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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欲即死欲
他俩可能不太适合甜腻感动的场景。得到郭望轩那句好不容易的表白后,杨止红着眼圈,然后毫不留情地笑出了声。
“我操,你发表获奖感言呢。”
笑完后,他的嘴唇蜻蜓点水般地蹭过郭望轩的脸颊,似乎在轻嗅味道。
“行了,唱你的。”郭望轩略略白眼。
杨止嫌找歌麻烦,干脆连上蓝牙投屏了。音乐软件中的听歌排行,几首飙莱的歌高居不下,他撇了眼旁边人的神色,“其实,蛮好听的。”
郭望轩掐了把他大腿。
“有点痛。”杨止嘶嘶吸气,“真的,人不评价,唱歌水平倒还不赖。”
“又成你朋友。”郭望轩说,“一个两个都好像跟你很熟一样,你也不拒绝。”
他的语气变得很“平”。
他的手落在杨止的肩膀,滑到那块隐秘的纹身,藏在层层衣料之下。紧接着,他重新挑起杨止的下颌,眼眸与之正对着,古井无波般的凝视。
“我真正认识的就两个。”杨止说。
郭望轩的眼珠寸步不移。
“我也不想撕破脸,”他有点没辙,“互相开开玩笑就行了,万一以后有求于他们呢。”
“有我还不够吗?”
“你是我男朋友,”杨止顿了顿,“我也只是你男朋友。”脖子因为一直昂着,有几分酸涩。
郭望轩缓慢地眨眼,“行,那是我的问题。”再看看他,“对不起。”他把话筒递给杨止,“接着唱吧,随便谁的歌都可以。”
“我对你没意见。”杨止说,“要是真的不喜欢谁,你就跟我说,我会保持距离的。”
“对我这么包容?”他冷笑道。
“不是包容,就只是喜欢而已。”
郭望轩分明从暗恼转变为一种更显色的情绪,不然说不清为什么耳根瞬间充血了。
“我小时候没有朋友的。”杨止在手机戳戳,大屏上飙莱的合集立刻消失了,“大概是性格原因,或者说交友标准太高了。”
“按那时的标准来看,真正能称得上是朋友的只有邹庆德,王子柯都不算在里面。”
“邹子自己的朋友也不少,有时候我会觉得很孤单,慢慢就降低标准了。”随着伴奏响起,他指尖点着膝盖,“谈恋爱前,我也想过一辈子不分开,可很多时候就要一个了断。我性格说真的,不咋样,这我自己清楚,会认为我包容你,好脾气,只是因为我很喜欢你,我不想分开而已。”
杨止还想说什么,却被郭望轩捧着脸,一口咬了上来,刹那间残留的奶油甜味席卷舌面。
呼吸一阵快过一阵,两人顾不上原唱的脉脉深情,在咬字温吞的唱词中吻舐,直到话筒被甩翻在地,碰出激烈的响声。
两人短暂地分开一段距离,用目光勾勒对方五官。估计是杨止长得太优越了,骨相立体得可怕,让郭望轩眼神一点点被吞咽得深沉。
“真是……”杨止偏头勾了勾唇角,“到处都是你的味道,有点上头。”
“我什么味?”郭望轩问。
“又酸又甜的味道,”杨止低低道,“像那个玫瑰小仙女。”
手套是半指款式的,他的手指裸露在外,手心却是令人发痒的毛绒绒触感,蹭在郭望轩脸上,“辛苦我们大少爷了,这么心灵手巧。”
郭望轩咬了咬他的指尖,留下一个杨止早已看惯的齿痕。
以前他瞒着老妈,用店里员工给的红包置办了仓鼠用品。一个硕大的笼子,有跑轮,有浴沙,有磨牙棒,有饮水器,有喷香的木屑。一只仓鼠所需要的一切大都汇聚于此,简单到红包有所剩余。
年纪小时读不懂大人心思,不明白递到眼前的红包是不能收的。
许淑燕得知后骂了他一顿。他不理解,但足够伤心,恹恹欲哭,她就拿他没办法了,一边凑出个新红包塞给员工孩子,一边冷脸给他一张钞票。
“下次不许这样了。”
下次,下次的下次,周而复始。
当他第一次把手伸进小仓鼠篮子时,它们跃跃欲试,攀上胳膊,逗他开心。唯有一只雪白的,很瘦,缩在角落,手一靠近就冒出吱吱响。
卖家说再没人买就扔掉。
“这只最小,你要就少你五块钱。”
他用钞票换来那只雪白仓鼠和老爸老妈绿成黑色的脸。许淑燕骂道“天杀的”。杨佑说大半夜都能听见那只老鼠吱吱叫,他要精神衰弱了。
“是仓鼠,不是老鼠。”他说。
杨佑第二天说,大半夜听见那只仓鼠在客厅吱吱叫,他要神经衰弱了。
他于是把仓鼠带进房间。
杨佑第三天问他,你那个吱吱叫的仓鼠呢?
