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总会被蝴蝶吸引

　　半梦半醒间，时绮依稀感觉有人站在床边。

　　他睡眼惺忪道：“商随？”

　　空气中弥漫着若有若无的信息素，几乎难以察觉，对时绮而言却熟悉到不能再熟悉。
　　Alpha的目光一寸寸刮过他的面庞，并未如平日一般回应。

　　须臾过后，时绮听见一道迟疑的声音：“你……”

　　说话人临时止住话头，视线下移。
　　时绮穿着明显不合身的睡衣，领口大敞，脖颈到锁骨布满深浅不一的绯痕。

　　他转而问：“你难受吗？”

　　时绮凉飕飕回答：“我昨晚说我快死了，你怎么不停下问我难不难受。”

　　“……”

　　对方沉默不语，时绮才发现他和平时不太一样。
　　Alpha身着校服，略长的发丝遮挡眉眼。走廊灯光斜照入室内，只能看清他大致的轮廓。

　　时绮在心里过了一遍，确定今天并非结婚纪念日，也不是他们任何一个人的生日。

　　商随怎么打扮得跟学生一样？头发也剪短了。

　　鉴于商随前科累累，时绮想也不想：“你又在玩什么新花样，角色扮演？”

　　不等Alpha回答，卧室门被人推开。来人停顿片刻，从后抓住Alpha的肩膀，猛地挥来一拳！

　　Alpha低头踉跄几步，身躯不受控制撞上墙面。

　　商随似乎误会了什么，阴沉沉注视对方：“怎么进来的？”

　　时绮睁大眼睛。
　　商随……有两个？

　　见商随还要动手，时绮连忙道：“等等！”

　　Alpha在这时抬起头，商随倏忽顿住。
　　他抬手抹掉嘴角溢出的血丝，冷冰冰同商随对望。

　　看着与自己一模一样、更为年轻的面容，商随见鬼似的骂了一句脏话。

　　-

　　“所以，你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出现在这。”

　　商随坐在沙发上，没好气看向对面。
　　和他昳丽的容貌相比，年纪小一些的“商随”更为清隽，像生长在阴影处的植物。时绮不由自主看了好几眼。

　　少年同样在观察时绮，视线掠过对面两人无名指处相同的戒指：“你们结婚了？”
　　他表情古怪，忍不住问：“是自愿的？”

　　什么？
　　不等时绮反应，一只手从后方划过颈侧，轻捏住他的下巴。

　　时绮被迫往旁边靠。商随将他圈进怀里，暧昧地问：“你觉得呢。”

　　小商随皱起眉。
　　在他的印象里，时绮应该不愿再见到他。更糟糕的是，未来的自己看起来不像什么好东西，连时绮说快死了都不停下。

　　自己竟然真的死缠烂打，不要脸到强行标记、逼迫结婚。

　　他面上浮起愧疚，心里却生出一丝可耻的兴奋。

　　小商随张了张口：“我……”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时绮莫名其妙，“不是自愿还能是什么，我强迫他？”

　　商随没忍住笑起来：“听起来不错。”
　　他看向对面怔住的少年，心想自己以前真是藏不住事：“不过你可能误会了，我们感情好得很，天天都要亲，还要——”

　　时绮先一步捂住他的嘴，避免商随说出什么少儿不宜的话。

　　说起来，另一个商随到底几岁。
　　还穿的校服，成年了吗？

　　像是从未想过这种可能，小商随安静许久，注视时绮道：“我很开心。”

　　“既然开心，麻烦你站起来左拐拉开门，自己找个地方待着。”

　　“如果我离开，对你来说不安全。”少年无视商随的逐客令，指着脸上的伤口，“我受伤的话，你也会受伤。”

　　他半边脸颊泛起青紫，显然商随动手时毫不留情。诡异的是，商随脸上有着如出一辙的痕迹。
　　他们本质上是一个人，其中一个出意外，另一个也会受影响。

　　小商说得平静，眼里却极快掠过一丝幽光。
　　自己最了解自己，商随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

　　他会想尽办法留下，哪怕用自残作要挟。

　　“随你怎么做。”商随无动于衷，“如果只是这样，你可真没本事。”

　　少年忽然道：“哥哥。”

　　商随冷笑：“跟谁套近乎——”

　　“小绮哥哥，”少年轻声问，“我能借住一段时间吗？”

　　商随听着他矫揉做作的声音，只觉得一阵恶寒。
　　嗓子都要快夹冒烟了吧？

　　与他不同，一旁的时绮不自觉露出被吸引的表情，一错不错注视少年略带稚气的面容。

　　商随阴恻恻道：“亲爱的？”

