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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了
外面的天空像是蒙了一层黄色的纱衣,看不真切。除了知道这里是归辞院,远处几乎看不清是山峦还是河流。
恍恍惚惚,宁初意识到他已经在小竹潭闭关许久了,现下这处似乎是梦境?
面前突然跑过去一个五岁的小孩,看背影判断,宁初知道那是五岁时的自己,好奇心驱使,宁初跟着他一路寻到了厨房。
灶台边上,高他半个头的兄长正用左手裹着毛巾抱着一个锅,右手拿着一双筷子在锅里搅拌。
小宁初问:“哥哥你在干嘛?”
秦有期答:“做饭。”
小宁初探头看了看锅里的那坨糊糊,皱了皱眉,不确定道:“我觉得做饭好像不是这样的……”
秦有期挑高一边的眉梢,得意道:“没见过做饭吧。”
这时候的小宁初确实没见过别人做饭,但仍能以常识判断道:“没见过,但米饭不应该是一粒一粒的吗?”
秦有期肯定道:“你放心,我见过阿南做饭,两把米,再倒碗水,不会放错东西的。”
小宁初将信将疑道:“哦。”
不一会儿,看着秦有期手里的勺子,小宁初产生了新的疑问:“还要加盐吗?”
秦有期道:“对,再拌一拌,马上就好了。”
小宁初:“嗯……”
片刻,小宁初又问:“要这样一直拌嘛?”
秦有期解释道:“是啊,否则就该糊掉了。”
小宁初关心道:“可是,这样好累的。”
秦有期道:“没事,你哥我有的是力气,不然怎么能当哥哥。”
小宁初道:“我们为什么不到山下下馆子?”
秦有期道:“因为小孩子不能乱花钱。”说罢,他又往锅里加了一碗凉白开。
小宁初问:“为什么还要加水。”
秦有期道:“不加水这米饭老粘锅。”
小宁初建议道:“可以加热水。”
秦有期道:“有什么区别,麻烦,最后不照样要煮的。”
小宁初被说服了。
最后,“米饭”出锅。
小宁初看着那不规则的“面团”,纠结道:“有点不美观。”
秦有期动作麻利的盛了一碗,给他道:“尝尝。”
等二人取来筷子,那碗“面团”已经有点硬了。
小宁初将筷子插下去,皱着一张小脸用力好久,等筷子取出来时,竟连团带碗的一起粘着筷子拉了起来!
小宁初震惊道:“好,好神奇!”
秦有期双手叉腰,满脸自信,鼓励道:“尝尝看。”
小宁初转着手腕把“米条条”卷了几筷子,一举一动都是对兄长满满的信任,然后直接一口下去。
站在门口的宁初,哪怕以渡劫期仙君的速度都无法阻拦住!
顿时,胃里像是装了千斤铁石,整个人被狠狠拉到了现实里的世界。
……
睁眼,映入宁初眼帘的就是窗外郁郁葱葱的葡萄架,一串串紫红色的葡萄吊在空中,个个儿饱满油亮、密密实实。
然而,子潇仙君现下最在意的,不是那一串串可口的葡萄,而是他栽在院内辛苦照看了四百余年的大榆树不见了!
取而代之立在院内遮风挡雨的是一株嚣张跋扈的不知名红杉,之所以说它嚣张跋扈,是因为这棵红杉实在是太高、太大了。不仅枝干比寻常树木粗壮十倍不止,枝叶茂盛得直接逼退了院外四周其他灌木,连院内一角的瓦棚都要被它顶得翻了个面儿。
只它一棵树木高高大大的立在院内,硬是长出了一副整片山头唯我独尊的架势,实在是太嚣张了!
祸不单行,操心的事还不止一件,视线往旁边随意一扫,宁初看见房间内的书桌上堆满了六堆高高的、卷宗一样的物件,其上书二字——“罚单”。
难怪他一醒来右眼皮就跳个不停,宁初按了按抽动的太阳穴,叹了口气安慰自己道:“没事,小钱,不是什么大事。”
他撑着床边起来,翻了翻六堆“卷宗”。
几个小弟子的杰作大到在其他宗派夺宝掐架,小到在自家禁地毁天灭地,总之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一遍,甚至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宁初按了按鼻梁,松了口气道:“算了,这屋子还在就行。”
简单洗漱一番,没在小竹潭见着一个人影,虽有些许落寞,但宁初还是打算先去向眭宗主知会一声。
刚下到半山腰的山道上,宁初就遇见了业丰、业铭两个剑修,身后还跟着一位没见过的新弟子。
十年过去,这两人脸没长开,身形却是高了一大截。
业丰见了宁初,两眼一耷拉,眼圈一红,扯着嗓子就嚎啕大哭道:“仙君!您终于闭关出来了!我们可想死您啦!”
业铭亦是两眼泪汪汪,哭得像个刚死了丈夫的新妇,诉苦道:“您都不知道,您不在的这十年,我们都是过的什么苦日子啊!”
