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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章
加菲尔德猛地瞪大眼睛，抬头看向门外。
这会儿他已经从那种混杂着仇恨和自责的状态中清醒过来，属于冥界的感官正叫嚣着提醒他，有人站在门外的阴影里。
一同回来的，还有那些亡灵们残留在人世的低语声——絮絮的、嘈杂的、难以听清却传达着刻骨怨恨的低语声。
这样细小的声音立刻塞满了加菲尔德的大脑。它们就像喉间流通的气音，像老旧的电视突然打开并播放雪花屏。亦像无数人同时开口，你一言我一语地诉说他们的仇恨，却根本没有办法分辨清楚他们具体说的是什么。
也许是玛丽·肖离开后，那些被她杀害的、心怀不甘的亡灵们残留的能量在倾诉自己的痛苦。
无过如何，这样的声音让加菲尔德感到无比烦躁。
“闭嘴。”他低声呵斥道，耳边立刻安静下来。
“出来。”男孩冷冷地盯着门外，“别躲躲藏藏的。”
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走进房间，他的步伐有一种和身形不符的轻盈感，就好像一只在领地中巡视的大型猫科动物。
是汉尼拔·莱克特，FBI那位心理学顾问，威尔·格雷厄姆的好朋友。
加菲尔德蹙眉盯着他，男人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有一种自然而然的亲和感——他好像在看着自己人，一个朋友或者说自己的同类。
他似乎在传递某种安抚……或者说某种友善的信号。
或许他的眼睛里还有些什么其他的东西，只是加菲尔德暂时看不出来。
即便如此，这也让男孩隐隐觉得有些不舒服。
汉尼拔是凡人警察中的一员。
凡人的警察负责抓罪犯。
而凡人也并不知道被他杀死的埃拉·安森实际上已经被邪恶的怨灵完全控制，而汉尼拔亲眼见到自己杀死了埃拉·安森……
这位FBI的特别顾问看起来这么友好，该不会是想让自己放松警惕然后把自己塞进监狱吧。
……倒不是怕凡人的监狱，就是感觉要是因为杀了个恶灵在凡人的监狱里走一圈可能会被一些鬼笑话一辈子。
当然，还有后续的一系列麻烦。
加菲尔德的眼神警觉了三分，他几乎是完全没有犹豫，直接抬手打了个响指。
够干扰凡人视线和精神的魔法迷雾翻涌起来，然而，心理医生的脸上并没有出现其它凡人被催眠时露出的那种迷茫神情来。
迷雾魔法对于精神强大、意志力坚定或者有特殊才华的凡人是不起作用的。而汉尼拔·莱克特显然也是不受迷雾影响的那种。
心理医生盯着加菲尔德，似乎略微有一些困惑。
“你为什么会在这儿？”见迷雾魔法没有奏效，加菲尔德冷冷地问道。
他攥紧了手中的冥铁宝剑，同时强迫自己把杀人灭口这个糟糕的想法丢出脑子。
“调查拔舌案受害者的家庭。”汉尼拔说道，他的声音听上去非常沉稳可靠。
然而事实绝非如此。
十分钟前，汉尼拔对阿拉娜说他会去小镇另一边的杂货铺，帮她买一点提神的饮料。但实际上，这位特别探员径直往相反方向的安森大宅而去。
没什么特殊的原因，他只是好奇那个引起自己注意的孩子为什么会在拉文镇。
汉尼拔站在安森大宅的门口，轻描淡写地撬开大门，像只大猫一样无声无息地进入这栋阴森的大屋。
也许是这位心理学教授特殊的食谱令他本人产生了某些奇异的变化，又或者当时房间里的一人一鬼实在是过于全神贯注，没有分出心思给四周的环境。
无论是玛丽·肖还是加菲尔德，都没有察觉到汉尼拔站在门外，几乎听完了事件的全程。
而现在，他想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那是你的母亲？”心理医生轻声问道。
如果她不是，男孩也不会用那么古怪的语气追问埃拉对于第一个孩子的态度。
加菲尔德没有回复，他还在思索对策。
也许他可以不理会这个FBI的特殊顾问，直接离开现场，找复仇女神帮忙处理后续？
随后他又想起来自己跟阿勒克图大吵了一架，这位冥府的书记官未必会帮助自己。
他还要调查切萨皮克开膛手，凡人的通缉恐怕多少会有些麻烦。
“他说什么？”一道声音从加菲尔德身后传来，他侧头看过去，杰森的身影出现在窗子玻璃上。
前任罗宾鸟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他清楚安森夫人已经被玛丽·肖控制了，但显然，他完全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埃拉·安森就是……”
在凡人面前，加菲尔德也不太好明目张胆地和“空气”聊天。
“那是玛丽·肖最后一具木偶。”最后他只能含糊不清地说。
亡灵飘过去，低头看着地上的两具尸体，他真心实意地感到难过……看上去好像比加菲尔德还没法接受这个事实。
搞得加菲尔德都莫名其妙地有点愧疚了。
汉尼拔带着高昂的兴致观察加菲尔德的反应。
他确实看不到鬼魂，所以也没有直接将房子里发生的事情同怨魂附身一类的超自然现象联系起来。
单单是从门外听起来，埃拉·安森的一切言行，都符合分离性身份障碍——就是多重人格的典型症状。