他说在房间里。
许淑燕问,你给老鼠洗澡了吗?
“它自己会洗澡。”
“好聪明的老鼠。”许淑燕感慨道。
“妈,那个是仓鼠。”
第四天,许淑燕在饭桌上问他,要不给你那个仓鼠喂点剩饭吃。
就这样,老爸老妈捏着鼻子,咬碎牙齿地接受了那只白色仓鼠,异口同声称呼它为“吱吱”。
“不叫吱吱,”他郑重道,“这是我宝宝。”
那时他还没有认清自己,坚定地要找个和他一起养仓鼠的女朋友。
“万一那女孩子不喜欢仓鼠呢?”
他愣住了,纠结一番,“那就先不找了。”
他说不要女朋友了。
“这小屁孩。”许淑燕眉毛挑得高高的,“你长大就不这么想了。”
“以后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他嘟囔道。
仓鼠不情不愿地接受他的气味后,再也没有发出吱吱响。他走哪带哪,仓鼠躺在他口袋里,颠簸了就默默咬一口他的手指。
小时候他和仓鼠在伟人公园里,踩着小小的方块瓷砖,一用力就能听见响亮的声音。
中心筑了个日月展台。
当大人沉浸在角色扮演,没人陪他时,他就看着月亮那面,世界扭曲到有点好笑的倒影。
倒影远处有成群结队嬉闹的孩子们。
近处有他和他的仓鼠。
一副关于小鹿的画,他和邹子不打不相识。
邹子笑话他,在乖宝宝里选了个最叛逆的。
“它是叛逆宝宝里最乖的。”他反驳道。
白白的,像天上任何一朵云。
后来云坠落了。
他怎么跑也赶不上时间。那家小宠物店,三条马路,一条廊道,不用拐弯。
变红的指示灯。
仓鼠死在了他的手心里。
许淑燕指责过他很多,唯独没有罚他不许哭。
那时他哭得像在下雨。
那时他每看见一朵云,都会想起它。
不被在意的,孤独的生命。
“我小学时经常来这边玩。”杨止说,“现在看起来已经没什么人了。”
正门是伟人塑像,其实这位出身容城的“伟人”也没有多少人记得。塑像被夜晚蒙上一层黯淡的灰,日月展台也是风尘仆仆的疲惫样。
尤其塑像旁苍树沿道,月光透不过层叠枝芽,老爷爷慈祥面容显得愈发阴森。
被问及小时候,郭望轩只能想起应接不暇的聚会琳琅,“我更喜欢待在家里。”
“你们家不会出去旅游吗?”
“会,但一般顺着我弟弟的想法。”郭望轩说,“他喜欢的活动我基本上都不喜欢。”
“你俩才差几分钟啊就在这哥哥弟弟的。”
“说明我的性格也不咋样。”
杨止来了句:“不咋样我也挺喜欢,说明其实很咋样,只是他们没品。”
“精神胜利法啊。”
“至少有个同盟。”杨止说,“不过我蛮期待旅游的。”
“为什么?”
