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开窍了吗

　　再次睡醒，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江沚睁开眼睛，发现乔新月依旧早他一步起床了，身旁的被子都冷了。
　　江沚离开温暖的床，在厕所用漱口水了漱个口，又洗了把脸，但走出浴室时他不经意一看，发现自己放在靠门脏衣筐里的衣服不见了，找了浴室和房间，却依旧没找到。
　　他有些疑惑，又翻了翻浴室和房间却依旧没有见到。

　　一出到客厅，江沚就闻到了厨房露出来的一丝油烟气。
　　江沚冲厨房方向问道：“乔哥，我的衣服呢？”
　　乔新月此时正从厨房把菜端出来，顺口回答：“洗了啊——先喝口水，桌子上放着，准备吃饭了。”
　　“洗了？”江沚下意识地看向厕所旁边的阳台，就看见的晾衣杆上晾着的那几件衣服，他的上衣是藏青色的很好认，以及——自己的内裤。
　　“我去——”江沚有些不敢相信地闭上了眼睛，缓缓睁开发现，那确实只能是自己的内裤无疑了，颜色和尺码都对上了。
　　他两颊刷地就泛起了一丝热意，心里暴动，早知道就不偷懒想着到时候直接书包一装拿回家了。

　　乔新月察觉到了江沚目光的凝滞，抿了下唇开口：“起床看到就顺手洗了，应该明天也能干了，这天气。”
　　“其实……我自己来就可以的。”江沚扯着嘴角开口，顺手端起桌子上的温水喝了一口。
　　“自己来什么啊，洗衣机洗的，还能脱水。”乔新月说着，江沚松了口气，但前者咳了咳音量小了一点又道：“内裤是手洗的啊。”
　　“……”江沚被喝进去那口水呛到，猛地喷了出来，低头咳了起来。
　　倒也不用特意提醒，他其实猜得到。

　　“没事吧你。”乔新月急忙走过来，用干净那只手在江沚的背上拍了拍，让他缓一缓。
　　江沚咳了一阵才直起身对乔新月说：“没事没事，你继续回厨房吧。”
　　乔新月闻言迟疑了一下才离开，留江沚独自一人站在客厅阳台前缓解尴尬。

　　不过，在江沚还在尴尬的时候，乔新月就已经把菜和饭都盛了出来，打断了前者的沉思：“吃饭了。”
　　江沚闻声叹了口气，认命地闭了闭眼，走向餐桌：“好，谢谢乔哥了。”
　　“不用，举手之劳。”
　　因为也没买菜，所以乔新月煮的也不丰盛，是中午外卖没吃完那盒烧鸭重新炒热，还有老成员番茄炒蛋。

　　两个人花了二十分钟就吃完了，收拾了一下，乔新月整理了乔东珩需要的一些衣服和生活用品。
　　打车来到医院的时候六点出头，乔新月换下了乔东珩朋友的班。
　　那个朋友是乔东珩的大学同学，也是创业合作的伙伴，姓廖，乔新月叫他廖哥，这两天因为乔东珩这个主心骨的倒下，廖哥他们的工作暂停了，所以他才有时间帮忙看护。
　　廖哥说他们离开这段时间乔东珩醒了有两个小时，配合医生做了些检查又睡了过去，之后可能还会连续再醒好几次，但是也是一样清醒一段时间继续昏睡。

　　廖哥走后，两人就一起坐在了乔东珩病床旁的陪护沙发上，单人监护病房很安静，只有护士比较频繁进出监护病房发出的动静。
　　病房里空调开得比较低，江沚盖着一件外套就又睡着了，乔新月拿着平板电脑一边看着乔东珩，一边应该是在处理一些他们学校的事情。
　　凌晨两点多钟的时候，乔东珩又醒了，他睁开眼睛就看到了乔新月，这是他第一次在完全清醒的情况下看到对方。

　　乔新月按照医生叮嘱地摁响了床头的呼叫铃。过了没一会儿，值班医生就进到了病房，查看乔东珩状况。
　　因为乔东珩转病房时已经换了无创呼吸机，所以在调整好呼吸频率的情况下他是可以说话的，但由于肺部创伤仍在，说话的声音很小。
　　医生很快就检查完毕离开了，江沚也自觉地以上厕所为由走出了病房，给乔新月他们一个说话聊正事的空间。

