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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柜
连续高温天气,毛晓毅全靠冰镇西瓜和藿香正气液续命。终于熬到周六休息,趁早上太阳没出来,他下楼去给猫们换水添粮。
远远的听见有人在打篮球,他心里一动,一看果然是项语。
项语跳起来一个漂亮的投篮,结果落地没站稳摔倒了,毛晓毅看见他龇牙咧嘴的捂脚。
毛晓毅有种本能的冲动想要过去,他刚迈出一步又退回去。跟他没关系,不要多管闲事。
正要走,却跟项语突然四目相对。
“晓毅,过来帮哥一把,脚扭了。”
毛晓毅站着不动,久到项语以为他不会过来了,毛晓毅朝他走来。然后,错身而过,项语那只伸出的手尴尬的落空。
他走到猫舍那儿,看到新的自动饮水器、自动投喂机和几大袋新进口猫粮,饮水器里的水满着,几个碗里的猫粮也都有。
一直以来,他都是买国产猫粮,也没有什么自动饮水器、自动投喂机,就是用碗,他每天投喂一次,没时间的话周大爷替他喂。
他回头看项语,那人还坐在地上,朝他微笑。有些人确实是有钱了。
毛晓毅特别想把那些东西扔掉,但是又不忍心,只好找项语的茬。
“你凭什么乱投喂我的猫?”
项语仰头认真道:“哥看你每天晚上都要下楼喂猫,这么热的天容易中暑,那些东西不值多少钱,就是希望能减轻你的负担,不用放在心上。”
毛晓毅气不打一处来,听他的意思是每天都在偷偷看自己,正要反击时,有人来了。
“哟!这是谁呀!稀客啊!”李蕾身后跟着曾帆宇。
项语站起来跟两人打招呼,就像多年不见的老友。三两句交待自己已经回重庆工作,以后都不走了,而且有最重要的任务——追老婆,说完看向毛晓毅,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毛晓毅一听像炸毛的猫,圆眼怒瞪对方。
项语只是满含深情的回视他。
李蕾和曾帆宇一脸震惊,仿佛听到什么惊天大瓜。
毛晓毅真想破口大骂这个不要脸的,可是他大脑一片空白,什么词也想不出来,憋了半天只有一句:不要脸。
曾帆宇也是来打球的,李蕾给他使个眼色,他把球抛给项语:“打一场?”
项语接了球应战。
李蕾则顺势搂住毛晓毅把他带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下。
“怎么回事?你俩这是什么新剧情?快跟哥说说,他怎么突然回来找你,还直掰弯了。”
毛晓毅气鼓鼓的说他不知道,什么直掰弯,是直是弯他一点都不想知道。
李蕾说:“不对吧,他前几天给你送西瓜,还在你家门口等你。”
毛晓毅叹了口气,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没一个嘴上有把门的,只好把前几天送外卖怎么遇见、怎么又在医院遇见非要送胡婆婆回来说了一遍。
“就这样,我跟他说清楚了,其它的我不知道。”
李蕾听得很兴奋碰碰他肩,“这么说,他真是为你回来的?”
毛晓毅瞪他,“李蕾哥,你能不能有点正经哥的样子,你对你委托人也这么八卦?你这样有案子接吗?”
李蕾清清嗓子,把八卦脸收了收,一本正经道:“晓毅,你要知道,咱们同性恋要出柜是很不容易的,他刚刚说追老婆,这等于当着我俩的面出柜,你就不想知道他怎么改变的?”
“不想,他说的话不可信,没准在他眼里,你我这种人就是个笑话,想起来就开开玩笑、取笑取笑,当个乐子而已。而且,我已经放下了,不喜欢他了,不管他想怎么样,跟我没关系。”毛晓毅木着脸说。
李蕾明白了,项语的离开给毛晓毅比想象中更大的伤害,毛晓毅的伤没好,他还在害怕,像是一只被虐待的猫,不敢再接近任何一个人类。李蕾算是唯一一个见证了毛晓毅的暗恋,以及项语离开后他的故作坚强,独自舔舐着伤口往下走。李蕾作为过来人,自认为比毛晓毅更了解他的内心。
他摸摸毛晓毅的头,“你恨他?”