“我喜欢给同伴做攻略。”
“这么小众的爱好。”郭望轩笑着。
交谈响过踩在瓷砖上并不清脆的回音。兴许被太多人经过,积蓄太多的灰,裂纹如雷,无声地劈在杨止心里,使他发出淡淡的“啊”声。
他只能说道:“以前来的时候还很新。”
那一刻,望着楼下台池围绕全然陌生的少儿玩具,杨止突然就共情了小时候的孤独。
“我有时也觉得时间过得太快了。”郭望轩随着风声说,“但在剧本里,一直陪着我的是你。”他垂下眼眸,“我没有朋友,我只有你。”
这种,相似的孤独感。
“我很久才认清这点。”
杨止想叹气,却无从说起。
走到要回家的时间了,杨止瞟过那条褪色的廊道。一路上都没有宠物店的影子。
记忆中远到不可触及之地,现在他和郭望轩聊着聊着,几步就能走过来了。
街上没有行人,偶尔有电瓶车。
“牵手不?”他问郭望轩。
到底在户外,他把那人的手揣进自己口袋里,摁耐住一点激荡的心思,只把手抓紧了。
侧身看过郭望轩的脸,杨止蓦地有种和未来建立起联系的错觉。
乃至郭望轩骤然加重的呼吸,夜色中他的眼睛黑成一汪不可直视的无底洞。
“你很开心吗?”杨止问道。
“有点。”他的思绪接轨,“我很开心。”
那一口着实狠。
杨止洗澡时都在捂着自己脖子。
他还以为是个吻,坦然扬起来任君采撷,结果是草莓没有种成,根梗都被人刨出来咬碎了。
以及。
郭望轩摁低他的后脑勺,吻在他的耳垂上,冰凉的门板都被带出几分狂热。那个吻,与之相伴的滚烫呼吸,耳钉硬实的触感,一齐卷入,杨止差点站不住。这时想来还有点心惊。
郭望轩果然很开心,开心到心狠的意思了。
只要无限满足他,身上任何地方就会向自己开放。摸摸腰,郭望轩再一口咬回去,疼且爽。
杨止最大的感受就是,郭望轩长肉了。
不再是骨瘦,而是紧实的,昂扬的,手感极佳,蹭得杨止险些走火入魔。
回忆暂停。
杨止视线不尴不尬地往下瞟,默默蹲下来。
今天洗澡时间有点长。
郭望轩回家来后就用电脑看网课。
这些天接到过铺导员的电话。
不知道老爸那边给了什么理由,铺导员好声好气的,说高考发挥失常不要紧,咱们澹城也是人才辈出的好地方,调理完就回来考试,书本自然是寄到你这边了……他看了眼茶几上叠的一沓书。
杨止上班的时候他就在看书,因为睡不着,因为总得给自己找事做,很多基础功课反复捡起来,很多知识点重温到他想吐的程度。
看着看着,他就对一身水汽走出来的杨止说:“要不我退学算了。”
“滚回去上课。”杨止挺贤者模式的,走到边上喝水,“我当初想过学校炸了都没敢退学。”
“我不敢去学校。”
杨止一顿,“怎么了?”
“剧本变了,”郭望轩说,“那里的人我都不认识。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杨止揉了揉他的头发,“不一定是坏事,我男朋友这么聪明。肯定很招人喜欢。”
「父亲揉了揉他的头发。」
「他从此认定,无论父亲做了什么,他都会选择原谅。」
「以上,来自《旧途》。」
辛姨不是他们家第一任,但待的时间最为长久。她曾经跟在一个老管家身边,有样学样。
有些时候,父亲会亲自督促他们吃饭。有天老管家跟他们讲,无论面前是什么,尽量不要吃。
老管家揉了揉他的头发。
「要让自己开心。」
弟弟吃了一口就说“难吃死了”,做出要呕吐的样子。他一勺一勺地,塞得很艰难,反胃的感觉冲上头皮,衣角被抓得皱褶横生。所幸盘子上盛不下多少,他硬逼着自己吃完了,后背全是冷汗。
父亲应该很意外,审视的目光几个轮转,最后揉了揉他的头发,“以后要一直这么听话。”
当晚弟弟上吐下泻,医生说是过敏了。
他在厨房里看见父亲,说着“厨房不是男人该进”的父亲,在小碗里倒了点白色粉末,细致地搅拌着,展露难得的温柔。
“过来,”父亲看见他,“把汤喝了。”
他想起老管家,他喝完了。
父亲抱了抱他,“真乖。我的儿子。”
此后的梦都是支离破碎的。
此后他再也没有见到老管家。辛姨唯唯诺诺,容易让他不忍心,他主动说给我喝吧。
一碗汤换一个混沌迷幻的梦。
有时梦见水面上燃烧着烟花,涌起橘红色的泡沫,噼里啪啦宛如溺水者的嘶吼。
长大了他就习惯了。
那些倾倒的资源天平,不是因为早出生几分钟,而是因为作为“活靶子”而存在。
他越像个哥哥,像个主人,弟弟才能作为“妹妹”“宠物”而平安——就像当年的父亲一样。
爱欲即是死欲。
“你以后的住宿费用,我包了。”
在他快出院时,老板来探望他,提着探病专用果篮,还特意剃了胡须。
“这个就不用了。”
他接过被退还的银行卡,面露呆滞。
“你以后还要上学,存着交学费,当生活费也行啊。”老板几乎是对小孩子的语气了,“你叫什么名字?”
