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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人
祝与和邢瑶站在阳台上吹风，祁萧和韩翊在厨房内忙活来忙活去，各聊各的。
祝与套着一件过膝的黑色羽绒服，小脸埋进，迎风望天。
邢瑶穿着一件大花袄，头发随意拢起，与外边的光鲜亮丽判若两人，背靠着护栏。
“下一步什么打算？”邢瑶喝了口手上的百威，说道。
祝与偏过头，问：“什么？”
“和祁萧啊。”邢瑶对上祝与的视线，笑道，“不考虑扯个证？”
祝与垂下眼眸，道出一句：“没到时候。”
“遇到什么麻烦了？讲讲，我给你排忧解难。”邢瑶喝光最后一口酒，随后将酒瓶放到地上，转过身和祝与肩并肩。
祝与望着落下的夕阳，说：“我怀孕有点困难。”
邢瑶眯着眼，说：“祁萧想要孩子？”
“他没说。”祝与答道，“可是，但凡是个人都想吧。”
“姐姐，你变了。”邢瑶说，“之前不是最讨厌孩子吗？”
祝与将身子缩得更紧，说：“有一个也挺好。”
邢瑶突然从花袄里掏出一盒中华，甩出一根递给祝与，说：“来一根？”
祝与扫了一眼，邢瑶白皙的手指夹着香烟颇带诱惑的意味。她嗤笑，说：“不学好？”
邢瑶笑道：“韩翊兜里的，被我发现没收了。”
祝与接过烟，叼进嘴里，邢瑶挡风点火，祝与吸了一口。邢瑶熟练地夹起烟，迎着风也开始吞云吐雾。
邢瑶垂下头低笑，说：“我想起来大一在寝室染头发的时候，你抽烟给我攒烟灰蹭染膏，差点让宿管阿姨发现了。”
祝与鼻尖冒出一片雾气，笑道：“是啊，要是被发现，我可就得写检讨了。”
“压力很大吧？各个方面。”邢瑶弹了一下烟灰，烟灰融进风里，飘散各处。
“还好。”祝与说，“研究进行得还算顺利，和祁萧相处得也很好，身体也在慢慢变好。”
“你大学姨妈总是不准，我当时就说你肯定有问题，你还不在乎。我还记得咱俩刚熟的时候，你跟我说你姨妈三个月没来了，我就带着你一起好好吃饭，规律作息，后来姨妈不也来的好好的。”
哈气杂着烟气，从邢瑶口中一并飞出。她将烟头踩在脚底，辗了两圈，说：“在临州怎么没好好照顾自己？”
祝与将烟头从阳台抛下，看着那一丁点火星逐渐消逝，缓声道：“邢瑶，我当时感觉活着挺没意思的，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只有进行研究的时候才能感觉到自己存在的意义。你应该懂的，一旦有人对你好到了极限，就再也瞧不上别人了。”
邢瑶似笑非笑，说：“姐姐，我说的话向来直白，也顾不得好不好听。你走的这五年半，你过得不好，祁萧也没比你好到哪去。”
祝与点点头，说：“我知道。”
“你知道那些，只能算是略有耳闻。”邢瑶将发丝拢向而后，说，“如果说有美强惨榜单，你和祁萧一定位居前二。”
她转过头，轻声道：“祁萧家里人都走了，这事他给你讲了吗？”
祝与再次点头。
“那他后妈自杀这事，他告诉你了吗？”
祝与怔愣，邢瑶尽收眼底。
“我也说不上多了解祁萧，但是我猜啊，他肯定先给你卖了个惨。不过事实也确实这样，不可否认。”邢瑶双手握住冰冷的栏杆，说，“祁萧他爹给他留了笔不小的遗产，祁萧最开始没要，是他后妈求他收的。”
“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不过那女的死了之后，给祁萧剩下个孩子，也就是他那个亲弟。祁萧这人，其实挺自私的，如果我是他，我肯定不管这孩子死活。可是你知道他怎么做的吗？”
邢瑶望向在风中凌乱的祝与，说：“他管了，就在祁家的一个别墅里，托保姆带着。”
邢瑶双手摆出一个间距，说：“那孩子，我当时看的时候才这么大点，现在都六岁了。”
祝与知道，祁萧想要个家。
那是他最后一个在世的亲人了，他不可能不管。
“那孩子，怎么样？”祝与问道。
“嘴甜，长得好，眉眼和祁萧有点像。”邢瑶说。
祝与突然觉得眼睛有些酸。
她转身背靠栏杆，冷风灌顶，她被迫扣上了羽绒服帽子。
“姐姐，其实我想说，祁萧对于孩子的渴求没多大，有人陪他组成家，才是他想要的。”
邢瑶话题一转，说：“你的身体如果负担不了，就不要考虑这事。如果你出个什么好歹，依我看啊，你断气的下一秒就能在黄泉路上见到祁萧。”
邢瑶的声音随着风声传进祝与耳中。