唯一正常点的是后面那个新来的弟子,显然还没搞清什么状况,糊里糊涂的朝宁初作了一揖,便不知道干什么了。
宁初想起刚醒来时看见的那几堆罚单,心想这两小只也没少贡献业绩,莫非真受了什么不能说的委屈不成,便问道:“可是出了何事?”
业丰哭丧着脸道:“明日不是中秋么,包长老只给我们发三个月饼就算了,但蛋黄月饼里,根本就没有蛋黄!”
业铭委屈道:“肉馅月饼里连肉沫都没有。”
新来的小弟子弱弱道:“红枣月饼里还只有红枣核。”
宁初正色道:“那真是太过分了。”
业丰唱道:“这是明晃晃的剥削!”
业铭喝道:“这是赤裸裸的压迫!”
业丰趁机告状道:“不仅如此!包长老和虎长老居然当着我们的面,吃有两个蛋黄的蛋黄月饼!”
业铭愤愤道:“他们的肉馅月饼,皮都快包不住肉了!”
新来的小弟子亦是道:“他们还在自己的红枣月饼里添了好多甜豆沙。”
宁初哭笑不得,这的确是不好说出口的委屈了,若是当着长老们的面说他们假公济私,指不定年终课业还要被穿小鞋。
宁初道:“这要怎么办呢?”
业丰攥紧拳头,怂恿道:“靠您了啊仙君,拿出您尊贵的客卿身份!”
业铭怂恿道:“摆出渡劫期仙君的架势!”
新来的小弟子迷茫道:“给我们领回有两……三个蛋黄的蛋黄月饼?”
业丰、业铭一左一右拍在新弟子的肩上,欣慰道:“孺子可教也。”
三小只这会儿把架子给宁初搭这么高,要真不带回点什么,那可就太辱没子潇仙君的身份了。
宁初只能点头应下道:“我也不敢打包票,尽量给你们带回有蛋黄的蛋黄月饼、有肉块的肉馅月饼和有红枣豆沙的红枣月饼。”
三人“啪”一击掌,合手抱拳,郑重道谢。
转眼,呲溜一声冲去山脚,喜大普奔、奔走相告去了。
一个时辰后,宁初从眭宗主那领回来一枚储物玉佩和两坛桂花酒。
他走在回小竹潭的路上,还隔着一片林子,远远就听到了小竹潭内热闹的人声,时隔数年,依旧是熟悉的感觉。
但还没来得及感慨,随后便响起了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宁初前脚刚给他们布下隔音的法阵,还没走几步,后脚就看到小竹潭的院门上燃起了二层楼高的火焰!
业丰熟悉的声音嚷嚷道:“画画的!快快快,救火!”
一声音嗤道:“什么画画的,我是阵修,不是画画的。”
业铭道:“你动作快点啊鱼肚,不然仙君回来看到多不好。”
那声音道:“是阵修云渡,不是鱼肚。”
猪猪指指点点道:“鱼肚你修行也太浅薄了吧!这火灭了咋还冒烟呢?”
饶是云渡脾气再好,现下也被他们叨叨的火冒三丈,道:“你们见哪个火堆一盆水浇下去不冒烟儿的?!”
阿免面色如常,安慰道:“淡定。”
院内又是一片手忙脚乱。
院外,宁初停在山道间,一边等他们忙完,一边在小竹潭附近刻了几道防火防雷的阵纹,估摸着里面差不多也该忙完了,这才往院内走去。
院门常挂着的纸灯笼被业丰手忙脚乱藏在背后,突出来的几根黑色竹骨依旧掩盖不住这灯笼烧得只剩个骨架的事实。
业铭尬笑几声,道:“仙……仙君,您回来这么早呀?”
宁初尽量忽视头顶乌黑的院门顶和旁边临时冒出来的茅草堆,看到暂时还算完好的小竹屋后,叹道:“吃月饼吗?眭宗主送了好几箱。”想了想,又道,“馅料很多的那种。”
阿免两眼放光,忙接过宁初手里的储物玉佩,几个盒子一打开,顿时引得在场小弟子们高声欢呼:
“这才是没有受过剥削压迫的正常月饼啊!”
“瞧这沉甸甸的分量,叫人安心!”
“哦!居然还有这该死的、满满的五仁!”
“你们这群饿鬼,少吃点啊,留几个明天过节了再吃。”
不一会儿,小弟子们便叽叽喳喳围着那几箱月饼凑到了一堆。
如此,倒叫宁初在院内找了个极不合群的人。
那人被本蓝皮书盖着脸,躺在张手工编制的藤艺吊椅上,一条腿懒懒的靠在椅子边缘,另一条腿放松的垂在藤椅外边。藤椅两边各栓在葡萄架和院内那红杉的主干上,椅子半挂在空中一摇一摇,连带着那条修长劲瘦的小腿也跟着小幅度摆动。
察觉到有人靠近,蓝皮书被两根骨节细长的手指夹着往下拖了一寸,露出一双瞳孔漆黑的眼睛。
眼睛的主人带着笑意看向他,轻声道:“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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