他犹豫着回答道:“郭望轩。”
说本名让他有点羞耻。
“好名字啊,”老板笑起来,“小郭弟。”
他怔怔,“哈?”
老板还重复一遍,“小郭弟。谁叫你的脸黑得像锅底一样。”调侃完,“有地方去吗?”
有钱自然道道皆通。可他看着老板的脸,一时间开不了口。
“没地方去?”老板继续开玩笑,“喜欢待我店里是吧。”
他极力恢复冷静,“我随便打个暑假工都行,不是非你这不可。”
老板却说:“好主意。”
这种赞赏的模样让他更加震惊。
“我这店嘛,就差个扫地的。”老板主动递来橄榄枝,“住哪随你,吃饭可以和我们一起。”
“不过最好给我省点钱。”
“为什么?”他慢吞吞地。
“有人可怜你。”老板直白道。
他突然就不敢追问了。
“吃点水果吧,有忌口吗?”
“不吃芒果。”他说。
老板说:“好,以后不买芒果。”
酒吧门口多了只凶巴巴的狗,是只黑色柴犬,来人就要吼两声,把保洁娟姐吓得不轻。
杨止,那个戴耳钉的,老板说是他兄弟——跟老板说,“让你把店开这种边边角角。”
老板说:“这不挺可怜的。”
“滚,跟你无话可说。”杨止指着他。
一个胖子,老板说还是他兄弟——在他们吵起来时猛夹菜,吃得闷闷香。
他没什么食欲,端着碗就跑到门外去了。丢什么菜,那只狗就吃什么,吧唧响,看来饿了不久。
在他伸手想摸的时候,“很脏的,”杨止不知何时也走出来,抱胸倚在门边,“它会咬你。”
他站起来直接走了。
杨止还杵在原地,对狗说:“你看看你。”
狗一句“汪”也不说。
“那只很凶的狗呢?”老板突然问道,“最近怪安静的。”
他的余光里,杨止比任何人都更快地站起来,出去没一会儿就回来说:“好像死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集于他身上。
老板收回注意力,“这样啊。”
那只柴犬被轮胎碾碎了后腿,可能挣扎了几天,满身泥泞地断气了。
他们又在讨论新的话题。老板吐槽说那个叫陆潘的网红实在烦人,烦得他不想继续合作了。
胖子说:“那你最开始就别答应他啊。”
“陆潘,”老板停了一下,“长得好看,最开始舍不得拒绝。”
“那你吃亏就别说。”胖子骂道。
他的魂确实不在饭桌上。
杨止朋友中途送了一些小芒果过来,“等等,”杨止叫回来,“还有其他的吗?”
朋友骂骂咧咧地留下几个荔枝。
杨止把荔枝推给他,“你吃这个。”
他抬眸看了一眼,不感兴趣地,“自己吃。”
杨止继续推,他反手推给老板。
杨止愣住了。老板笑出了声,好半天才说道:“有空去把那只狗处理一下,别被狗贩子捡走了。”老板剥开荔枝,大大方方地吃掉了。
吃完饭,他自己去埋狗了。
“你很喜欢它吗?”
不用想也知道是杨止。
他憋出气音,终于不耐地,“关你什么事?”
“我只是,”杨止沉默片刻,“我听说狗有两条命。”
“谁管你听说什么。”
“你在生我气?”
“我在生你气。”他说。
“那对不起。”
杨止的干脆让他的无名火达到巅峰,又逼着自己降下来,“你知道我在气什么吗就对不起。”
“我知道。”
他不说话了。
“有个没人去的地方,”杨止说,“你把狗埋那吧,没人打扰它。”
杨止找来一个尿素袋子,他抱起那只脏兮兮的狗,它在他怀里散架般。
第一次坐人摩托车,路上没有交流,他诧异于杨止的车技,至少没有颠簸的感觉。
“我在那埋了我的仓鼠。”
杨止只说了这样一句话。
他抱紧了狗。半晌,“嗯。”
下车后,入目的杂草齐膝,杨止准确无比地翻出一块鹅卵石,“我仓鼠埋这儿。”
他匪夷所思地盯着旁边的空地。
仓鼠和狗合葬了。
他们蹲在两块鹅卵石前边。
看着杨止纤长的睫毛,他蓦地这般想:如果老板喜欢长得好看的,那他大概率会喜欢杨止。
毕竟杨止只是喝醉了。
没有谁有救他的义务。
他在因自己的失败而迁怒别人。
“要我教你怎么骑车吗?”
