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绵长

　　任慕戚现在头昏脑胀，那些抨击他们的文字在脑内循环播放，甚至有很多幻影在周围指指点点，他摇摇晃晃地走出门外，想去找柯辞，他们要一起解决这件事。
　　“慕戚，你怎么了？”在走廊里先看到任慕戚的沈一维担忧地要去搀扶，被一条胳膊甩了出去。
　　“你发什么脾气？”沈一维被任慕戚莫名其妙的行为懊恼了。
　　“对不起，我控制不住。”任慕戚说话断断续续，像是非常艰难才把这些字从嘴里蹦出来。
　　“你到底怎么了？”见任慕戚确实不是故意的，沈一维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他立马转身，“我去找小辞。”
　　任慕戚立马抓住他的胳膊阻止他前进，焦急地喊道：“别，别找他。”
　　他不想让柯辞看到现在的样子，不想让柯辞担心，他可以像往常一样控制住自己，一定可以。
　　沈一维只好作罢，但还是踌躇不知道怎么办，心里想着要不给柯辞偷偷发信息吧。正这么想着，柯辞已经从寝室里面出来了。
　　柯辞一下子就看出了任慕戚的不对劲，他跑到任慕戚身边搀扶着他，焦急地对沈一维说道：“拜托打120。”
　　“不用，真的不用。”任慕戚也紧忙阻止，他继续边喘气边喊道：“我可以，可以缓过来，相信我。”
　　“那还要打吗？”沈一维举着电话，只等柯辞一声令下按拨通键，却看到柯辞摇头后把手机放回了兜里。
　　他们一左一右扶着任慕戚到床上，为了方便照顾他，任峰善解人意地把床位借给柯辞，他俩换几天宿舍。
　　“我去换被子。”柯辞温柔地向任慕戚解释，可握住胳膊的手还是不松开，他无奈叹口气只好拜托他人帮忙。
　　“我去吧，没事的。”沈一维主动请缨，在柯辞感激的眼神里忙上忙下。
　　“真的很谢谢你。”柯辞不断道谢。
　　“谁都有低谷的时候，互相帮忙嘛。不过给你拿被子的时候，我忽然想起来你们总换被单，原来是情趣。”沈一维在这么严肃的时刻，找了个理由缓解气氛，见到柯辞果真红着脸低头后，在心里松了口气。
　　任慕戚在柯辞的陪伴下渐渐睡着了，但握住胳膊的手始终用力，明显得睡不踏实，柯辞被握着的那边的手正好能不断抚摸任慕戚的头发，给了足够的安全感，而另一只在单手打字，他给戚守炎发消息。
　　柯辞首先从头到尾解释这件事：我们的关系被挂学校网络墙上了，很多人发帖子骂我们，被慕戚发现了，他情绪很不稳定
　　戚守炎那边在忙案子，很久才看到消息，第一反应是给柯辞打电话，但被挂断了，因为这时候任慕戚还在睡。
　　柯辞：慕戚在宿舍睡觉
　　戚守炎：情绪稳定下来了？
　　柯辞：没有，明显睡不踏实
　　戚守炎：最先挂你们的人是谁
　　柯辞：大概知道，还不确定，已经拜托人查了
　　戚守炎：找到了第一时间告诉我，我来解决他
　　柯辞：好，可是慕戚这边怎么办
　　戚守炎：你们先回这边来吧，这次强制他去看心理医生
　　柯辞：好，他醒了我们就回去
　　知道这个消息后，戚守炎心里堵得慌，他没想到任慕戚藏得这么深，明明已经快好了，怎么就一下子变成这样了。
　　他预感这次会很严重，无论是说服还是强制手段，都要带任慕戚去看心理医生。
　　宿舍里，柯辞轻轻用手指卷着任慕戚翘起来的头发，投入地看着熟睡的容颜，他睡着的样子很乖，和平时活泼的样子完全不同，眉毛会突然皱起，又突然放松。
　　“你在做什么梦呢？”柯辞对着任慕戚的脸悄声说着，好像下一秒熟睡的人会回答他一样，“希望是个美梦吧。”
　　因为胳膊一直被抓着，柯辞只能保持一个动作，久而久之半边身体都是麻的，但他并不希望任慕戚那么快醒来，醒来意味着他要面对现实，而现在经历的事对他来说太残酷。
　　柯辞还沉浸在任慕戚的睡颜中，沈一维突然进来，他先是轻手轻脚的关门，然后拿起手机示意柯辞，为了不打扰任慕戚，他们当面用手机聊天。
　　沈一维：找到源头贴主了，是潘护
　　柯辞：果然是他，源头贴的证据还在吗
　　沈一维：还在
　　柯辞：谢谢
　　沈一维：[不客气]
　　柯辞立马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戚守炎，戚守炎经历丰富老道，以非常快的动作把潘护送进去了几个月。
　　而这天因为任慕戚一直睡不踏实，直到晚上八点才醒来，他的眼睛布满血丝，明明睡了几个小时，状态反而比睡前还差，柯辞担心地望着他，跨过两张床之间的小栏杆，和他躺在一起。
　　“被窝有点凉。”柯辞进被窝，被里面的温度吓到，同时心痛的感觉愈发强烈。
　　“有你就热乎多了。”
　　“今晚我陪你睡好吗？”
　　“你明知道我不会不同意，还问我。”
　　“不可以吗？”
　　“怎么会，问我几遍都可以。”
　　他们的语言毫无营养，却都沉浸在这场对话中无法自拔，没有提帖子的事，柯辞也没说要带他回去，就这样一直随便聊着。
　　寝室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沈一维在告诉柯辞消息后就去图书馆学习了，两个人的声音在不大的宿舍里显得孤寂。
　　大约十点钟，其余两个人一起回来了，柯辞条件反射地钻到被窝里，把自己藏在被子和任慕戚之间。
