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止战
从一个幽深的通道内传来纷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分明是有大队人马向着这边奔来。
亦鸢拉着她们俩欲躲一边的通道内去。
水音摆摆手:“是你那公子带着救兵来了。”看着亦鸢惊疑不定的神色,又解释道,“我察觉到巫星纬的灵力了。”
“这么远,你都能知道?”
“是他独创的追踪术,灵力一丝丝的都漫过来了。这术跟我之前用霓霞灵珀做的寻人小法宝有异曲同工之处。”
亦鸢懂了,不仅懂了而且更加佩服了。今天之前她总觉得术士经常做的就是用咒决折腾点小玩意,像追踪、照亮、防护之类的,就算打架也只能做些辅助性的活儿,真正面对面打起来还得靠正统武学真刀真枪干仗。哪怕曾经见过水音的身手,但当时对比起自己还是逊色了些。
没想到今晚着实是开眼了,水音术法竟已强横到了这般程度,不见能正面对敌,其他的辅助类术法也修的出神入化。反观自己,自入世修行以来一直吃老本,这五年鲜少有进步。
水音看出了亦鸢呆滞表情之下的复杂的心思,噗嗤笑出了声,伸手欲点在亦鸢额头上:“你想什么……唔!”
话还没说完,水音突然收回手捂着右侧腰部,痛苦的弯下了腰。
“怎么了?”
“老毛病犯了,赶在这个时候真要命。”
说话间,先行探路的老张已将举着火把遥遥出现在了前面,看见这边的人,就扯着嗓子大喊起来。
水音忍着痛恢复了正常站姿,装作无事,只是额头上不住有冷汗滴落。
这时公子带着大批的外援急急来到眼前。
“你不许跟去。”亦鸢正欲开口就被公子烜堵了回去。公子烜瞄了一眼亦鸢身上被血浸成黑色的地方,匆匆挪开眼睛,像在极力隐忍着什么似的,压着嗓音不容置疑的命令:“带着雨芙和水音姑娘,立刻回石堡等消息。立刻!”
说罢,像一会儿都等不了似的,带着大队人马直接走了。
来匆匆,去匆匆,片刻功夫通道里已经恢复寂静。
水音终于呻吟出声,支撑不住地往地上倒去,雨芙眼疾手快赶紧给扶住了。就这样三个姑娘互相搀扶着来到了最初进入通道的地方。
此时外城巨型天坑的两边侧壁上,沿着山道都点上了零零星星的油灯,可油灯的萤火之光不足以照亮整个天坑。照亮天坑的是苍穹之上盘踞的“青龙现世”,青光达到顶峰,整个天坑内的一草一木都被照的分毫毕现。
雨芙惊呼出声。
猛然,一阵旋风拔地而起,旋风消失后一个衣衫单薄的男子站在原地。
水音哑然:“师父……”
这是辰大人?
亦鸢第一反应是不敢相信。大人一直神龙见首不见尾,从未在她们这些弟子辈面前现过身。在亦鸢的想象中,辰大人应该是和自己师父或者莞尔师父一样的老年人,毕竟是辰部的主事人,代表玄天内术法一脉的最强力量,且最强通常和年轻人没什么关系。
而眼前的男子,估摸着最多三十出头,看起来十分年轻,不仅年轻而且英俊。面部线条狭窄锋利,颦起的眉头在见到水音后愈发往下压,薄唇紧抿。目光一一扫过这三个女孩时,有种不近人情的冷厉味道。青光散照之下,给那种不同寻常的俊美蒙上了一层诡异的观感。不似人间的人,却像幽冥来的鬼王。
除了视觉上的冲击之外,辰大人作为顶级术士在经过一场灵力暴涨的修炼后,无意间散发出来的威压让众人也十分畏惧。连不通武学和术法的雨芙都煞白着脸,更别提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亦鸢。她此刻才真切的感受到什么叫做“泰山压顶”。
水音不敢直视自己的师父,咬唇抽回被雨芙搀扶的胳膊,捂着右腰,有些吃力的走向辰大人。辰大人则垂下眼眸看着一步一步慢慢挪向自己的水音。
然后水音浑身一颤,像是疼极了,整个人顿时委顿在辰大人的脚边。伸手在唇边一抹,鲜红的颜色沾上了白净的素手。
辰大人依旧沉着脸,尤其在看见水音倒地后也没有任何神色变化,低垂的眼皮也遮挡住了眼里可能会有的情绪波动。全身上下唯一动了的只有他的嘴:“修炼中途离场,经脉淤塞;强行催动灵力,消耗巨大。”
亦鸢紧张地看着辰大人,她这才知道水音竟是修炼中途跑出来的!方才大杀四方碾压众刺客有多风光,现在反噬起来就有多痛苦。现在看见水音委顿在地的模样,亦鸢本就没多少血色的脸霎时白了个干干净净。
辰大人没说什么,也没立刻动手治伤。在他身子周围又一次刮起了旋风,这旋风将水音也裹挟其中。亦鸢隐隐听得水音的声音从风眼中传来“阿鸢,我待修养好了去南邑找你!”