　　时绮可疑地沉默一瞬：“家里还有客房。”

　　“不要，他眼睛都快黏你身上了。”哪怕是过去的自己，商随也无法忍受，“和这种阴暗逼待在一个屋檐下，我会做噩梦。”

　　“可是……”他不就是你吗？

　　“他能自己照顾好自己。”商随抱住时绮的手臂，撒娇一样说，“你实在不放心，我跟家里说一声，让他们来接他？”

　　时绮一时间左右为难，他张了张口，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件事。

　　越想越觉得有可能，时绮迟疑道：“他出现在这里可能和我有关。”

　　“我生日许了愿，想见一见过去的……”见两人同时看向自己，时绮干脆叫了名字，“想见一见过去的商随。”

　　前些日子，时绮偶然翻到商随高中时的相册。

　　看得出来，十七八岁的商随并不喜欢拍照，大多数照片都是虞晚偷偷留存下来。最后一张商随终于看向镜头。
　　他穿着校服站在浓郁的树荫下，明明是阳光晴朗的好天气，却像一道孤零零的影子。

　　在商随的描述里，除了和时绮相遇的那个夏天，他的高中生活没什么特别的地方。但时绮依旧对此充满好奇。

　　在那之后没几天便是时绮的生日，吹灭蜡烛前，时绮脑海中掠过商随独自站在树下的画面。
　　如果当初没分开，或许在自己也会出现在那张照片里。

　　眼下没有更合理的解释。一想到少年是因为生日愿望才出现，时绮没办法对他坐视不管。

　　“让他留下吧，”时绮对商随说，“到你生日的时候，再许愿让他离开。”

　　-

　　“你这次的精神测评有两项数值接近高线。”

　　沈千俞边说边翻看手边的报告。自从与时绮结婚，商随的测评结果一向稳定，沈千俞偶尔都快忘记他是特易期：“近期是不是遇上了让你有压力的事？”

　　商随面无表情。

　　岂止是有压力。
　　如果回到那天，他一定想方设法让那小鬼滚出去。

　　每天左一个哥哥右一个哥哥，听得商随耳朵都快起茧子，偏偏时绮吃这一套，真把某个居心叵测的Alpha当成了需要照顾的小朋友。

　　尤其在得知小商随还没成年后，时绮不好意思与商随表现得太过亲密。别说上床，他和时绮在家亲个嘴都要注意影响。

　　一想到今早，商随更是怨气冲天。

　　婚后每一次精神测评时绮都会陪他一起。有伴侣在，有利于受试者保持稳定。
　　但近期他和时绮工作繁忙，加上临时冒出的少年，再想起已经到了测评的最后期限。

　　时绮今天有工作走不开，出门前和他确认：“你一个人可以吗？”

　　“我很久没自己做过测评，不太习惯。”商随说得半真半假，仗着自己个高腿长，不着痕迹将人困在玄关。
　　他握住时绮的腰，头埋进Omega散发香气的颈窝：“小绮可以补偿我吗？”

　　耳畔的声音黏黏糊糊，放在腰上的手更是得寸进尺探进外套衣摆。

　　像是真的憋久了，商随对着时绮又捏又掐，隔着一层单薄的衬衫触碰肌肤，恨不得黏在他身上。

　　略微瑟缩后，时绮任由Alpha动作，商随用唇瓣抵住他的唇瓣：“乖，给我亲亲。”

　　时绮发出轻微的哼声，被引诱着张开唇。

　　在舌头快探进来的那刻，后方毫无征兆传来一道声音——

　　“你们在干什么？”

　　时绮一愣，一把推开商随。

　　在少年好奇的目光里，时绮表面镇定：“我上班要迟到走了拜拜。”

　　伴随房门关闭的声响，少年微微歪头。
　　没有时绮在场，他仿佛变了一个人，挑衅似的看向商随：“打扰你们了？”

　　“知道就滚远点。”

　　商随懒得理他，正要转身离开，小商随忽然道：“我想知道，和时绮接吻是什么感觉。”

　　“……”

　　少年的面颊泛起轻微的红晕，欲望令他浅褐色的眼瞳熠熠生辉：“除此之外呢，更深的接触又是什么滋味。”

　　商随原本笑吟吟的脸上结了一层寒霜，他活动了一下手指，总算没直接动手。

　　“我们的渴求是一样的。”小商随最后模棱两可道，“毕竟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

　　回过神来，商随看向沈千俞：“我高中时很讨人厌吗？”

　　“还可以，”沈千俞中肯评价，“不算难相处。”

　　“今天早上，我恨不得揍自己一顿。”