毛晓毅摇头,“不恨,也不想看见。”
曾帆宇投篮成功,冲李蕾打手势,李蕾给他鼓掌。曾帆宇好像跟三年前没什么区别,依旧帅气健壮。
毛晓毅把视线移到旁边人身上,项语大汗淋漓的扶着膝盖喘气,短裤和背心湿透了,透过衣服显出隐约的胸肌薄了不少,显得整个人削瘦,好像碰一碰就会倒。他还是喜欢有大块肌肉的,性感、手感好。
过了一会儿,在一旁目睹全部的李蕾说:“治疗情伤最好的办法,有两个。”
毛晓毅扭头看他,心想我又没受情伤,嘴上依旧捧场,“哪两个?”
李蕾:“第一个,脱敏疗法,不停的跟让你受伤的那个人接触,一直到你心如止水,无爱无恨,他再也不会激起你情绪的一点水花。第二个,以新换旧疗法,交新朋友,人的情绪在同一时间只能有一种,去爱的同时就不会恨,而且有新的人来爱你,帮你疗伤。”
毛晓毅:“嗯嗯。”
李蕾:“你选哪个?”
毛晓毅:“我?我不需要疗伤。”
两人四目相对,大眼瞪小眼。
李蕾心想,我在对牛弹琴。
毛晓毅心想,这哥思维太跳脱,我有点跟不上。
“其实,哥是想说,判断一个人从一段感情里走没走出来,很简单,他是不是可以进入下一段感情,或者他是不是对下一段感情怀有期待。如果喜欢一个人,喜欢到断情绝爱,那可太废人了,从古到今就不会那么多人来歌颂爱情。”
毛晓毅想了一下自己的状况,正好相反,他没有任何期待,也不再想喜欢谁。
“李蕾哥,我先走了。”毛晓毅站起来。
“你……行吧。”李蕾犹豫了一下,最后什么也没说。
只听球场上有人唉哟一声,是项语摔倒在地。李蕾连忙拉住毛晓毅一起跑过去。
曾帆宇说是自己不小心撞倒的,问项语怎么样,摔哪了。
毛晓毅心想不用这么紧张,他刚刚说自己崴脚了不照样活蹦乱跳的打球。
项语捂着胸口疼得大气不敢出,“不要紧,老毛病。”
“胸口疼?要不要去医院”曾帆宇问。
项语点点头,“前几天去医院拍过片子,不要紧,就是有点骨裂。”
毛晓毅心想是带胡婆婆去医院那天?靠,骨裂还背胡婆婆上四楼!还打球!骨头硬也不是这么玩儿的吧。骨裂……是他那天揍的?想着想着,心里的火灭了,甚至开始有点心虚。
毛晓毅从小到大没打过架,唯一一次揍人还把人给揍骨裂了。
李蕾没曾帆宇那么紧张,翻了个白眼才问:“那严不严重,要不要人送你回家?”
项语为难的看着毛晓毅,“挺疼的,不好动,你能不能送哥回去。”
“这儿就两个哥,你算哪门子哥?”毛晓毅看着项语,说出的话不留一点面子。
项语立马认错,“是,我说错了。”
半天,毛晓毅终于伸出一只手,项语紧紧握住,想要借力站起来,结果起到一半又一屁股坐回去。毛晓毅无语,伸出另一只手,项语的手紧紧包住他的手,面对面站着。只要项语稍一伸手,他就在他的怀里。
他退后一步想要抽手,项语松开他的右手,转而搭上他的肩,把大半个身体重量挂在他身上。毛晓毅想拒绝,项语说:“谢谢晓毅。”让他无法开口。
项语和李蕾曾帆宇告别,李蕾眼神里充满警告,“希望你所做的一切都是深思熟虑的结果。”
项语:“是的。”
李蕾:“路上小心。”
毛晓毅收回刚才的话,项语真的很重,死沉死沉的,没走到小区门口他已经满头大汗。项语紧紧贴着在他身上,他闻到对方身上特有的味道,一直往他鼻子里钻,是松木香,很厚重,不是他一直用的那款洗衣液的味道。估计是香水味,有钱人的标配,熏得他头脑发晕。
勉强走出巷子,毛晓毅问项语怎么回,项语说车停在地铁站旁边的停车场。
“你还能开车?”