　　“阿月。”乔东珩先出声了。
　　“嗯。”
　　乔东珩的声音透过呼吸机传出来，变得很小声：“你跟黄哥他们说了没有？”
　　乔新月凑近耳朵去听才听清了那句话。
　　“还没有。”他几不可见地叹了一口气，他能明白乔东珩问这句话的寓意：“我也有点不敢开口。”

　　乔东珩听了这话像是松了一口气，呼吸机模糊了一片。
　　但乔新月见此却又开口了：“迟早要告诉他们的，他们肯定不希望我们瞒着。”
　　乔东珩听到这话静了一会儿，微微地点了点头，他当然明白。

　　又调整了呼吸，乔东珩隔了一会儿再次开口，一句话得拆成几段慢慢说：“江沚怎么回事……”
　　“他不是应该在上学吗？”他刚才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乔新月旁边的人的时候是有一点惊讶的，因为他听乔新月说过江沚是在海市读高中。
　　“他来陪我。”乔新月回答。
　　“好。”乔东珩依旧小声说，目光停在病房天花板上，好像在思索什么。

　　乔东珩醒了两个小时左右，在早上七点多的时候再次睡了过去。
　　江沚贴着乔新月坐着，发现乔新月好像有什么心事，一直在出神。
　　“乔哥，你怎么了？”他询问。
　　乔新月闻声回神，倒也没想隐瞒什么，直言了当：“我在想要怎么告诉黄哥茜姐他们这件事。”
　　“你还没告诉他们吗？”江沚疑惑。
　　“没有。”
　　“但是向曦知道了。”乔新月又补充道：“她今天太忙了，明天可能会来一趟，不过应该是在下午，她白天课太多了。”
　　向曦既然是在宁城读大学，她作为乔新月的好朋友，肯定会想尽自己的能力去帮忙的。

　　乔东珩又睡过后，早上八点半的时候医生来查房，查完房后乔新月作为家属需要过去和乔东珩的主治医生沟通病情。
　　乔新月走进办公室时，看见主治医生正常的神色，他还是稍微松了一口气：“陈医生。”
　　陈医生闻声转过头来：“是乔先生的家属啊，刚才磁共振成像和正电子发射断层扫描的结果都出来了。”
　　乔新月知道这是诊断乔东珩病情的检查结果。

　　医生说了很多，乔新月很专注地听着，虽然没怎么听懂那些专业知识，但是也大概明白了情况。
　　乔东珩的病发现得已经有点晚了，临床分期达到了中期IIa期，癌细胞已经转移到了周边的淋巴结，但是目前增殖并不活跃、生长速度也缓慢，所以情况还算可观。
　　“中央型、非小细胞中期，我们有信心，只要积极治疗，目前治愈率是可以达到百分之七十以上。” 医生最后说了这句话。

　　乔新月走出科室时，就见到了在走廊椅子上坐着等他的江沚，他几乎是看到对方的一瞬间有种想哭的感觉。
　　“江沚。”他唤了一声，江沚就走到了他面前。
　　“我哥治疗成功率很高，医生说他们有信心。”
　　听到乔新月这句话，江沚也松了一口气，他看着前者浅色的眸子，扯开嘴角：“我也有信心，我相信会成功的。”

　　走廊依旧很安静，乔新月突然一把抱着江沚，那么久了，他终于彻彻底底地哭了出来。
　　虽然他依旧没有发出多少声音，但是江沚能感觉到自己肩头逐渐湿润，以及对方身体忍不住的颤动。
　　*
　　江沚昨晚已经在乔新月的目光凝视下订好了回海市的票，是第二天中午，也就是今天十二点半的票。
　　九点多的时候，乔东珩朋友再次来帮忙看护，乔新月和江沚在医院附近吃了个早餐，又回住所拿了衣服这些东西就去了机场。
　　路上不知为何堵了会儿车，所以两人去到宁城机场的时候已经差不多十一点半了。