像被戳破了什么心思,他猛地甩出一张冷脸,“不要。”“好吧。”杨止才戴上头盔。
这样的念头一经挑起,如草麦疯长,时时刻刻让他眉头一紧。看着老板和杨止,就算骂闹着他也感到一股幽幽的酸味,不知因谁而起。
越是见面,他越是孤独。
这种海市蜃楼一般的繁华景象。如影随形,如响应声。他在无边的习惯中体会到不习惯。
可梦境早变得不安宁了。
“来唱首歌?”
话筒递到他嘴边时,他下意识躲开了,望着酒吧里人声鼎沸,不安道:“我五音不全。”
“五音不全?”店里吵得很,老板声音放得很大,仿佛近在咫尺,“五音不全也唱起来!”
“现在是什么情况?”他问道。
“有个乐队,可能你没听过,他们偶尔会来。”老板撑坐在后台,“粉丝就跟发了疯一样,次次来次次堵满。”
那胖子怼进话题来,“小庙难敬大佛,架不住庙里面有真经呗。”
“又是那家伙?”老板闻言无奈。
“实在是盛情难却。”胖子说,“我要是杨哥我早沦陷了。”
他觉得很烦。
老板的眼睛里没有任何人,却满怀笑意。
自由得让人感觉根本抓不住,风一吹,就飘远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想过报警吗?”在酒吧打暑假工的第不知多少天,老板私下问他。
“我已经不在乎了。”他说。
潜意识里他并不希望老板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可当老板只是随意点点头后,他又莫名生出了一点多余的情绪。
他也不吭声了。
“算了,”老板过会儿才给了回复,“我尊重你的选择。”
“没办法就找我。”
他更说不出话来,觉得自己有点好笑。
“话说你好像一直管我叫老板老板的,我俩年龄没差那么大吧。”老板说,“四舍五入一下你也可以叫我哥。”
他捏紧扫把。
老板继续:“喊声哥?”语气轻松,显然只是开玩笑,没有把他当回事。
“哥。”他咬牙切齿地。
老板没有料想到是这种回应,“怎么可怜兮兮的?”拿过远处的簸箕,接过他的扫把,边扫边说,“那成为我的小弟,王哥以后养你。”
“反正是骗我的。”他小声道。
“哥什么时候骗过你了?”老板挑眉,“别拉着个脸啊,小郭弟。”
又是这种无所谓的态度。
他莫名其妙地想起杨止,整个人都一激灵。
当晚他睡在宾馆,梦见一张脸如风筝越飞越高。他分不清这是谁,无端使他恐惧。
梦里,他操起趁手物具,把那脸砸得血肉模糊,有些冲进他的眼球,流出来的东西也是红的。
惊醒后,他连滚带爬地吐在洗手台,宛如呕出了全身脏器,轻得几欲晕厥。鼻血和眼泪同时滚落。镜子里的自己在微笑,全无笑意。
下一秒,他看向裤子,瞪大眼睛。
一个成年人的遭遇。
紊乱的神经。
“咋了你。”老板问他。
他摇摇头,“没什么。”
“正好送你个东西吧。”老板在后台一堆凌乱杂物里翻出来,“如果不嫌弃的话。”
一朵红得晶莹剔透的塑料花。硕大的花瓣卷而舒展,内里娇嫩的蕊直冲云霄。
他一见那刺目的颜色,精神就岌岌可危。
“好像叫什么玉蝉花。”老板说,“反正很少人会折这玩意了。在容城,这样做出来的花可是能抵消灾厄,带来祝福的。”
他的眼瞳颤了颤,心波荡漾开涟漪。
“送你吧,反正我不需要祝福。”
傍晚杨止来酒吧吃饭,看见那朵花,很细微地停住了,转而捶了老板一拳,“你这家伙。”
“你得明白一点。”王子柯在电话那头说,“小杨哥,我没那耐心哄孩子。”
杨止说:“看出来了。”
“是吧,还不是因为兄弟。”王子柯说,“你那边什么情况,为什么声音这么小。”
“呃,郭望轩在做作业。”
“妈的,现在凌晨三点。”
“我陪他一会儿,明天周末。”杨止说,“有个这么勤奋好学的对象,我可开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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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情人节那天更新一章,格外完美。
还是我:抬头一看时间,发出尖锐爆鸣,疯狂码字。
正儿八经瞅了眼点击量,吓到我了,这么多人看过我写的臭狗屎……我有点幸福到晕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