　　孙宇抬头没看见任峰床上有人，但也发现任慕戚的脸色苍白，就没好意思问他柯辞去了哪里，反而是任慕戚心虚地先提起：“阿辞去卫生间了。”
　　“这样啊。”孙宇犹豫了一会儿，最后慢吞吞地问：“你还好吗？”
　　任慕戚点头，附带着声音：“不用担心。”
　　“那就好，有什么需要的叫我们。”
　　“嗯，谢谢你们。”
　　“客气什么，都是兄弟。”
　　柯辞是趁着他俩洗漱出去才从任慕戚被窝里抓紧出来回到任峰床上的，坐在床上他才敢呼出一口气：“吓死我了。”
　　任慕戚终于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微笑：“我被窝都被你呼得暖和了。”
　　“净瞎说，我又不是加热器。”
　　“你是暖宝宝。”
　　“那你是暖宝宝宝宝。”柯辞也难得贫嘴，在这种时刻竟然也忘记了不好意思，一心只想让任慕戚开心。
　　“我想回家了。”
　　柯辞听见任慕戚突然这么说，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迅速下床，并提醒任慕戚：“还有十分钟门禁，我们快收拾。”
　　孙宇他们一进门就看见柯辞手忙脚乱的样子，惊讶地问道：“怎么了？”
　　柯辞边把一堆书胡乱放进行李箱里，一边回答：“我们现在回家。”
　　“来得及吗？”
　　“来得及。”
　　他收拾的非常潦草，有用的没用的反正看见的都放了进去，在关门的紧要关头，他拜托孙宇：“我的书没来得及收拾，之后可能要拜托你们。”
　　“小事，你们的事要紧。”
　　“真的谢谢你们。”柯辞由衷地感谢他们，他和任慕戚的事情发生后，他们不仅没有表达厌恶，反而非常理解、愿意帮助他们，给予最大的善意。
　　“事情过后请我们吃饭好了。”在柯辞一遍遍地答谢后，魏学凌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如果他们还要一直回‘不客气’，双方都会没完没了，总要有个由头。
　　“当然，那我们先走了。”
　　“嗯，拜拜。”
　　戚守炎给他们在学校附近买的房子走路就能过去，然而，柯辞却在路边打了一辆车，任慕戚没问什么，顺从地跟着进去，在柯辞的劝说下闭目养神直到再次睡去。
　　一个小时后，柯辞把人摇醒，任慕戚睁开眼看着车外熟悉的环境，顿时明白了，秉着来都来了的原则，他什么也没说就下车了。
　　“帖子确实是潘护发的，他必须要受到法律制裁，就必须要跟戚叔叔说。”柯辞知道这么简单的道理任慕戚一定明白，但要把事情引到带他去找心理医生上来，就必须从源头说起。
　　“我明白，你们打算带我去哪？心理诊所？”
　　柯辞站定，转过身望着同样停下脚步的任慕戚，震惊的看着对方，他没想到任慕戚这么敏感，话题才刚引出来就找到了关键。
　　“你会去吗？”柯辞也不打算弯弯绕绕了。
　　“你想我去吗？”任慕戚把问题抛了回去。
　　其实自从戚守炎跟他讲任慕戚不愿意去看心理医生那刻起，他就想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有机会治愈自己，为什么不去做呢？
　　“我想，我不想睡在你旁边的时候，闭着眼睛的你是一直皱着眉的，我想看到真正的你。”
　　“可我怕，当时我年纪太小，我不想忘记她，哪怕只记得她跳楼的样子，我不想忘记妈妈。”
　　“忘记她难堪的时候好吗？”柯辞主动牵起任慕戚的手，平时温热的手掌正冒着冷汗。
　　“她会在意吗？”任慕戚仰头，这句话仿佛是在问柯辞，也仿佛在问上天。
　　“走吧，我陪你。”
　　“嗯。”
　　戚守炎没想到他俩大晚上回来的，开门的时候一直在唠叨：“怎么不给我们打个电话，晚上出门多不安全啊。”
　　往往任慕戚这时候会贫几句，但他此时却一声没坑，柯辞回应着戚守炎：“不远，打个车很快就到了。”
　　没几秒，任狮豪突然从书房里出来，很明显他办公的时候心不在焉。
　　“坐下来聊聊吧。”任狮豪不会像戚守炎那样温柔，直接进入主题才是他的风格。
　　戚守炎叹了口气，下午好说歹说让他不要这样最后还是这幅德行，既然说出口了也只能照着做了。
　　沙发上，他们四个人挨着坐，任狮豪按着戚守炎的手，再次直言表达：“不去也得去，我和你一起。”
　　任慕戚明显地吃软不吃硬，刚刚面对男朋友和爸爸的时候还是正常表情，任狮豪只说了几句话就变得扭曲，语气也是不善：“不去。”
　　戚守炎挣脱不开压着自己的手掌，只好放弃挣扎，但他的嘴又没被封住：“儿子，你要和小辞过一辈子的，去看看心理，然后安安心心地和他过日子不好吗？”
　　这个理由对任慕戚来说很具有说服力，这是他梦寐以求的生活，可突然让他割舍掉唯一对妈妈的记忆，无异于水中捞月。
　　“我们还是慢慢来，我每次都陪你去，好吗？”
　　“让我想想，太晚了，睡觉吧。”
　　看情况今晚是没必要再多说下去，他们就各回房间了，之后的几天，柯辞请假和任慕戚一直在任家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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