祝与当然知道祁萧什么脾性，要强，对谁都不肯承认自己没亲人，给祝与做个排骨都要说归功于自己母亲，蹭饭还要说和自己爷爷作息不一样。
偏偏就是这么要强一个人，在祝与面前哭得七零八碎，说他想要一个家。
祝与盯着脚尖，紧抿着双唇，眼泪却不经意间滑落下来。
那是她青春里最耀眼的少年啊，张狂又嚣张，任何事都不放在眼里，只要他想，就没有他做不到的。
家人是他唯一的软肋，也是他弥补不了的软肋。
祝与吸了吸鼻子，说：“我知道了。”
邢瑶暗自松出口气，说：“这些年，我可就在你们俩中间当和事佬了。”
祝与抹了把脸，轻笑道：“等你生娃了，我给你包个大红包。”
“先攒着吧，还早着呢。”邢瑶说，“我和韩翊一年也看不见几回，做那么几次都是带套的，我忙他更忙，没空带孩子。”
祝与想起邢瑶和韩翊的相处方式，深深为孩子的未来担心。
遗传父母的颜值倒是没啥问题，只不过，这性格像哪一方都令人堪忧，又是一个问题少年。
“唉，我给你讲个好玩的。”邢瑶露出诡异的笑，说，“你知道祁萧研究星座吗？”
祝与眨巴眼，说：“知道啊，他朋友圈都是。”
邢瑶凑到祝与耳边，说：“那你知道，这公众号是他自己养出来的吗？”
电光火石间，祝与明白了些什么。
难怪“排骨星座”只发金牛座的帖子，难怪祝与越看越觉得像她，难怪那个号主一直说他在等一个金牛座的女生回头。
祝与当时还为这个号主的痴情唏嘘，现在一想，那全他妈是孽债啊！
“啧，说到这事可有意思了。祁萧有一段时间总是动不动偷看我，我还以为他脑子出问题了，就把这事和韩翊提了一嘴。结果有一天祁萧把我拦下来，想跟我问关于你的事，话还没说三句，就让韩翊给了一拳。”
邢瑶发出嗤嗤的笑声：“你猜怎么着？晚上我和他聊了一会，他告诉我开了个公众号，推广的好，你肯定能看着，让我也跟着转一手。”
祝与对上邢瑶的坏笑，说：“你们俩不对付，研究的事还不少。”
“哎，我可没转啊。”邢瑶嘟哝着，“我转了，你指定就看着了，那多没意思。我还想看看祁萧到底有多深情呢，哪有那么快便宜他。”
祝与翻出个白眼，说：“这还差不多。”
“时间真快啊。”邢瑶叹道，“感觉以前那些事，好像都是昨天发生的。”
祝与撩了撩头发，说：“确实很快，身边的好多人都结婚了，连我妹都在准备了。”
“羡慕？”邢瑶撇撇嘴，说，“我才要羡慕你呢，祁萧有车有房，父母双亡，这一下解决多少麻烦。你知道韩翊家里，我家里，亲戚朋友都能凑一百桌麻将了，办回酒席头晕转向。韩翊家里和我家里还不一样，我家就一中上层的小市民，他家是豪门贵族，要不是他把我扛民政局，我感觉跟他谈一辈子恋爱挺好的，不缺钱不缺爱，还有出气筒。”
“腿长在你身上，你要是不想嫁早就跑了。”祝与搂住邢瑶的肩膀，说，“韩翊和别人在一起，你能甘心？”
不甘心，这是邢瑶的答案。
和祝与从始至终坚定着祁萧是一样的。
“反正都到这了，就凑活过呗，还能离咋的。”邢瑶嘀咕道。
“嘴硬吧你就。”
“可以放宽心嫁给祁萧了吗？”邢瑶问，“他这人啊，脑子是有病，要不然当时也干不出那事。可他这病啊，也只有你能治了，换个人都不行。”
祝与嘴角扬起，说：“这事我主动提，未免太掉价了。”
“我也不会提的，之前小打小闹卖卖情报就算了，这可是大事。”邢瑶说，“彩礼不够不嫁，重视程度不够不嫁，千万别可怜他，这要是韩翊，我肯定揍得他亲妈都认不出。”
“我虚啊，揍不动了。”祝与说完，还微微咳嗽两声，“之前的肱二头肌，现在就剩骨头架子了。”
“慢慢都能养起来的，祁萧养猪，我比谁都放心。”邢瑶笑道，“你们俩啊，天生一对。”
适时，阳台门被人打开。
祁萧探出头，在两人之间扫视，说：“商量什么秘密情报呢？都在阳台站半天了，看你们俩嘴就没闲过。”
祝与拉着邢瑶，逆着冷风走过去，说：“商量火锅第一道菜涮什么呢，她说牛肉，我说土豆片。”
“我站土豆片一票。”祁萧说，“今天切得特别均匀，薄厚适中，涮火锅特别合适。”
邢瑶扯了扯大花袄，说：“你能不能闭嘴啊，我不想听狗吠，晦气。”
祁萧正欲反驳，便对上祝与警告的眼神。他瞪了一眼，转身就走，留下一道敞开的门。
“其实我想一起涮。”祝与扭头笑道，“缺一不可。”
“是啊，缺一不可。”邢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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