各种赞誉之声不绝于耳,甚至有几个更远的村落,也派人前来明光宗营地,恳请购买或者求赠驱虫膏,以防备自家田地里也出现类似的虫害。
马文才按照巫谐的指示,对于确实受灾的村落,依旧是成本价供应,甚至对一些特别贫困的村子,直接赠送了少量样品。
这天傍晚,巫谐独自一人站在营地最高的瞭望塔上,望着夕阳下,山路上那些自发前来,给营地送来各种土产、表达谢意的凡人身影,以及营地门口那面随风飘扬的、王老头送来的粗布锦旗。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无形的、温暖的气流,似乎正从四面八方汇聚向明光宗的旗帜,融入这片营地的每一寸土地。
这种感觉很奇妙,不同于灵力的充盈,也不同于声望提升带来的满足感,它更像是一种……润物细无声的滋养。
巫谐轻轻抚摸着腰间的玉佩,那是他早年偶然所得,据说能略微感知气运变化。
此刻,玉佩正散发着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温热。
“这便是功德么?”巫谐低声自语,眼神闪烁。
他一直觉得,修炼一途,不应仅仅是吸收天地灵气,突破境界。
明光宗以“正义之师,正道的光”为号,解决凡人疾苦,看似耗费资源,却意外收获了这些看不见摸不着的“功德”。
这些功德,似乎正在潜移默化地影响着宗门的气运,甚至……他自己的修行瓶颈。
“看来,这条‘邪路’,走对了。”巫谐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夕阳的余晖洒在他脸上,一半明亮,一半隐在阴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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