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他又孔雀开屏了(重生)

　　杨湛话音淡淡：“皇兄对乐曲鉴赏能力远在臣弟之上，此首入阵曲也只是班门弄斧罢了。”

　　杨粟笑了：“我已经多年没时间唱曲听曲了，还是皇弟平日里闲适啊，人往边塞一跑就什么都不管了。”

　　杨湛道：“通宵达旦处理文书这种事我可做不来，一看到文书堆积就头疼，还不如纵马在草原跑一跑，乐得自在。”

　　杨粟摇摇头，笑叹：“你啊……”

　　两人四两拨千斤，几句话就将今日之事歪成皇帝王爷共同听曲，也算是顾了女眷们的面子。下面的人即便再不乐意，也只得牢牢闭上自己的嘴。

　　方才李贵妃自听到名次时候就面色不对，与太子对视好几眼。

　　萧凌梦看到趁两人对话间，太子偷偷给了李贵妃一个手势，似是在安抚她。

　　“好了，颁布下一个校验考题吧。”皇后出声道。

　　接下去一切都有戚女官把关。

　　她摊开金帛念道：“今日校验第二题——”

　　是吟诗？作词？还是歌赋？

　　场中的每个人都在翘首以盼，有些神不定的已经垫起脚了。

　　戚女官苍老浑厚的声音在场中响起：“——御射之术。”

　　“什么？”

　　“怎么会是御射？”

　　场中所有人炸开了锅那般，互相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御射之术在国子监中，多为男子所学，女校虽有此课程，但都不算重点，更多时候女眷们还会找各种理由逃避御射课。她们各个都是千金之躯若是嗑了碰了也担待不起，先生们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课堂抓得不严，所以这门课程就全成了摆设。
　　怎得今年校验偏偏出这题？

　　李贵妃此时面色很是难看，话音几乎是从牙齿间挤出来的，皮笑肉不笑地问皇后：“姐姐，让女眷行御射之术，是否有些不妥？”

　　皇后则淡淡回答：“如今的诗词歌赋，琴棋书画，都是从先人礼，乐，射，御，书，数演变而成，此番考御射之术有何不妥？”

　　“可是你让女眷们去考……”

　　李贵妃话未说完，皇后冷笑一声：“怎么，女眷就不能考御射之术？自古以来，难道世间就没有出过女将军？若是有机会，女子可不一定会比男子差。况且你的意思是说，女眷只需要在京中赏花赏菊赏荷，男子则一定要在外血洒山河？”

　　皇后大概是鲜少这般疾言厉色与人说话，甚至为了将御射之术推行下去，正面反面都说到了，态度强硬到连李贵妃也愣了愣。

　　但是她很聪明，止住了话音，不跟皇后继续掰扯，只是柔柔地将身子一转，靠在皇帝肩头，手攀在杨粟肩膀上道：“皇上，臣妾怜惜女眷身子娇贵，怎么能行御射之术呢，此时臣妾斗胆说一句不妥呢。”
　　太子也上前帮腔道：“是啊父皇，我也觉得不合适，京中女子从未……鲜少有过御射之术训练，今日忽然将其作为校验考题，是否私心过重了？”

　　他边说，边往萧凌梦处看了眼。

　　他这一眼看得明目张胆，后边不少宫人都在打量萧凌梦。

　　萧凌梦：“？”
　　她简直快被气笑了，她天不怕地不怕，不能忍受明白受人污蔑，烂命一条就是干，强忍着心里火气开口道：“太子殿下倒也不必含沙射影，将心里想法大胆说出来便是。”

　　她这声诘问，让边上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看了过来。太子贵为未来储君，朝堂之上除了皇帝，没人敢跟他说个不字。朝堂之下，众人巴结他还来不及，老臣恨不得将自己后辈往他太子东宫幕僚处，或者床榻上塞，无人敢顶嘴。

　　太子阴沉沉看了眼萧绫梦，古怪笑了声：“萧姑娘平日里都在做什么，我怎会知晓？”

　　萧绫梦对他这种似是而非的话术感到厌烦，冷冷开口道：“先不说本来国子女监就有御射之术课程，只是女眷们各个不愿意上罢了。我在国子女监的时间短，上到的课还不如姐姐她们多。即便是边塞，开始正式接触御射也不过才半年，太子怎会怎得就说皇后私心在我处呢？”
　　况且皇后先前显然不认识萧府这二女儿，又何来私心一说。

　　萧绫梦本来想说，你不必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后来想想还是别太针锋相对，各种留点退路，就将到嘴边的话堪堪咽了下去。

　　皇后似是知道太子和李贵妃会发难，不急不缓道：“此番校验考题，是根据国子监课程所选，我主掌国子监许久，也从未听说御射之术已被取消。”

　　“是没取消，可女子身子骨本就娇弱，怎么时常行御射之事，姐姐此举是否有些考虑不周？”李贵妃依旧微蹙着眉，看着似是很忧心。

　　皇帝不耐烦将酒杯往桌上重重一放，带着薄怒道：“够了！说来说去就是女子不能行御射之事，我看你们是彻底忘记当初大宣的国门，就是被北燕那手握双锤的女将带兵砸开，还折损大宣最强的战士，怎么，现在质疑这质疑那，真得等人兵临城下才懂得朝哪里哭吗？”