　　江沚要在半小时内检票进去，两人只能匆匆分别。
　　乔新月依旧在没人看到的时候亲了亲江沚的额头，也依旧是那句熟悉的话：“回去到记得给我报个平安。”
　　“好。”江沚点点头。
　　乔新月看着江沚的深褐色眼睛，沉默了一会儿，最后才开口：“江沚，我爱你，你要好好的知道吗。”
　　说完，还没等江沚反应过来，他就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快进去吧，准备没时间了。”

　　提前半个小时登机，江沚匆匆忙忙地检票入内，不用行李托运，刚好踩着点进入了机舱。
　　坐在自己座位上，系好安全带，在他准备把手机调到飞行模式时，忽然想起了乔新月离开前说的那句话。

　　江沚眸光一闪，急忙点进微信，发了两条信息过去。
　　Iso：【我也爱你】
　　Iso：【你也要好好的】
　　那边乔新月应该是在回去的车上，很快就回了一条语音，带着熟悉的温柔笑意：“知道了，一路平安。”
　　在耳边听完乔新月的语音，江沚不自觉地也笑了，接着才在广播的提醒下把手机设置为飞行模式。

　　江沚的位置是靠窗的，可以看着飞机起飞，落入云霄当中。
　　他收起手机，看着窗外那密集铺张的白云、毫不吝啬般地延伸至目光衔接不到的远方，不知为何，忽然感觉胸口有些闷。
　　*
　　落地海市已经下午三点出头了，江沚站在机场大厅，像往常一样想拿出手机打车，但刚退出飞行模式还没点进打车软件，却先接到了韩雪卉的电话。
　　手机震得他手心发麻，连着他的呼吸都有些发颤。

　　“妈？”
　　“沚儿，我们在机场门口。”韩雪卉的声音传出来，那头是熟悉的嘈杂人声。
　　江沚视线凝滞在地面瓷砖相接的缝隙上，久久没有移开：“你们......怎么来了？”
　　“小湄跟我们说了你的航班，我们特地来接你。”韩雪卉语气带着忧虑。
　　江沚抿了抿唇，喉结滚动压下进展才开口：“好，我这就出去。”

　　挂了韩雪卉的电话，江沚却没有跟自己说的一样马上出去，而是点进微信给江湄发了一条信息。
　　Iso：【姐，你跟爸妈说我去宁城了？】
　　江湄很快就回了一条语音：“我昨晚给你发的微信消息被爸妈看到了，他们知道你去宁城了，但还不知道原因。”她直言了当：“他们问我你今天几点回来，我不可能隐瞒。”
　　江沚听完江湄的语音，垂在腿边的另一只手掌心微微攥起。

　　那头江湄又发来了几条信息，但江沚没来得及看，指尖快速滑动，滑到自己昨晚和江湄的聊天记录。
　　万幸，他和江湄昨天的聊天并没有提及任何有关乔新月的内容。
　　为了不让父母等太久，他给江湄潦草地回复后，压下一丝情绪就收起手机就走出了机场。

　　机场出来人不是很多，江沚很快就在路边不远处停着的一辆车旁看到了在外面等待的江父江母。
　　江升挽着韩雪卉的手臂，东张西望地看着来往的人，很快，他们也看到了江沚，就挥了挥手。
　　江沚朝他们走过去，韩雪卉首先就迎了上来，看着他背着后的书包美心一拧：“沚儿，你就带这点东西？”

　　江沚现在有点不知道这么面对自己父母，毕竟他也算是难得冲动叛逆了一回，只提了提自己的书包带：“够了。”
　　他手机绑着江升的银行卡，平时用钱只有没有太夸张他们都不会管他，所以他也不怕有什么太大的意外。
　　“沚儿，你到底为什么要去宁城？”韩雪卉闻声终于回归了正题。
　　江沚犹豫了一下开口：“我去找表哥玩。”他说完，不自觉地低了低脑袋，他自己也觉得这个理由很没有说服力。
　　果然，江升闻言皱了皱眉头目光沉了沉，才开口：“江沚，我们打电话问过南路了，他说他根本不知道你去了宁城。”

