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要从我成为立海网球部经理那天开始说起

　　已经是暑假了。
　　闹钟还没有到响铃的时间，我却先一步醒了过来。

　　探手从床头柜拿起手机，我发现社团群组的头像已经从切原君睡到流口水的照片换回来了大家正经拿着关东大赛奖杯的合照。
　　聊天记录的最后一句停留在真田管束大家让大家早点睡觉不要再在群组拌嘴玩闹的消息，不然就加练100圈。特别针对切原君和丸井。

　　为了庆祝十六连霸，大家去了丸井推荐的自助餐厅吃饭。似乎是吃得太过满足，大家难得都有点放纵了，回家后上百条的群组消息就是证明。
　　不过从明天开始就要开始全国大赛前的特别训练，训练量还是相当沉重，大家趁现在多放松一下也好。

　　和幸村的聊天记录停留在昨天晚上10点37分。

　　「幸村：明天下午一点会过来。」
　　「幸村：似乎过了你睡觉的时间了，早点休息。」
　　「幸村：明天见，晚安。」

　　已经到了说早安的时间了。
　　给幸村发去“早安”，我揉揉脸颊从床上起来。

　　爸爸妈妈今天都在家。吃完早餐，他们在客厅谈论工作，我回书房坐了一会，无意瞥见镜子里头发披肩的自己，还是回房间打开了衣柜。
　　“美羽，我给你买了衣服。”
　　妈妈出现在房间门口，我脸庞莫名一热合上衣柜。看见我的动作，妈妈有些意外揶揄地笑起来：“哎呀。你在挑衣服吗？”
　　我小声回答：“等下有客人要来，顺便整理一下衣柜。”
　　“是吗？你长得像我，就算不特意打扮也很好看。”妈妈笑意轻快，走进房间将购物袋放下来，“正好妈妈现在没有事情做，能让我帮你搭衣服吗？”
　　或者妈妈只是觉得我难得想要打扮一次……我有点赧然，答应说“好的”。

　　比一点早两分钟的时间，幸村和他的父母到了。
　　幸村的气质约莫是受到他爸爸的影响更多。至于幸村妈妈，她还是和圣诞时见到的时候一样，温婉漂亮。
　　看到我的爸爸妈妈和幸村的爸爸妈妈面对面站在一起，有说有笑地寒暄走进客厅，带着几分说不明白的心思，我有点紧张。

　　“你们还买了糕点，太客气了。”妈妈看了看蛋糕盒，笑道：“美羽，可以帮忙拿餐碟吗？”
　　“好的……我顺便泡茶来。红茶可以吗？”
　　“可以，拜托你了。”
　　“还要你们招待我们，太过意不去了。”幸村妈妈从谈笑中抬起头，拍了拍幸村的手臂，“精市，你也去帮忙。”
　　幸村和我对视一眼，应道：“知道了。”

　　玛珑眼巴巴看着我和幸村，它不能进厨房，只能暂时被扣押在爸爸那里。和幸村两个人相处，原先在大人面前生硬的局促感逐渐消弭。
　　我拿出餐碟和茶壶，幸村看了看橱柜：“我帮你泡茶吧。”
　　“……那就麻烦你了，”我示意茶叶在上面的橱柜，“深蓝色标签的那一罐。”
　　“这罐？”
　　“嗯，谢谢。”
　　幸村今天穿了一件浅色衬衫，把他衬得很好看。客厅传来隐约舒适的谈话声，幸村抬手将茶叶罐拿下来，我收回偷看的视线，他整理茶杯，一边说起：“你家花园很漂亮。”
　　“谢谢。”我眨下眼睛，把水壶放好等水烧开，“因为妈妈很注重美观，所以定期会有人来打理。你家的花园也是。”
　　“我家吗？我家现在在重振花园哦。”
　　我转过脸，幸村接着说：“我家人都不太擅长园艺，我回家的时候发现花园里有大半的花都已经枯萎了。我爸爸妈妈都很内疚，一直都没好意思和我坦白，一家人花了两天才打理干净花园，现在新种的花还没有结苞。”
　　幸村家的花园一直都是他亲手打理，住院期间荒废了很长时间。
　　那段日子期间，在没有注意到的角落一定也发生了很多事情。
　　“……一起照顾的花，之后会变得更漂亮的。”
　　还好的是现在都过去了。我微笑一下，问道：“说起来，你家人都过来了，你妹妹一起没有来吗？”
　　如果是一个人看家，会不会有点寂寞？
　　“本来日鞠也想一起来，不过她之前和同学有约，今天和朋友去游乐园玩了。”
　　“这样……”
　　“之前修学旅行你挑的手帕她很喜欢，日鞠很文静，我想你们会相处得来的。”他说，“今天让你和你家人招待了，之后有机会的话也来我家做一次客吧。”

　　我抬起眼睛，幸村对我一笑。
　　我脚尖轻踢地面，垂眼轻声回复：“……如果有机会的话。”
　　“只要你愿意来，一直都会有。”他说。

　　“……”水开了。我希望我的脸不会像水壶升起的雾汽一样。

　　*

　　蛋糕很好吃，有一个抹茶味的。坐在一起吃完蛋糕，我抱着玛珑和幸村在沙发上看电视。
　　幸村送了玛珑一个玩具，玛珑很喜欢，咬在嘴里不放开。幸村摸它的头，玛珑很快就用头拱他的手，尾巴摇来摇去。

