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江花

　　度过了一个美好的假期，今日要来当值的宋荷钧，心情不比上坟好受些，此时他不知道的是，今日还有更不幸的事等着他。
　　“宋大人，早。”
　　“你也早。”
　　宋荷钧回给门口的守卫一个笑脸，却在走出对方的视线范围后，立刻垮了下来。
　　不想工作。
　　宋荷钧心中想着。

　　“大人！大人！”还没走到书案面前，一道更不悦耳的声音传来，让宋荷钧原本就不怎么美丽的心情更是雪上加霜。
　　“何迁。”宋荷钧叫出来人的名字，在心中深深叹上一口气，以自己对何迁的了解，语气这么焦急，肯定没什么好事。
　　“何迁，有什么事，等我先进屋把东西放下再说行吗？”宋荷钧手上提着大包小包出门时，宋母塞上的东西。
　　“哎呀，我的大人。”何迁一把抢下宋荷钧手上的东西。
　　“你来！”何迁随口叫上一名站在一旁的衙役，“把这些东西拿到大人屋子里去！”
　　“是！”
　　见安排妥当，何迁又转身对宋荷钧说道：“大人快别歇了，侍御史贺茂死啦！您快跟我来吧。”
　　宋荷钧此时心中平静却又隐隐地有些五味杂陈，虽然案发都与何迁无关，可是不知怎么的，就是很不想听何迁说话呢。

　　何迁拉着自己就往外走，可是不知怎么走着走着，宋荷钧觉着不对，这似乎是去宫中的方向，莫非这贺茂住在宫门外？
　　直到自己一只脚踏入宫门，宋荷钧才确定，何迁就是把自己带入了宫中。
　　宋荷钧挣开拉着自己的何迁：“不是贺茂死了吗？我们不去现场，进宫干什么？”
　　何迁：“大人，我也不知为何要进宫，只是吴寺卿跟我交代说，让我一见到您，第一时间就把您带到勤政殿去，说您去了自然就知道。”
　　宋荷钧一头雾水，只是若吴寺卿这么交代了，自然就有这么办的道理。
　　“这边。”眼瞧着何迁不知道往哪走，宋荷钧一把揪住他的领子就把人扯了回来，要是指望他带自己去勤政殿，怕是在这宫中游荡上一整天也找不到路。

　　到了勤政殿门口，眼前的景象更是令人啧啧称奇，门前跪着至少有十来个官员，其中还有几个熟面孔，看着是御史台的人。
　　隔着老远，便能听见正殿里洪亮的声音：“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无法无天！”
　　宋荷钧从众人面前路过，见着宋荷钧，众人纷纷抬头看过来，眼神中复杂的情绪，弄得宋荷钧有些心里发麻。
　　一人似乎是想对宋荷钧说些什么，却被身边另一人拦住。
　　宋荷钧一路走到门口，孙公公早已在门口等候，见宋荷钧到了，孙公公难得有些慌神地对宋荷钧招了招手，示意他到自己身边来。
　　孙公公一路将宋荷钧带到偏殿，这才叹了一口气指着正殿说道：“听到了吧，里面的声音。”
　　见宋荷钧点头，孙公公才继续说道：“里面是御史大夫张誉和几个御史中丞。”
　　孙公公又指了指外面：“那外面跪着的，都是御史台的人。”
　　“这御史台的人呢应该清楚，天不怕地不怕，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做，也不怕死，颇有些你有本事砍我，砍完我就名垂青史了。”孙公公继续说道，“今早刚发现贺茂死了，御史台现在就来找皇上拍桌子了。”
　　宋荷钧有些不懂了，问道：“莫非这位侍御史贺茂在御史台中颇得人心？”
　　按道理说，侍御史从六品下，虽不算小官，也让御史大夫亲自来讨说法也是不太正常的。
　　“还是这贺茂死得特别离奇。”
　　孙公公摆摆手，十分无奈地说道：“都不是，这个贺茂在御史台算不上太重要，属于边缘人物，至于死得也不算离奇，虽确实应该是他杀，但原本不会影响这么大的。”
　　“只是吧。”孙公公顿了一顿，用一种颇为复杂的语气说道，“坏就坏在，一个人身上。”
　　孙公公继续说道：“昨日贺茂死之前，有人见着前户部尚书，当然了，现在是中书舍人郑封勤从贺茂家中出来。”
　　宋荷钧明白了，早在郑封勤还是户部尚书时，便与御史台不对付，如今又出现在了贺茂的死亡现场，更成了第一嫌疑人。
　　“不仅如此，贺茂更是在郑封勤被皇上软禁的时候，多次要求皇上将郑封勤贬为庶人或者是驱逐出京，皇上念在郑封勤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儿上，把他留了下了。”
　　孙公公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谁知道这郑封勤这么不争气，刚刚被皇上解除软禁第一时间就去找了贺茂，他一走后，贺茂就被人发现死在家里，若是说这件事情和他没关系，我都不信。”
　　“所以啊。”孙公公继续说道，“御史台本来就对郑封勤不满，出了这种事，御史台今日整个都罢工来找皇上讨说法，而皇上呢，因为保了郑封勤，更是被御史台抨击识人不清。”
　　孙公公对宋荷钧说道：“宋大人，快进去救救皇上吧。”