　　沈千俞迟疑片刻，在“自厌倾向”那栏打上勾，顺便批注：精神状态不稳定。

　　一切结束后，沈千俞状似无意：“你的伤是怎么来的？”

　　商随脸上青紫的痕迹淡去，只留下轻微的红痕。一般人几乎不可能伤到他，沈千俞心里大致有个猜测。

　　商随轻描淡写：“出了点意外。”

　　沈千俞点点头，贴心地没有拆穿。
　　商随果然变态，喜欢被时绮扇耳光。

　　正在这时，变态Alpha的手机弹出一条新消息，低头回复的表情分外柔和。
　　不用想都知道是谁的消息。

　　17：[我提前下班，在医院楼下等你。]
　　17：[【分享位置】]

　　时绮收起手机，看向一簇簇盛开的蓝花楹。
　　宁山医院内有一座恒温花房，与繁忙的医院大厅相比要冷清许多。时绮正站在花树下发呆，忽然有人叫他的名字。

　　熟悉的声音令他很快回过头，迎面而来的身影高挑修长，带了顶黑色鸭舌帽。

　　时绮径直朝他走去，待对方抬起脸，时绮脚步一顿：“是你啊。”

　　小商随敏锐察觉到他的态度变化，若无其事问：“冷不冷？外面在下雨。”
　　他自然而然握住时绮的手：“哥哥，你手好凉。”

　　时绮没多想：“你怎么在这？”

　　“我以前也在这里做心理测评，过来看一看。”

　　在沈千俞拥有针对特易期的测评执照前，负责他的是一位宁山医院的老教授。听见未来的自己需要做心理测评，他有些好奇，没想到恰巧碰见时绮。
　　他一动不动看了许久，迟迟挪不开眼。

　　时绮忍不住问：“从多久开始的？”

　　“14岁分化，发现是特易期。”小商随回忆道，“第一次做测评我对药物过敏，回去一直发烧，幸好后来慢慢习惯……他没告诉过你吗？”

　　从时绮的表情来看显然不知情，少年抿起唇，开始后悔自己多言。

　　时绮正想说什么，甜蜜的香气铺天盖地入侵感官。

　　他被人一把按进怀里，后背紧贴上宽阔结实的胸膛，时绮听见更成熟、也更为冷冽的嗓音：“还不放手？”

　　像是被眼前的画面刺激，小商随反倒用力握住时绮的手腕。他直勾勾注视未来的自己，问了个看似无关的问题：“你准备什么时候告诉他？”

　　“轮不到你管。”

　　饶是再迟钝，时绮也察觉到气氛的微妙：“你们在说什么？”

　　下一瞬间，小商随先一步松开手。

　　商随的目光掠过看似退让的少年，垂眸对时绮道：“不是什么大事，我们回家吧。”

　　-

　　自那天后，商随和小商随一改见面就斗嘴的习惯，两个人互不打扰，仿佛某种心照不宣的约定。

　　回想起在医院的对峙，时绮总感觉自己忽略了什么。
　　转念一想，他俩毕竟是一个人，有小秘密也正常。

　　商随生日前一天，时绮忙到深夜才离开公司，到家接近零点。

　　出乎意料，家里空无一人。

　　时绮找了一圈，确定不仅大的那个不在，小的也不在。
　　想着他俩早晚会出现，时绮打了个哈欠。

　　好困。
　　今天做了好多遍舞蹈示范，累死了……

　　他不知不觉在沙发上睡着，直到有人轻轻触碰他的脸颊。
　　对方指尖萦绕甜丝丝的香气，在那只手快离开时，时绮情不自禁蹭了蹭温暖的掌心。

　　轻微的笑声钻入耳朵，时绮逐渐清醒，恰好听见自己特意设置的零点闹钟。
　　他没多想，迷迷糊糊道：“生日快乐，商随。”

　　“谢谢哥哥。”

　　意料之外的回应令时绮不由自主一个激灵，没等他看清楚抚摸他的究竟是谁，另一个人从旁边缠上来：“谢谢宝贝。”

　　时绮被两个Alpha一左一右夹在中间，头一次觉得家里的沙发太过拥挤。

　　商随朝年少的自己昂了昂下巴：“说吧，你在打什么鬼主意。”

　　少年难得没跟他争执，而是对时绮道：“在‘我’生日当天许愿，我就能离开，但我和他是一个人。”

　　这段话乍一听像一串谜语，时绮迷惑片刻，很快理解深意。

　　小商随肯定了他的猜测：“要想愿望成真，我们必须同时许下同一个愿望。”

　　“我可以配合许愿，但是……我还有另外一个愿望，只有你能满足我。”