再加上她在话语中透露出来的内容——糟糕的家庭和精神创伤，还有拉文镇封闭又落后的环境，无一不是可能诱发人格障碍的原因。
……而一些精神类疾病往往会出现明显的遗传性特征。
加菲尔德几乎没有关注这位FBI的特别顾问，他正有些紧张地用关注着杰森检查被做成人偶的爱德华。
而他的反应落在看不见鬼魂的汉尼拔眼里……
男人瞥了一眼加菲尔德视线的落点——玻璃，随后挑起眉毛。
反光面，某些罹患精神疾病的患者身边最常见的幻觉载体。再加上面前的男孩似乎有幻听的症状，也会和幻听对话，这是相当典型的精神分裂症的症状。
透过男孩脸上的神情和那句几乎算得上是答非所问的回复，心理医生显然确认了什么。
……就是不知道面前这个小孩听到了什么，怂恿他杀人，还是劝阻他再杀一个？
哦……汉尼拔想起自己还曾经听到过这孩子念过诸如凡人和神明之类的词。
所以，他是异教的教徒，又或者是妄想症状？
他现在的感情和威尔对待阿比盖尔的情感有些类似，对年幼者产生了类似于引导者的期待。
他放任了这种感情，那没什么不好。
汉尼拔决定略微施加一点小小的影响。
——不论事情最后会发展成什么样，都会非常有趣。
只能说汉尼拔眼里的和事实完全不沾边，但站在心理医生的角度看，又完全合理。
但不论如何，他都没打算给自己的病人任何正面的建议。
心理医生若无其事地越过正警惕地盯着他的加菲尔德，走向爱德华倒在轮椅上的尸体。
男人从口袋里掏出一副医用手套，仔细检查那具被掏空了后背的尸体。
“看起来他已经死去很久了。”外科医生查看着尸体背后的空洞，那里的组织已经发黑，却呈现出一种怀疑的干枯状态，没有完全腐烂。
而埃拉·安森的尸体胸口钉着一把小刀，穿过锁骨的缝隙，刺破了女人的心脏，精准和力道都令人惊叹。
显然是系统训练带来的结果。
确实，加菲尔德射箭的准头肯定没法跟阿波罗的小孩们比，但这么近的距离丢一柄飞刀，他要是还能扔歪了，喀戎大概会踢他的屁股。
汉尼拔挑挑眉。
“你的剑不错。”他轻声说道，“你接受过训练？”
汉尼拔记得在路上见到加菲尔德时，男孩身上并没有那把黑色的长剑。
他也没费心等男孩回答。
男人倾过身，温柔地合上了安森夫人瞪大的双眼。
“很显然安森夫人已经不是她自己了，她不记得你。”汉尼拔意味深长地宽慰道，“不论从哪个角度来讲，你做的都没有错。”
“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一种名为分离性人格障碍的疾病？一个人身体中有多种不同的人格，这些人格之间彼此独立，并不共享记忆。这种疾病很难痊愈。从灵魂上来说，她不再是拉文镇的安森夫人，而是一位反社会的连环杀手，她杀死了至少五个人，而普世的法律并没有任何办法惩罚这样的人。”
“如果你暂时不知道怎么处理她的尸体的话，我可以提供一些帮助。”
“要不是我现在就是一个幽灵，我大概也会这么认为的。”杰森说道，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脸色很不好看，“好吧，我确实认为对付疯子最好的办法并不是把他塞进疯人病院，而是直接送给他一颗枪子儿。”
“但他现在说的这话，他不是FBI的特殊顾问吗？而且还是一位心理医生。”亡灵皱着眉盯着汉尼拔，“这话在他说出来就很不对劲，他这是——他这是想包庇吗？”
“……”
加菲尔德也皱起眉，他突然意识到一点。
玛丽·肖夺走了镇上所有被她杀死的无辜者的声音，拉文镇因此成为了一座死寂的小镇，再也没有任何其他幽灵能够发出声音。
那么，加菲尔德刚才听到的那些亡灵细语……是因为玛丽·肖散去了，还是走进房间的这位心理医生带来的？
还有医院里的那些随着汉尼拔·莱克特一起出现的低语，真的是当时医院里有人去世吗？
另一个伴着大量亡灵们愤怒的低语一起出现的是谁……？
加菲尔德眼前浮现了一个绿色头发，紫色西装，面容惨白的人影。
他看向汉尼拔·莱克特的眼神一下子就变了。
男孩没有过多犹豫，径直撞碎了玻璃窗，直接从二楼翻了下去，消失在大宅的阴影里。
汉尼拔几步冲到窗口，但从窗户已经看不到那个男孩的身影——也许他是从视觉死角里溜走了。
这位真正的切萨皮克开膛手脸上仍然带着笑意，只是眼睛里的神色变得冰冷残酷起来。
他从西装口袋里摸出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
“嘿，阿比盖尔。”他轻声说道，“家里可能很快就要有人来做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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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写到汉尼拔就感觉脑子不够使，一定不是我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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