旋风消散后,风眼中的两个人已无影无踪。
转瞬之间一个大活人从出现到领着另个大活人完全消失,雨芙完全傻在了原地。这一路过来所见所闻早已超过她朴素的认知,不能简简单单用一个“见鬼了”概括。
亦鸢再也支撑不住了,弯下了原来笔直的脊背低头喘气。雨芙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有点后怕的揽住亦鸢的胳膊,担心的看着她。
“无事。”亦鸢拍拍雨芙的手,向四周望了一圈,催促道,“赶紧走,小心生变。”
两个姑娘就这样互相扶持着往回走。
路上亦鸢才从雨芙嘴里了解到她这段时间的遭遇。前半段和亦鸢在公子那里了解到的差不多,就是后半段有些险象环生。今天她的风寒已全好,能活蹦乱跳的下床了。那个叫南轼的青年今天有事出门,本来是叫了人给她送回石堡的,结果半路杀出来一个凶巴巴的夜莺,不由分说打伤了护送她的人,劫了她就往这边来了。
“她特别凶,我以为她要打死我。”雨芙眼里噙着泪,嘴一瘪向亦鸢展示自己的左脸和被拽的乱七八糟的头发。
刚才情况紧急亦鸢没来得及细看,现在借着青光看见雨芙脸上有几道手指印子,头上还有一块红肿裸露头皮。
像顷刻间点燃引线的爆竹,怒火哄的一下炸满胸口,亦鸢后悔刚才轻易放了那个女刺客。
愤怒的激荡下,扯动了受伤的经脉,亦鸢猛烈地咳嗽起来。又牵动了才被治愈没多久的钢针伤口,站在原地抖如筛糠。
雨芙被吓住了,后悔自己方才多嘴,揽着亦鸢不住的说“已经没事了”“不疼了”之类的话。
亦鸢知雨芙是担心自己,现在她的身体条件也不允许她返回头寻仇,于是表示自己没事,还是尽快回家吧。
走了一阵两人在一个分岔路口犯了难。这个峭壁上的洞穴、小路错综复杂,看着前面就是尽头,却绕了半天都走不到。还有依悬崖而建的木屋,年久失修的模样让两人不敢贸然走进。
就在两人犯难时,一个小小的黑影晃动了一下。
小小的黑影直起身子,摇摇晃晃地走到了青光下,让亦鸢看清了他的全貌——居然是那个情报组织里的残疾小孩。
小孩跛着腿,一瘸一拐地走向亦鸢,含糊的说了一句:“跟窝来……带泥走!”
亦鸢有些犹疑:“你为什么在这里?你奶奶知道吗?”