　　“美羽，你带幸村君去书房参观看看吧，不用顾忌我们这些大人。”妈妈说。
　　“对，不用陪着我们。想出去走走也可以。”和爸爸相谈投机的幸村爸爸也说。

　　在客厅说话，是有一点放不开。
　　我看一眼幸村，轻声问他：“你想去书房，还是出去走走？”
　　“都可以。”他温声答，“不过现在出去的话，外面会很晒。”
　　“……那我带你去书房看看。”

　　大人们都顾着聊天，没有再在意我们两个。只有爸爸坐立不安看了我们一眼。

　　踏上楼梯，客厅的说笑声渐渐远了。幸村说：“白鸟你和妈妈很像。”
　　“嗯，外表很像……不过妈妈和爸爸都很开朗，我没有他们那么善于言辞。”
　　“不一定要开朗，你也有你独特让人喜欢的地方。”

　　像是代替我，玛珑轻轻伸出右前爪拍了幸村一下。幸村低头看着玛珑笑了笑。

　　我将幸村带到了自己的书房。玛珑平时会自己进来玩，一进来书房，它就自己跳下来窝在书桌下边自己玩。
　　幸村没有问这是谁的书房。他的视线往书架看去，少顷淡笑道：“很有你的风格。”他扫过一行书名都是网球和运动开头的专业书，问我：“这些都是什么时候有的？”
　　“有两三本是小学有的，其他都是去年四月陆续开始买。”
　　他眼神询问可不可以翻阅，我示意可以，抿了抿唇不太好意思接道：“我想既然答应了做全国冠军的经理，不熟悉的知识盲点总要也补上来。”
　　不过现在已经很少翻这些书了。只有想不起来和有疑惑的时候才会重新读一遍。

　　像是读到有趣的地方，幸村轻笑一声：“你刚担任我们经理的时候，不管问你什么问题你都能答上来，所以莲二和弦一郎还有我都讨论过你是不是有扮猪吃老虎的习惯。”
　　我有些茫然困惑：“为什么这么说？”
　　“你第一次来球场参观比赛的时候莲二不是问了你一个问题吗？”幸村掩不住笑，“他问你有多了解运动，你答不算很多，只是略知一二，所以后来发现你知道得比我们都详细的样子，忍不住就这么想了。”
　　我居然这么说过？听上去像在卖弄虚荣。似有一团火燎到了脸上，我小声解释：“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当然我们现在都不这么想了。”他掩唇试着敛起笑意，“你只是很努力。”
　　像有只软绵绵的小羊撞了一下我的胸口。我抿唇：“因为既然答应了，就要做到最好，不是吗？”
　　他附和地嗯了一声，说：“就是这种地方。”

　　我看着幸村。幸村没有接着说下去，只是向我微弯一下嘴唇。

　　把书放回书架上，幸村看到了上面一行放置的乐谱。
　　注意到他有点好奇的目光，我抛开刚才的情绪，主动说道：“……我学过长笛。”
　　“这是我第一次听说。”
　　“学校基本没有人知道。因为我没有打算往专业方向努力，只是偶尔的时候会想私下演奏。”
　　“是么？长笛的音色很婉约，有些时候我是有想过你是不是学过什么乐器。”幸村的目光温和而仔细的扫过每一本乐谱，问我：“为什么想学长笛？”

　　为什么。
　　书房里只有玛珑玩耍的细微动静。我余光扫过其中一本乐谱，握住手腕在安静中轻声道：“因为一个朋友。”
　　“朋友？”
　　“……一个姐姐。”
　　我垂下眼睛。幸村似乎稍微低头看着我，我接着轻声说：“她是音乐系的大学生，专业乐器就是长笛。她的演奏很温暖，像阳光……因为一些原因，我没有机会能听到她的演奏了。所以小时候当妈妈问我有没有兴趣学点什么，那时候的我可能是出于怀念，就选择了学长笛。”

　　那是很遥远的事情了。尽管姐姐的面容在我的记忆里已经变得不再清晰，但是我依然记得姐姐那双笑着的眼睛，还有旋律里温暖的音色。
　　姐姐离开得比我早。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即使隔着病号服的衣料，也能清晰感受到姐姐身体的消瘦，还有萦绕不散的苍白病气。
　　在幸村耳里，这也许是我的故事，也可能是“那个女孩”的故事。会是哪种，我暂时不清楚。
　　虽然我有点害怕知道幸村的想法，但是，我也想告诉他有关我的事情。
　　因为他给我的那幅画，所以我觉得如果是他的话，他可以理解我的一部分……又或者说，全部。

　　“我觉得很好。”

　　我抬起头。幸村的声音像透过窗户不经意洒落到桌面的那一道柔和的日光，也宛若带着一丝虔诚：“你以你的方式记住了你的朋友，过去依旧在现在这一刻以某种形式存在着。”
　　“假如你想，之后让我做你的听众吧。”

　　隔着克制的，三十厘米的距离，我却觉得我和幸村此刻是亲密的。
　　我回应他：“……好。”

　　我想，如果幸村希望的话，我也愿意做他的观众。一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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