　　江沚视线蓦地抬起，移到江升带上严肃的脸上，那神情让他感觉有些陌生，他已经很久没见到过他父母生气了。
　　“抱歉，爸妈。”江沚又低下了头：“我只是有些事情很急着去做。”
　　韩雪卉伸出一只手轻轻摁在江沚肩头上面：“沚儿，我们不是反对你做你想做的事。”
　　她说着，语气又添上了几分担忧：“只是你有什么是不能跟爸妈我们说的啊。”她觉得江沚自从从南江回到海市后，好像变了好多。
　　“没什么。”江沚摇了摇头，沉默了下来。他看着父母担忧的表情，忽然什么都不敢说出口，也不能说出口。
　　*
　　从机场回家的路上江沚一直沉默着，韩雪卉他们以为他是太累了，所以也没有打扰他。
　　江沚回到家，早早五点吃完晚饭，就进了房间掩上了门。

　　再晚一点的时候，韩雪卉敲了敲江沚的房门开口：“沚儿，出来吃点水果。”等了一会儿却发现没人应。
　　她心里一跳以为江沚又跑去哪儿了，心里一慌，马上推开了那扇微微掩着的门。
　　房间里确实没人，她又往房间外面的浴室看了一眼，发现浴室门紧闭着，仔细听里头有细细的水流声传了出来。
　　韩雪卉松了一口气，才走进江沚房间，把水果端进去放到他的书桌上。
　　放好水果，她的余光却看到了江沚放在桌子上充电的手机。
　　她眸光一闪，有些控制不住地拿起了那个手机摁开，锁屏是江沚拍的一张风景图片。

　　这是韩雪卉第一次打开江沚的手机，她素来尊重儿女，从来没有想过去窥探他们的隐私，但她到底还是一位母亲，她能看出江沚的不对劲，也知道对方有很多事情瞒着他们。
　　如果是以前，她肯定也会尊重江沚的意见，不告诉他们肯定是有理由的，但经过谭深的事情后，她好像感觉有一根针悬在自己面前，她真的很害怕江沚也会遇到意外或发生类似的这些事情。
　　而这次对方独自跑去宁城，到现在都没有告诉他们原因，韩雪卉的这份担忧又添了好几分。

　　韩雪卉手有点抖，她也是了解江沚的，尝试性地输入了江沚常用的一串密码，果然就打开了手机。
　　江沚手机的壁纸也是他喜欢的一场动漫里面的，和锁屏一样没什么特殊的。
　　她也没想看别的，直接就点开了微信。

　　江沚微信很简洁，点进去一行下来除了群聊，联系人一致都是全名，而置顶的是江湄还有一个叫乔新月的。
　　韩雪卉对乔新月这个名字是十分陌生。她了解江沚的性格，大概猜到对方的交际圈不会很广，基本围绕在学校，所以她印象中没有这么一号人。
　　韩雪卉看着这个名字，突然觉得呼吸加速，太阳穴开始闷闷地鼓动着，好像在警告她要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犹豫了一下，看着外面不远处浴室依旧紧闭的门，韩雪卉才敢点进了那个名为乔新月的聊天页面，而一点进去她就愣住了。
　　江沚和这个名为乔新月的人的聊天界面，是一张合照，而照片中江沚笑容满面，另外一个长相好看的男生侧着脸亲着他的脸颊。
　　江沚最新发出的那两条信息那绿色的语言框里在这种合照上也显得格外刺眼——我也爱你/你也要好好的。

　　韩雪卉的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着，连带着双手也跟着开始颤动，这两条信息明确表示：江沚他谈恋爱了。
　　她其实是可以接受江沚现在谈恋爱的，毕竟他们的思想也没有老旧到什么程度，而且江沚已经成年了。
　　但是韩雪卉脑子里突然就想起了谭深，想起了翟万恒——她接受不了江沚的恋爱对象是个男生。

　　乔新月这个名字比较中性，男女其实都是有可能的，韩雪卉点开对面那个乔新月回的语言信息，妄图借此推翻自己的判断，希望对面是一道女声。
　　那语音最开始是接近两秒钟的杂声，才传出对方带笑的声音，声音清缓好听，但确确实实地是一个男生的声音，不会有错。
　　她刷地后退一步，碰到了书桌旁的椅子，手机就掉落在地，发出啪的一声。

　　此时房间外注意不到的地方，浴室的的水声早已停了下来。
　　刚好在手机落下时，浴室门被轻轻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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