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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的刺客
“就是这了。”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两道修长挺拔身影渐渐清晰。
他们出现在门口的瞬间,沙发上原本坐着的人即刻消失不见。
江言指尖凝聚起一点不起眼的幽芒,轻轻一推,门无声滑开。
没有预想中的血腥狼藉。
房间空旷得惊人,家具早已搬空,只余下满地厚厚的灰尘和墙角零星的蛛网,窗户被木板钉死。
惨淡的月光从缝隙挤入,在地板上投下几道冰冷的光栅。
“啧,不是案发现场。”
江言撇撇嘴,但眼神却锐利起来,像嗅到猎物气味的豹子,迅速扫视着每一个角落。
他看似随意地踱步到房间中央,脚下带起的灰尘在光栅中飞舞。
指尖轻轻拂过沙发一处异常光滑的区域,那里的灰尘比其他地方薄得多,仿佛曾有什么东西长久地放在那里。
“它常坐在这儿。”他低语,带着笃定的冷静。
苏璟深则站在门口,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缓缓扫过墙壁上那些刻痕,又落回房间中央江言的身上。
耳坠的幽光同时指向那光滑的圆点,气息浓郁到了顶点——刚刚还在这里。
“还没走!”
苏璟深的声音陡然一沉,清冷中带上了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一步踏入房间,周身无形的灵压瞬间张开,如同冰冷的潮水般席卷每一个角落,意图锁定那无形的目标。
江言几乎在苏璟深出声的同一刻弹身而起,速度快得留下残影,双手已扬起一阵强大的手灵力,丝丝缕缕的赤色火芒在他指尖跳跃,蓄势待发。
两人的配合天衣无缝,一守一攻,气息瞬间交融,将整个房间牢牢锁死。
就在这雷霆万钧的刹那——
嗡!
周身的紫色光芒如同被掐灭的烛火,骤然消失。
苏璟深耳垂的吊坠也瞬间黯淡,江言回头,意味深长地盯着某人的耳坠看了许久。
讲真的,他第一次见到这耳坠的时候就有点熟悉,但就是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房间里那股浓郁到化不开的悲伤怨念和青相的冰冷甜腻气息,凭空蒸发。
前一秒还如同实质般被锁定的目标,下一秒彻底化为虚无,仿佛从未存在过。
巨大的落差感让空间都微微一震。
江言指尖跳跃的火芒不甘地闪烁了一下,最终湮灭。
他维持着蓄力的姿态,漂亮的凤眼微微眯起,闪过一丝被戏耍的愠怒和更浓烈的兴趣。
“跑了?就在我们眼皮子底下?”
苏璟深收回外放的灵压,桃花眼底眸光锐利如刀,扫过空无一物的房间,最终落回江言身上。
他缓步走向房间中央,皮鞋踩在厚厚的灰尘上,发出轻微的咯吱声,在江言面前站定,两人距离极近。
“空间迁跃……或者,更深的时间残留。”
苏璟深的声音恢复了温润,但江言敏锐地捕捉到其中一丝极淡的凝重。
他看着苏璟深线条优美的下颌,喉结几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
“真狡猾啊……”江言忽然笑了,那笑容带着点邪气。
他抬手,仿佛很自然地想帮苏璟深拂去肩头并不存在的灰尘,指尖却在即将触碰到那挺括的黑色风衣面料时,被苏璟深不动声色地侧身避开。
江言的手停在半空,也不尴尬,反而顺势撩了下自己额前的碎发,目光灼灼地盯着苏璟深。
“不过,老师……她留下的‘味道’,我可记住了。下次,她跑不掉。”
他的语气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张狂自信,眼神却像带着钩子,直直探入苏璟深渊潭般的眼底,里面是毫不掩饰的征服欲和对眼前人更浓厚的兴趣。
苏璟深没有回应他的“宣言”,目光却停留在江言刚才拂过的、那片光滑的地面区域。
他蹲下身,修长的手指悬停在那片区域上方,并未真正触碰,只是细细感知着残留的、极其微弱的一丝空间涟漪。
江言也立刻凑了过来,几乎要贴到苏璟深的背上,温热的呼吸有意无意地拂过对方的后颈。
“这里……是它力量的锚点?”
江言的声音就在耳边,带着探究,也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暧昧。
苏璟深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随即站起身,拉开了距离,“是执念的漩涡。走吧,线索断了。”
他转身向外走,却在抬眸的瞬间止住了脚步。
与沙发正对的是一幅油画,他回头看了看,坐在那片圆滑的区域,刚好能看到这幅画。
是巧合吗?
苏璟深走近,仔细端详起这副油画。画上有一位穿着白裙的女孩儿正朝着镜子笑着挥手,女孩儿的笑容很甜蜜。
江言也跟着走了过来,看到那副油画后,眼底浮现出一抹异彩,唇角不由勾了勾。
“看来它很珍爱这幅画啊......”