　　此话甚重，李贵妃和太子双双一惊，齐齐起身下跪。

　　只是太子还在不服道：“但之前校验从未考过御射，今年父皇刚封赏一位女将军，校验就考她所擅长的御射，是否有失偏颇！”

　　杨粟目光沉沉看了太子一眼，开口道：“怎么，你是责问朕有私心？”
　　李贵妃慌忙磕头：“皇上明察，我儿定没有这份心思。”

　　“父皇，我不是这个意思！”太子也大惊，匍匐在地磕头道：“儿臣也是为父皇分忧，免得朝中又出现任人唯亲关系盘根错节理不清楚的情况，要避免重蹈覆辙啊父皇！”

　　杨粟眼中怒意愈发明显，道：“你也知道重蹈覆辙？今年的校验考题，是年初时朕与皇后共同商讨出的结果，此前考了这么多年诗词歌赋，养出一群只知道风花雪月只懂享受荣华富贵的后生，大宣重新立国才多少年，又要毁在你们手里吗？！”
　　“你说皇后有私心，你要不要拿过金帛看看，校验考题究竟是什么时候确定的！”

　　此时，戚女官在边上悠悠接道：“落笔日期为——中秋夜。”

　　李贵妃双手一软，整个身子往地上一趴。她几乎不能再支撑住自己面上的表情，嘴唇都在颤抖。

　　中秋夜，她召集京中女眷再后宫开了场赏菊颂月宴，宴会上皇上皇后也都有来，女眷们在唱中各个吟诗作赋，妙笔生花，所写诗词如今都还在后宫铭言堂里挂着，所有人尽兴而归。

　　甚至那日之后就有人传言，李贵妃如今势头已经压过皇后，是真正的后宫之主。因此她暗自欣喜了好些时日，没事就会叫车夫拉着她的辇车去鸾凤殿走一圈。

　　颤抖一直蔓延至全身，李贵妃哑声道：“你是说……中秋夜就已经将校验的考题定下了……”

　　正如杨粟所说，校验考题虽然对外都是由皇后主导，但究竟要考校什么，还需皇后拿去与皇帝商讨，最后再确定结果。也就是说，两人年初就商讨出了几个考题，在中秋夜那日，真正确定了最终的选题，就是御射，而非所有人以为的吟诗作赋，附庸风雅。

　　而中秋时节，萧二也尚未在军中有名声，还是个无名之辈。

　　李贵妃苦笑一声，抬头看了眼坐于高位垂眼与她对视的皇后。

　　她一直以为自己懂男人，懂杨粟，举手投足都能让杨粟为她倾倒为她疯狂为她入迷，她是后宫最勾人魂魄的贵妃。

　　可她不懂天子。

　　不懂龙椅是由累累白骨堆积而成，一将功成万骨枯，他的目光不仅仅会看向她雪白的肌肤，柔若无骨的身段，更得看向天下。

　　但皇后懂。

　　萧凌梦也惊叹，难怪即便李贵妃的儿子成了太子，皇后之位也没人能真正撼动。当初在鸾凤殿看到薄成纸片的女子，竟有这般大的能量。

　　今日之后，任何认为李贵妃能替代皇后的流言蜚语将不攻自破。

　　所以此次校验的场地会在西边猎场。

　　如此所有人才真正恍然大悟。

　　御射所考内容其实都是国子监上课时所教，于马上射靶子，靶子难度分固定与活动，全部通关后就是射空中的雁。

　　萧凌梦直接挑战活动靶子，本就穿着布衣长裤，不需要再特意去换衣裳，她麂皮高靴踩在马镫上，长腿迈上战马，往后伸手从剪筒中抓出三支箭，搭箭拉满弓，三箭齐发扎进靶子红心。她将缰绳回拉，战马仰蹄嘶鸣，回身又取一支箭，对准空中被惊扰振翅乱飞的大雁心脏。

　　动作行云流水。

　　即将放箭时，她看着空中惊慌的雁，忽然心生不忍，转头朝着皇帝位置喊道：“此时已近年终，不易见血，我射下它一根头顶羽毛吧。”

　　“可。”杨粟点头。

　　‘铮——’一声弦响，红缨箭矢如流星于半空中划出一道红色弧线，尖锐箭尖堪堪擦过大雁头顶，冲击力将它头顶羽毛刺穿钉在尖端处，再划着后半段弧线落下。

　　一根灰褐色羽毛随着箭矢一起扎进猎场黄土中。

　　“好！”连杨粟都忍不住鼓掌。

　　她捏着那根羽毛回到场中，捧在手心献给皇上。

　　御射之术，甲等毫无疑问是萧凌梦。

　　乙等是方才在人群中默默不言的一位姑娘。她琴艺不熟，但驭起马来很是顺手，驱马间中了三个靶子。

　　萧袅袅排在第三，倒也不算辱没萧浩明的名声。

　　萧绫梦再得封赏，就无人敢开口质疑。

　　只是余光一瞥，她看到李贵妃朝着太子点了点头，太子则回头看了程弘业一眼。

　　程弘业低头离席。

　　一直暗流涌动的湖面，终于起了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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