小男孩摇摇头。
亦鸢发现他的腿脚虽然残疾,眼睛却很明亮。那双大眼睛里看出了亦鸢的犹豫,他扶着山石一瘸一拐地走到了一条分岔路上,回头看看二人,又走了一段路,再次回头看看二人。
亦鸢懂他的意思了,他这是在为她们俩开路,自己走一遍证实这个路没问题。
为什么这个小孩要帮自己?如果小孩说的是真话,他应该是瞒着那个老婆婆自己跑出来的,他为什么要这样?
夜已深沉,青光有减弱的趋势,周围的一切没有刚才那么明亮。气温越来越低,刺骨的寒意在提醒着亦鸢当前的处境,身边揽住她胳膊的雨芙也在微微发着抖。公子送的御寒斗篷早在打架前就被她扔到了一边,雨芙也是只穿了普通的棉衣,现在两人一件御寒的东西都没有。
不能再等了,此时不走,只怕两人就要冻死在室外。
亦鸢引着雨芙跟上了前面那个小男孩。
就这样,两个人跟着跌跌撞撞的残疾男孩,走出了胡和鲁外城的天坑。小男孩好事做到底,引着她们到达内城入口才离开。
两个女孩无暇他顾,因为实在是太冷了。她们于夜色中迅速找到石堡的路,最终在被冻僵前到达了城主给一行人安排的院子。
刚一进院子就惊动了里面的人。守家的侍卫最先发现,赶紧带人来到院内唯一一间生着炭火的房子。推开房门就是一股浓浓的中药味扑面而来,云菡和冯贵本是神情萎靡的守着一个药炉子,张通正百无聊赖的给鸽子喂食。此刻冷空气往屋内一冲,均是被冻得一个激灵,张通手边的信鸽在笼子里扑棱棱拼命展翅,谷子散了一地。
当云菡看见雨芙出现在门口后惊呼一声,随即眼含热泪的冲过去抱住了她。多日郁结在心中的自责,在见到雨芙安然无恙后烟消云散,云菡病弱的脸上也终于有了些鲜活的生气。
身为医者的冯贵眼尖,看出了亦鸢身上带伤,忙不迭和其他两个侍卫倒热水、添木炭,将屋子弄得热烘烘的,又转身去小仓库拿药包。
众人忙碌间,亦鸢已经将此行经历简要的说完了。在听到公子身边出现了很多支援,守院几人提了一整天的心,也终于能放下来顺顺。
“就说嘛,咱们公子是什么样的人物,从来都是万事周全了才行动,怎么可能孤身去创闯龙潭虎穴。”
“就是!咱们现在就老老实实等消息,随时准备着接人。”
“这下雨芙妹子也回来了,人都齐了。忙完这茬就能回家,这地方能冻死个人。”
“到南邑正好就是春天了,春暖花开出门踏青。”
温暖的小屋里满满是快活的气氛,被冻得发僵的手脚也开始回暖。
冯贵拿着药包小跑进来又带进来了一阵冷气:“鸢侍卫,我给你处理一下伤口,两个小姑娘先回避一下。”
亦鸢一时间愣住了,被冷空气冻得发僵的除了身体,还有她的大脑。幸好雨芙接过了话:“我来,我带鸢哥回屋上药。“
“鸢侍卫屋里没生炭火现在冻的跟冰窖似的,就在这里换吧,两个兄弟可以帮把手。”
雨芙有点着急想抢话,却被亦鸢先一步挡住了。亦鸢起身从冯贵手里接过药包,说道:“我自己来就行,先回屋了。”说罢向其余几人道谢便回自己房间了。
众人都知道亦鸢侍卫的个性,也不强求。倒是雨芙见状便飞快的端来一个没生火的盆,用钳子刷刷刷几下将燃烧的炭火夹走了半盆,端着就往外跑。
“哎呀呀!心疼成这个样子了。”众人啧啧声不止,雨芙仿佛没听到几个大老爷们的调笑声,追着跑去了亦鸢的屋子。
水音仓促之间施展的治愈术仅能临场止血止痛,却不能在短时间内彻底治愈。想要伤完全好,还得借助最朴素的金疮药。
