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光

　　午后的阳光斜斜溜进窗户，在木桌上淌开一片暖融融的金色。

　　林谦胳膊懒懒地支在桌子上，手掌托腮，眼睛带笑地盯着那只亮闪闪的八音盒。

　　两个穿西装的可爱小人儿正撅着小嘴伸着手，伴着清脆悦耳的旋律慢慢转圈，转着转着便挨得近了，接着两个小人儿慢慢拉住手，脑袋“啵”一下贴上，亲起了小嘴儿，一圈又一圈。

　　林谦的嘴角先是悄悄往上翘，又忍不住闷笑出声，肩膀跟着轻轻颤动。

　　四月。

　　南山春深，烟雨蒙蒙。

　　一艘小船泛于平湖之上，细雨泠泠，微风涟漪，乌篷船内二人对坐，围炉煮茶，橘子茶香，暖意融融，船头两把撑开的油纸伞，一把淡青，一把苏黄……

　　“再尝尝这个。”

　　乔毅珩将冲泡好的一杯“浓茶”递到林谦面前。

　　看着杯子里汤色浓郁好似一碗中药的茶水，林谦好奇地接过茶杯，先是凑近闻了闻。

　　“好像，还不错。”

　　接着，在乔毅珩期待的眼神中，他将茶碗递到唇边，浅尝一口。

　　随着一股醇厚的苦涩在口中漫开，林谦顿时眉头一皱，嘴巴紧紧地撇了撇。

　　“这味道……好怪……”

　　“喜欢吗？”

　　林谦摇了摇头。

　　乔毅珩低笑一声，剥了一颗荔枝糖，手指一抵，轻咬着含进自己嘴里，“我也不喜欢。”

　　林谦刚放稳手里的茶杯，乔毅珩便突然起身，伸手一揽，将林谦整个人抱腰提起，一个打横带进怀里。

　　不等林谦惊呼出声，他微微倾身，含着荔枝糖的唇便覆了上来，湿热挑逗的舌头蹿了进来，清甜的糖味瞬间漫开，将方才茶水的苦涩冲得干干净净。

　　乌篷船猛地摇晃起来，船舱内暖炉里的火星颤了颤，几个茶碗被“哐当”打翻掉落，茶汤撒了一地……

　　林谦慌乱地攥住乔毅珩的衣襟，手臂缠上他的肩背，抱得愈发紧了些。

　　乔毅珩低笑出声，伸手拢住他的肩，将人更紧地圈在怀里。

　　……

　　“这房子原本是卡什尔的一个外交官住的，他还是个作家，翻译家，当过战地记者，医生，嗯，好像还是个收藏家……主楼一共有三层，除了卧室，我都让他们保留了建筑原本的样子。”

　　乔毅珩从身后抱着林谦，在他耳边低语，“我记得你说过，想看看外面的世界。”

　　“……”

　　眼前的别墅充满了异国风情，和林谦过往二十多年的认知截然不同，乔毅珩牵着他的手，逐样介绍屋里的新鲜物件，不用蜡烛就能发光照亮整个屋子的“电灯”，能和千里之外的人交流沟通的“电话”，干净像花瓶的青花瓷“冲水马桶”，不用烧水，打开就是热水的“水龙头”，不用火的“烤炉”，储藏食物的“冰箱”……还有那随处可见的收藏品，艺术品，满满一屋子的书籍，“照片”，“照相机”，“放映机”……每一样都让林谦眼中泛起光亮。

　　卧室里一片温情旖旎。

　　乔毅珩的吻落在林谦颈间，带着体温的手轻轻抚过他的腰线，随着柔软的床榻陷下，林谦原本微阖的眼睫忽然颤了颤，手猛地攥住乔毅珩的肩膀，将靠近的身躯用力抵住。

　　乔毅珩的动作瞬间顿住，温热的呼吸停在林谦耳侧，连带着周身的气场都软了下来，他稍稍退开些，指腹轻轻蹭过林谦水润泛红的嘴唇，声音轻柔：“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林谦偏过头，避开他过于专注的目光，害羞地低声开口：“我想……名正言顺的跟你在一起……”

　　乔毅珩笑了笑，“怎么个名正言顺？”

　　“……”

　　乔毅珩看着他眼底未散的慌乱中带着几分难以言说的苦楚，遂明白他的不安，于是俯身，在林谦额头落下一个轻吻，手指顺着他的手背缓缓滑下，与他十指相扣：“对不起，宝贝儿，是我太心急了，分开多年，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再见到你，我只恨不得每时每刻都与你痴缠在一起……我知道你顾忌什么，改日我便亲自去程府，将你要来，再八抬大轿，风风光光的将你迎进门，可好？”

　　得了那一句承诺，便乐开了花。

　　林谦回到程府，满脑子想的都是将来从程府脱身后与乔毅珩快活的好日子，不由得喜从中来，连着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暮霭沉沉，东院里早早掌起了灯，奇怪的是丫鬟下人老妈子都不见了人影，程凡屋里亮着，林谦便走上前去，想着看看这小子一个人在做些什么。

　　谁知一推开门，却见房内红绸花烛，墙上，窗户上，甚至是桌上的瓷瓶，都贴满了大红的喜字，桌案上两支龙凤大红烛燃得正旺，烛火跳动，把屋子里烘得又暖又亮。

　　红得像石榴籽似的珠帘后面，铺着鸳鸯戏水的大红喜被搭在床榻边，床沿正端坐着个人影，一身红色的喜服，头上盖着红盖头，垂落的金穗扫过喜服领口，随着那人浅浅的呼吸，轻轻晃着。

　　“程凡……”林谦试探地开口唤了一声。

　　床榻上的身影动了动，然后传来程凡熟悉的声音，“林哥哥，你可算回来了。”

　　林谦忍不住弯了弯唇角，走近了些打趣道：“你这是做什么呢？怎么好端端的，扮起了新娘子？”

　　红盖头下的呼吸似乎顿了顿，随即那道软乎乎的声音又响起，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与期待：“林哥哥，你快过来帮我把这盖头揭了好不好？这盖头又沉又厚，闷得我快要喘不上气了。”

　　听到程凡这般说道，林谦打趣的心思顿时散了大半，他急忙伸出手，用力一掀，红绸翻起，大红的盖头顺势滑落，露出程凡白净的脸，那好看的眼尾还带着点绯红，像是偷偷抹了层胭脂。

　　少年端坐在榻上，红嫁衣衬得他愈发眉眼清亮，水汪汪的眼神直直望向自己，林谦盯着这模样，竟一时失了神。

　　“林哥哥，今夜，我们便是真正的夫妻了。”说着，程凡又往林谦身边挪了挪，食指勾住林谦的一只手，轻轻蹭着他的掌心。

　　林谦回过神来，一把握住程凡的手，顺势挨着他坐下。

　　“你跟我说说，你是从哪儿学来的这些？”

　　“我……我没学……我们本就该这样的……”程凡声音弱了些，又小声补了句，“我出生的时候，林哥哥就已经是我的妻子了……”

　　“嗯？”林谦挑眉，故意板起脸佯装生气。

　　“哎呀，好吧，是姐姐。”

　　“姐姐？”

　　“嗯，姐姐她马上就要嫁人了，我今天帮她试衣服，偷偷拿回来的！”

　　“你个小鬼头！”

　　林谦笑着戳了下他的额头，少年却又忽然仰起脸，带着点执拗的娇憨，摇晃着林谦的胳膊，不停地叫嚷起来：“哼，我不管！我不管！我也要和林哥哥洞房花烛！洞房花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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