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集合

　　鸡犬相闻，田连阡陌。

　　起伏的田间地头到处可以看见农人们躬身忙碌，因为晋陵长公主近些年来制出了好几样新犁新水车，农人们轻松许多。

　　天使们随着带路的县丞深一脚浅一脚地行走在田垄之上，尽管已经入秋，却还是走了一身汗出来。

　　一面走他心中一面有些怨言，许县令好好的衙门不待非要跑到这地方来受罪，连累他也一起奔波。不过想归想，他面上倒没显露出什么不快来，只是看上去似乎有些烦躁。

　　哪怕许清如现在只是远在天边的小县令，得罪她却也并不划算。一来是她与皇后娘娘之间的交情匪浅，二来则是他此次前来是传旨的，圣旨上的旨意正是要将这位县令往京城中调。

　　许县令当年科考便是成绩斐然，若非女子身份桎梏，她也不必来此鸡不拉屎鸟不生蛋的地方赴任。不过他这一路来看当地百姓的日子过得蒸蒸日上却不是作假，也是因为政绩卓著，她这才有被调回京城的机会。

　　两人在田间走了一段，县丞终于说出了那句让他如久旱逢甘霖的那句话：“到了。”

　　天使目光逡巡，没发现许清如在哪。

　　“大人。”县丞叫道。

　　只见田间围成一圈的农人向这边看来，最中央被人簇拥着的、戴着草帽的许清如站起，低声安抚众人几句而后从人群当中出来向着这里走来。

　　随着她一步步走来，天使这才看清许清如的模样。人到中年，她面上很顺应年纪地爬上几道细纹，但这并不影响她的容貌。只是任何人见到她第一注意到的都一定不会是她的长相，而是她从容的气度。她看上去是温和的，所以难怪百姓们都将她当作“自己人”一样围着。然而她与下地的农人们相比又是不同的，她像是从他们中走出，是他们又不是他们。

　　直到许清如到了跟前，县丞为她介绍：“大人，这是天家派来的使者。”

　　天使先低头道：“见过许大人。”他脑子里还是许清如从农人中走来的那一幕，心中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儿。

　　“您客气了。”许清如显然很懂得对待什么人用什么样的态度，她这一颦一笑之间瞬息与方才同百姓们其乐融融的态度区别出来，俨然又是长袖善舞的一位官员。

　　“劳您跑这么远，实在抱歉。”她面上的抱歉看起来真心实意，“请允许我今晚在县中设宴招待。”

　　天使顿时感觉风尘仆仆得到了安慰，与许清如来回客套。不过他还没忘记自己来此的正事，正要开口言说，却被许清如摇摇头打断。

　　她似乎预料到他要说什么。

　　“有什么事回去再说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她宽和道。

　　天使被她说服，没在这里提调令的事。

　　许清如又道：“大家还在地里等我，我回去交代几句，咱们一会儿一起回去。”

　　天使看看不远处围聚在一起的农人，这会儿不走动了，田间凉风一吹倒也凉爽，多站一会儿似乎无妨，于是答应下来。

　　许清如笑笑，似乎感谢于他的通情达理，又折身回田里去了。她在农人中央似乎变了个人，完全不似在这里时掌控节奏。

　　虽然说是交代几句，但许清如又与农人们交谈了一盏茶的功夫才回来，农人们还不忘用依依不舍地目光目送她离开。

　　“抱歉，多谈了一会儿。”许清如从善如流地道歉。

　　天使忽然发现她或许是个默默强势的人，尽管她会道谢也会道歉，但她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任何人都无法影响她的决定。但她的道谢与道歉也不是全然无用，至少显得她很有礼貌。

　　天使意识到自己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顿时有些仓皇。他不想让许清如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于是找了个话说：“许大人同那些……同大家在说什么？”他本想说那些百姓，又没来由地觉得自己这么称呼那些农人显得或许有那么一星半点的高人一等。

　　过去他并不会在意这些称呼，但有了许清如对农人的亲切对待在前，他自己也会连带着注意言行。

　　许清如并未遮掩，如实道来：“我从农书中看了些防治虫害的手段，正与各位探讨是否可行。若是能行，也能让大家少些亏损。”

　　天使倒有些意外：“没想到您对农事也有所涉猎。”

　　许清如笑道：“过誉了，我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所知也不过是从书上看来。在田间劳作的农人们并不识字，而我是个识字的，就更要帮着他们看看书上有没有什么能帮上忙的东西。书可是好东西啊，许多问题都能在书上找到答案……”

　　天使颇认同地点头。

　　“不过县下各村落中已经设置了村学，日后便不是科举那块料，能认几个字也是不同的。”许清如不紧不慢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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