“能。”
毛晓毅心想行吧,反正送他上车就行,路上出了事故他不负责。
项语略显艰难的打开车门,坐到驾驶位,又让毛晓毅上车。
“你自己能开车,就能到家。”
“我能开车,但是停车位到家还有一段距离,你就帮人帮到家吧。”
毛晓毅僵持一阵,只好上了车。他坐在后座,项语很愉快的提醒他后座的袋子里有吃的,他可以先吃点,随后启动车、打开冷气调到舒适的温度。
这是毛晓毅第二次坐项语的车,上一次他全程无视项语。这一次他得随时看着项语的状况,以免发生事故。不过项语车技娴熟,不莽进也不拖沓,甚至感觉不到踩刹车的突然停顿,十分丝滑的上了山。
“你上山干什么?”毛晓毅十分警觉。
项语好脾气的解释,“不是故意要带你去什么奇怪的地方,家在山上。”
一路盘山而上,最后停在山顶,一栋独栋别墅前。
项语解开安全带,“到家了。”
毛晓毅下车四处打量一番,山顶视野开阔,风景极美,是富人居住的地方。
项语搭上他的肩,做人形沙袋。
毛晓毅气不打一处来,车库到门口不过五十来米,一个人走不动?爬也能爬到家。
项语输密码,毛晓毅转头躲开,听他说:“03310731”
毛晓毅无视这两组生日装没听见,项语不在乎,搂着他进了门。毛晓毅穿的拖鞋合脚,把项语送到客厅沙发上就要走。
项语拉住他的手不放,“到饭点了,不能让你饿着肚子,我给你做顿早饭,吃了再走。”
毛晓毅不为所动,“不用了,我不饿。”
“求你了。”项语说。
求我?别搞笑了。
“放手。”
项语手上丝毫不放松,他说:“晓毅,说实话我不仅想给你做顿早饭,还想给你做午饭,晚饭,还想你睡在这儿,这房就是为你买的,我也是你的,你就让我伺候你吧,像以前一样。”
毛晓毅大力挣扎起来,结果和项语双双倒在沙发上,项语压在他身上,他大喊“起来”,项语翻身让他压在自己身上,胸口又疼得厉害。
毛晓毅最开始那点心虚愧疚也没了,他狠狠掐住项语的脖子骂道:“混蛋!你凭什么!你凭什么!我是你的玩具吗?想丢就丢,想玩就玩!以前,以前我给过你机会,你把我像垃圾一样丢了,你忘了吗!以后没有了,再也没有了!你滚!我不想再见到你!”
他喊到最后几乎嘶声力竭,项语不顾自己被掐得几乎上不来气,只紧紧搂住他生怕他跑了。
“都是我的错,我知道,我错了,错得离谱。再给我一次机会,这次我保证你是我,最重要的宝贝,我绝对不走。”
看着项语眼里滑落出一滴水,顺着眼角没入鬓发里,毛晓毅感到不可思议,戏演得可真投入。
他的心不可控的疼了一下。
“你故意跟我在医院碰上,你找我身边的各种人扮演深情,给猫买东西,背胡婆婆、打篮球,有伤硬扛,在楼下蹲我,你不就是知道我心软好欺负吗,哦对,还有这房说是给我买的。你打定主意一套组合拳下来,我肯定会重新回到你怀里,就像一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猫,给点儿吃的就认主人,不然我能去哪儿呢?”
“我没这么想过。”
不等项语话说完,毛晓毅冷眼看着他,说出的话更冷,“可惜了,你的算盘打错了,不能如你所愿。不管你做什么、说什么,我都不会再给你机会,永远都不会。”
项语红着眼不肯放弃,他死死盯着毛晓毅,想从那双眼睛里看出一丝温情或者别的什么,可惜,什么都没有。毛晓毅的手松开他的脖子,可他紧紧握住不肯放手。
“让我补偿你,好不好?晓毅,是我错了,让我补偿我犯下的错,行吗?如果我明天就死,这是我唯一的遗愿。”
项语沙哑的嗓音刺痛了毛晓毅,他抬起头不看项语,他从没想过项语死去不在这个世界上,过去三年,他知道对方在北京,他甚至想过总有一天他会在北京找到对方,狠狠揍一顿出气,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总之,各自继续着各自的生活吧。
死亡,意味着永远消失。
那年,两人看完《霸王别姬》毛晓毅说:“相比于电影,我更喜欢小说的结局,没有人死,两个人各自在各自的日子里努力活下去。”
项语,你好狠。你知道我最怕什么。
“去做饭,我饿了。”
项语像是得到了免死令,欣喜若狂。他从绞刑架上下来,获得了重生。
他一边问着毛晓毅想吃什么,一边小心翼翼的观察对方的表情,以确认刚刚的那句话是真的。
“五星级酒店的标准。”
项语坐起来,慢慢松开毛晓毅的手,抓太紧红了一大片,他一边小心按摩,一边笑着说:“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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