江言摸了摸挂着的画作,将他干净细长的手指展示给苏璟深看,苏璟深见状立刻就明白了。
“或许,它珍爱的是这个小女孩。”
荒废了三年的屋子,到处都是灰尘和蜘蛛网,呼吸一下甚至都有颗粒进入鼻腔,让人窒息。
而就在这种环境之中,墙上的画作却能一尘不染,不难看出,这只青相会经常到这里来守护它的一片缅怀地。
就在这时,一个佝偻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敞开的门口,挡住了楼道里本就昏暗的光线。
那是一位穿着洗得发白旧棉袄的老妇人,头发花白,脸上刻满了深深的皱纹,浑浊的眼睛里带着惊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她拄着一根磨得发亮的拐杖,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门口,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打量。
“你们……是谁?”
老人的声音沙哑干涩,像砂纸摩擦,“怎么……会在这里?这屋子……很久没人来了。”
她的视线扫过房间里厚厚的灰尘和明显被翻动过的痕迹,眉头紧紧皱起。
江言脸上的轻佻瞬间收敛,换上一种恰到好处的,带着点学生气的惊讶和无辜。
他快步走到苏璟深身边,几乎不着痕迹地挨着他,仿佛寻求依靠般,语气带着点“被抓包”的慌乱。
“啊!奶奶您好!我们……我们是市里大学民宿研究社的!老师带我们做……做老城区建筑变迁的课题调研!”
他一边说,一边偷偷用手指勾了勾苏璟深垂在身侧的手背,带着点撒娇求助的意味。
苏璟深感受到指尖那细微的搔刮,面上依旧沉静如水,眸光却几不可察地柔和了一瞬。
他顺势微微侧身,仿佛不经意地将江言半护在身后,对着老人点了点头,声音温和而带着师长的稳重。
“老人家,打扰了。学生不懂事,看到这栋老楼有特色,就想进来看看。我们马上离开。”
他的解释合情合理,态度诚恳,瞬间化解了大部分疑虑。
老妇人紧绷的神色稍微放松了些,但还是叹了口气,摇摇头,“唉,年轻人,这地方……不吉利,没什么好看的。快走吧。”
就在苏璟深准备再次致歉离开时,他心念忽然一动。
这老人似乎对这栋楼、特别是这间屋子很熟悉。
他停下脚步,语气放得更缓,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关切,“老人家,听您这么说,这房子……是不是发生过什么?我们做调研,也需要了解一些背后的故事。如果不介意的话……”
江言也立刻配合地露出好奇又同情的表情,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老妇人。
老妇人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像是回忆起了久远的悲伤。
她拄着拐杖,身体微微佝偻着,目光投向那空荡而布满灰尘的房间深处。
“造孽啊……这屋子,以前租给过一家三口。男的踏实肯干,女的温柔贤惠,还有个刚上幼儿园的小闺女,叫沈槐安,粉雕玉琢的,嘴甜得很,见人就叫‘奶奶’,可招人疼了……”
老人的声音带着怀念的暖意,随即又迅速被冰冷的阴霾覆盖。
“那会儿日子多好啊……可谁能想到呢?突然有一天,说是……闹病了!那病邪乎得很,来得又快又猛!先是那孩子发了高烧,接着是孩子妈,最后是孩子爸……才几天的功夫啊!好好的一家人,全……全没了!”
老人的声音哽咽了,布满皱纹的手紧紧攥着拐杖,指节发白。
“那之后,这屋子……就再也没人住过了。房东也怕晦气,锁都懒得换新的。唉……”
她重重地叹了口气,抬起枯瘦的手抹了抹眼角,“都是命啊……可怜那孩子,才那么大点……”
悲伤与惋惜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比房间里残留的怨念更加沉重,也更加真实。
这空荡的屋子,瞬间被一个破碎家庭的悲惨往事填满。
江言脸上的“无辜”彻底褪去,凤眼里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一家三口……疫病……夭折的幼女?
这与他们追踪的专挖人心的成年青相形象似乎格格不入,但某种直觉让他心脏猛地一跳。
苏璟深镜片后的眸光也瞬间变得幽深。
沈槐安.....看来,这件案子的关键就是她。
他微微颔首,语气带着真挚的谢意和沉重,“谢谢您告诉我们这些。真是……太不幸了。我们这就离开,不打扰您了。”
他自然地伸出手,轻轻扶了一下老妇人有些摇晃的手臂,动作带着恰到好处的尊重和距离感。
老妇人摆了摆手,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又深深看了一眼那空荡的房间,然后拄着拐杖,蹒跚着转身,慢慢消失在昏暗的楼道尽头。
直到老人的脚步声彻底消失,两人立刻收起了所有伪装。
江言转头看向苏璟深,眼神灼灼,“你准备怎么做?”
苏璟深沉吟片刻,抬脚往门外走去,“我要回傀舍一趟,你先回去看看他们查的怎么样。”
江言看着他的背影,舌尖轻轻舔过后槽牙,眼底的笑意更深。
他慢悠悠地跟上,在跨出房门时,回头最后看了一眼那片光滑的地面,仿佛在对着空气低语。
“漂亮姐姐,下次见面,可要好好‘聊聊’你伤心的故事……还有,离我老师远点。”
他的语气轻佻,却带着冰冷的警告。
空荡的房间里,只有尘埃在月光下无声飘落。
墙壁上那副油画,在阴影中显得更加惨淡。
那时间刺客的消失,像投入深潭的石子,只响不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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