　　两双一模一样的眼睛同时看向他，时绮慢半拍察觉到他们达成了某种协议。
　　诡异的感觉一寸寸爬上脊背，似乎有谁在触碰他的肩膀，又有谁轻轻扣住他的手腕。双重信息素犹如铺天盖地的密网，将他囚困其中。

　　“稍等一下，”时绮压下心底莫名其妙的不安，先一步对小商道，“在你许愿之前，我有话想对你说。”

　　“祝十八岁的商随生日快乐。”

　　话音落下，时绮难免觉得这一刻不可思议：“我一直在想，如果能亲口对你说出这句话就好了，我想和你一起长大。”

　　小商随的瞳孔不自觉放大，充满渴求的神色在他脸上凝固，显出截然相反的呆愣。

　　“我翻过你高中时的相册，照片里的你看起来太孤单了，其他人也说你过得不算好。”

　　无论虞晚、江砚还是沈千俞，在熟知商随过去的人口中，时绮得到的都是一个独来独往的形象。
　　就连商随自己也说过他高中时并不讨人喜欢，时常对身边的一切兴致缺缺。

　　“但真正见到你，我放心了很多。”

　　即使每天和另一个自己相互嫌弃，也比照片上的模样好。

　　时绮情不自禁笑起来：“我很开心。”

　　在他说完之后，少年迟迟不开口，时绮好奇地问：“你需要我做什么？”

　　“已经实现了，这就是我的愿望。”

　　少年眸光微微颤动，犹如漾开涟漪的湖泊，他同样朝时绮微笑：“谢谢你想见我，我也想陪你长大。”

　　伴随少年略显喑哑的嗓音，时绮眼前逐渐升起朦胧的雾气，他还想说些什么，脚下却骤然一空。
　　强烈的失重感裹挟感官，世界也随之下坠。

　　……原来是梦。

　　一切太过真实，在梦境结束的前几秒，时绮竟是感到一阵没由来的心慌，直到一声亲昵的询问将他真正拉回现实：

　　“睡醒了？”

　　时绮慢慢转过头，看见床头柜上摆放着商随高中时的相册。
　　睡午觉前，他和商随一起边聊天边翻阅相册，想来是这样才做了梦。

　　时绮许久没说话，商随只当他才醒来意识不清，有一搭没一搭用指尖触碰时绮颈侧，俨然把他当成反应迟钝的玩具。

　　时绮突然道：“我梦见你了。”

　　商随自然而然：“是春梦吧？”

　　“……”
　　时绮难以言喻看了他一眼：“梦见两个你，鸡飞狗跳的噩梦。”

　　他说完就要起身，却被人一把按回床上。

　　Alpha柔软的发丝垂落下来，半遮住那双饶有兴致的眼睛：“说说，梦见什么了？”

　　时绮同他对视片刻，开始讲述梦境。
　　明明只是睡个午觉的功夫，漫长得却像过去一个月。

　　听完时绮的讲述，商随竟是笑起来，他越笑越开心，最后点评：“据说梦境会一定程度反应当事人的欲望。”

　　时绮哦了一声：“所以呢？”

　　商随撩起Omega白金色的发丝，勾着手指把玩：“小绮哥哥好会做梦。”

　　商随轻浮的做派令时绮耳根发热，丢下一句：“谁是你哥哥？”

　　他边说边要再次起床，商随却握住他的肩膀，轻而易举将他再度按回床上。
　　连续两次被商随当成玩偶娃娃摆弄，时绮有些不爽，抬腿不轻不重踹了一下。

　　轻微的抵抗反倒令Alpha更兴奋，对方顺势握住白皙纤瘦的小腿，将时绮拖回自己身下。

　　和强势的动作不同，商随十分少女心地说：“今天是我的十八岁生日，我也要许愿。”

　　“？”
　　时绮心说还让你活学活用上了：“首先，今天不是你的生日，其次，你已经二十七岁了，能不能要点脸。”

　　商随自顾自道：“要永远喜欢我，常常梦到我。”

　　时绮安静片刻：“我尽量。”
　　过了一会儿，他补充道：“前一个可以，做梦不是我能控制的。”

　　像是被他的反应取悦，商随笑起来：“对了，刚才忘记问。”

　　他单手撑在床上，说话的同时曲起膝盖，直勾勾注视被笼罩在下方的Omega。
　　时绮被迫顺从他的动作，呼吸不知不觉乱掉一拍。

　　“哥哥喜欢大的还是小的，梦里的还是眼前的？”

　　时绮没有说话。
　　商随催促性掐了把他的腰，才听见时绮低低道：“喜欢你。”

　　商随眼里笑意加深，他手指向下，如愿以偿看见时绮双颊染上红晕：

　　“那哥哥给我上成人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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