雨芙帮着亦鸢擦净了身体又上了药,看着亦鸢安然无恙的睡下,才轻手轻脚的出了门。
亦鸢心中担忧公子,辗转反侧半夜一直没有睡踏实。半梦半醒间好似听到了众人回来的声音,周元忠粗重的声线特别明显,其中还有公子的沉稳的说话声,只是里面掺杂着明显的疲惫。
终于是回来了,亦鸢的一颗心落回腔子里,抵不过沉沉睡意便迷瞪了过去。
过了不知多久,自己屋子里的门开了。亦鸢一个激灵瞬间清醒过来,没睁眼佯装睡着。
来人关上房门口,放轻脚步向着她这边而来。
淡淡的墨香。
一个念头浮现在亦鸢的脑海里,她想装睡,看看公子要干什么。
公子烜蹑手蹑脚的坐在床沿上,轻出了一口气,听起来好似疲惫至极。然后,良久没动。
亦鸢听着公子平稳的呼吸声,感觉他应该是在盯着自己看。只是看而已,什么都没干,即便是这样亦鸢的一颗心也仿佛被吊起来揉搓了一番,紧张的将被窝里的双手攥紧。
衣料细碎的摩擦声,有种压迫感迎面而来,公子向着她倾身过来。
亦鸢紧张得心尖突突乱跳。
一只手抚上了她的侧脸,温柔的摩挲着。这只手骨骼纤长,轻而易举就将亦鸢常戴面具的半边脸裹住,因为经常提笔弄墨所以握笔处有薄薄的细茧,抚上亦鸢的脸时有轻抚珍宝的味道,所以格外温柔舒服又带着点细碎的痒痒感。
但摸着摸着就开始不对劲了。这手方才尚且老实,现在却伸出细长的食指,挑逗似的抹过她的唇,一路下滑又屈指勾蹭她的下巴。其他四指并用,在下巴靠近脖子的嫩肉上依次划过。指尖带来的纤细敏锐的触感,触电一般划过皮肤,带起了一串串火花。
一只正人君子的手转瞬变成一只流氓的咸猪手。
亦鸢内心已经电闪雷鸣,面上还得苦苦支撑。
公子烜轻笑:“还装睡?”
被发现了!居然这样消遣她。
亦鸢愤然睁开眼睛,尚未来得及表达不满,公子就俯身凑了过来,不由分说的用嘴堵住了她的话。
这次亲得十分实在,公子烜一只手轻压在她胸口,另一只手抚弄着她的脖子。双唇碾转间舌尖轻舔下唇,激的亦鸢浑身颤抖。公子烜犹觉不够,离唇又去吻她的脸,一下又一下亲密万分。亦鸢硬是克制着没出声。
吻着吻着又印上了耳朵。公子叹息一般的喘气声正对着她的耳洞,每一丝气息都无限放大又分毫不差的进了她的耳朵。
最后公子又吻了一下她的耳垂,直起了身子,似笑非笑的俯视着她,眼里是亦鸢看得懂的温柔。
亦鸢大脑一片空白,还在回味刚才的吻。公子的唇带着屋外的寒气,冰冰凉凉实在是很舒服。亦鸢心里想着亲不够,却羞于表达出来,不受控制的嘴角弯起,搀着最甜蜜的蜜糖。
公子烜轻蹭着亦鸢的鼻尖,低声问:“伤口处理了吗?”
“处理了。”
“好。”
亦鸢又问道:“你们怎么样了,旭日干那边摆平了吗?”
“已经没有旭日干了。”
亦鸢惊讶。
“你现在的任务是好好养伤,外面的事情有我,过不了多久咱们就能回家了。”公子烜伸手帮她掖被子,看了她片刻,神色沉静下来,屈指在她脑袋上轻敲了一下,“你今天又不听命令强出头挡在我前面,我要罚你。”
“啊……”
“伤没好的这段时间不许再外出。”
“啊!”
“乖。”
公子烜在她脸上摸了一把,眼里有戏谑的光彩,不理会亦鸢微弱的抗议,起身离开了屋子。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