　　若是论御史台的能言善辩，整个朝堂，也无人能出其右，知道自己要去面对这样一群“吵架天才”的时候，有苦说不出，可若皇上需要“救驾”，自己硬着头皮也得上。
　　宋荷钧走入勤政殿，正在与皇上唇枪舌战的言官，齐刷刷转眼向自己看过来，却只是过了片刻，便又回头看向崇盛帝，就像自己不存在一般。
　　而崇盛帝向自己投来终于等到救星的眼神。
　　“陛下！”张御史的声音如同鼓擂，“就算不论郑封勤的往日过错，他对我们御史台官员打击报复，足以彰显这人不把御史台，不把大晋法律，更是不把皇上您放在眼里。”
　　这高帽子一戴，不知皇上要作何应对。
　　另一位御史中丞又接着说道：“陛下！郑封勤嚣张至极，大晋官员，何况是这种戴罪之臣，竟然肆意到这种地步，竟敢在市区中杀害另一名朝廷命官。”
　　“陛下！”这位官员宋荷钧不认识，“皇上体谅郑封勤为国奉献多年，还留着他在京城当官，我们感动于陛下的宅心仁厚，只是这郑封勤实在太过分！”
　　“陛下！若还留着郑封勤，怕是整个御史台都会惶惶不可终日，生怕哪天屠刀就要落在自己头上啊。”
　　“若是如此，我们御史台的人，只能躲在家中啊，或者是就在这勤政殿门口求皇上庇佑啊。”
　　“陛下！不杀郑封勤难以平民恨啊！”
　　“陛下！”最后由张御史说出御史台所有人的诉求，“请陛下立刻下旨，处死郑封勤！”
　　此话一出，勤政殿立即安静了下来，言官们纷纷等着崇盛帝的回音。
　　而崇盛帝向宋荷钧投来一个眼神，不知过了多久，崇盛帝才开口说道：“对于贺爱卿的被害，朕深感遗憾和愤恨，朕也希望早日能抓到凶手，只是，如今只有证据显示郑封勤在贺爱卿死亡前后曾出入过贺爱卿的家，还无法有直接证据证明就是郑封勤杀了贺爱卿。”
　　“这还不算证据吗？因为贺茂曾抨击过郑封勤，郑封勤怀恨在心，出来第一时间就杀了贺茂，这还不算证据吗？”
　　崇盛帝看了宋荷钧一眼，宋荷钧会意上前对张御史行礼，上前说道：“御史大人，如今确实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是郑封勤杀了贺大人，如果要坐实郑封勤的罪名，还需要再深入调查。”
　　崇盛帝也及时说道：“确实如此，其实郑封勤若是真的杀了贺爱卿，那朕将郑封勤当场处死，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的，只是若处死了郑封勤，这个案子就这么结了，凶手另有其人，那杀害贺爱卿的凶手岂不是一直逍遥法外，那还怎么给贺爱卿报仇雪恨呢？贺爱卿泉下有知，也不会安心的。”
　　“郑封勤我已让人拿下，已关入天牢。”崇盛帝说到，“所以各位爱卿不用担心御史台其他人会遭受到迫害，至于各位爱卿说的躲在家中或者宫中，那是万万不可的，御史台乃是朕的左膀右臂，若是没有诸位爱卿，朕就显示失去了朕的左右手般，诸位爱卿还是要辅佐朕啊。”
　　崇盛帝一番话说的是情真意切，御史台官员暂且安静了下来。
　　崇盛帝适时说道：“诸位，我将宋荷钧喊过来，就是要让宋荷钧还贺爱卿一个公道。”
　　“宋荷钧的能力大家都知道，甚至帮朕保护了朕的公主，今日，朕就要当着诸位爱卿的面，将此案交给宋爱卿。”
　　崇盛帝看向宋荷钧：“宋爱卿，朕将整个通使司交给你调用，朝中其他的人，朕会下旨，让他们务必配合你，朕要你不惜一切代价调查贺茂之死，三日内，必须要给朕一个结果，宋爱卿，你是否能做到。”
　　根本轮不到宋荷钧多做思考，宋荷钧保证道：“臣定不辱使命。”
　　“好！诸位爱卿得到了宋爱卿的保证，那今日暂时就这样吧，爱卿们回去调整调整，也能送贺爱卿最后一程。”

　　送走了各位言官，勤政殿内只剩下了宋荷钧和崇盛帝二人，崇盛帝像泄了口气般：“宋荷钧，三日之内，就算是找不到凶手，也要给大家一个说法，不然朕真要被这些人扒下一层皮来。”
　　“是。”
　　“不过。”崇盛帝也苦笑道，“朕也没有承诺什么，你尽量就好，朕相信你定能给朕一个令人满意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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