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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过年的
人间的桃符上常绘了神荼郁垒的图案,以祈驱散邪秽,仙门不怕招惹邪物,自然用不上门神保平安。
年年挂在门上的木板年画,多是随性所画,去年是小师妹在山下听了说书人讲的红楼美人,画了十几幅美人图,最有神韵的当属那病美人葬花图,可惜让她师父以“大过年的不吉利”为由,没能挂上去。
那是画的呀,今年陆长老说了,要亲传弟子们,一个一个的亲手刻!
大师兄说:“刻什么,难道要刻一只大黄?”
钟酉:“等一等,大师兄你会刻这个吗?”
“本来不会,上次做糖画转盘的时候学了一下,感觉不难。”
钟酉看了看得意的小师妹,他知道的,小师妹画技不错,木刻不会差到哪里。
“四师兄,你不会可以去找温师兄,他做菜手艺那么好,一定刻过萝卜。”
刻萝卜和刻木头能一样吗?
钟酉对此深表怀疑,再者,温青时这几日也忙得很,饕餮堂打杂的伙计要回家,走了不少人,里里外外忙得不可开交,还是不去烦他了。
楼夙道:“没办法了,我们要先去领梨木板是吧?”
梨木板在仓房里,钥匙是赵老头子拿着。
看到眼前梨木的时候,师兄弟几个全傻眼了。
赵延年道:“没有梨木板材,只有梨木。”
傅东风:“所以其实就是师伯们忘记了过年还要有桃符这回事又突然想起来却没办法补救最后推给了我们是吧?”
“绝对是!”
韩香絮:“现在怎么办?”
“二师弟走了,咱们还有五个人,三师妹把梨木分成板材,四师弟量尺寸切成方正的,小师妹在板上画底稿,我来刻,小师弟上色,能刻多少算多少。”
过大年的前一天才想起来要刻桃符,老大难了。
一个个苦着脸没有年节的喜气,大师兄笑着打气,“命运赋予我们翻越群山的使命,山就在那里,无论能不能跨过去,起码要有攀登的勇气!”
何元初兴奋道:“哇,突然慷慨激昂起来!”
……
韩香絮和钟酉的事很简单,到何元初这里难度都算一般,傅东风手酸地刻了两三幅后,恨得牙根痒痒对小师妹道:“小师妹,能画一些简单的图案吗?”
“……已经很简单了。”何元初指着画上的人影和景致说道:“这是上次去楚中的彩灯节,大师兄你没去,落到纸上人潮如涌,我只画了彩灯和街巷,没有画人呢。”
傅东风:“嗯,小师妹,我可真是太感谢了。”
韩香絮和钟酉这边完事后,帮衬楼夙上色,这才发觉,何元初画的都是他们一起做过的事,去过的地方。
他们不禁失笑,小师妹喜欢画,她落笔不会违心,画得很好,但就是太好了,才难为大师兄和小师弟。
韩香絮道:“要是二师兄没有下山就好了,他还可以写字,用仙术写的字和刻出来的没什么两样。”
楼夙问道:“因为是水吗?”
水的冲击足够大,确实会有这样的效果了,但这不是二师兄不在嘛!
傅东风问:“小师弟你想学这个?”
楼夙思索道:“我觉得我可以试试。”
众人一惊,就见小师弟取了块边角料,手指沾墨,于木板上刻了个“乐”字。
虽然但是,看着就很疼。
练字的时候常用力透纸背来形容,但手写的要透过木板很难,仅仅是留下凹陷的痕迹,看着都疼。
韩香絮连连摇头道:“不行,血肉之躯不行。”
“师姐让我试试,我写一个你们看看,说不定可行。”
钟酉:“手指烂了就没办法拿筷子吃饭了。”
“不会烂的,我分得清轻重,不至于做到这种地步。”
言以至此,他们也不便再拦,楼夙擦干净手上的墨汁,想要沾取红色颜料,被何元初阻道:“别用红色!黄褐的木板上红色墨迹的经书挂门上,活像凶案现场……”
楼小夙只得改换金粉色,他想了想,还是写了一段试剑场练剑时候朗声高诵的《度人经》。
看着他写的师兄师姐们都觉得眼熟,字迹和字体和内容都很熟。
他们看向还在埋头雕刻的大师兄,心说:大师兄还是蛮靠谱的呀!
还教小师弟练字呢!
经书板刻成品有些意外,金光灿灿,堪比仙门昭告四海的铭文了。
对比一旁上色后在晾干的板画,何元初道:“挂咱们山门上,恐怕会被人当成宝贝偷走。”
韩香絮拍着小师弟的肩膀安慰他,“别伤着你的手指,这么厉害的术法,这一个都能供给静山先圣了,还是让大师兄辛苦些。”
傅东风:“……”所以是因为做得太好才要他辛苦?
好歹把桃符刻完了,今年最后一天的上午,挨个挂上后,小师弟写的度人辗转几番,请先圣们都看过后又落回了傅东风手里。
有些奇怪,凹陷下去的字迹上干涸的金粉好像带着温度一般,深冬冰凉里,他竟有些分不清是刻痕有了温度还是他的手太凉。
傅东风眯起眼审视起这块梨木板,不禁轻击额间,若有所思,他时常会假设小师弟不是个普通人,可要说非凡之处……确实也没有。
年夜饭是温青时从上午就开始准备,钟酉不知道是去帮忙还是裹乱的,直到昏时才做好,有长辈在的饭桌上,即便是说话也会矜持很多,故而一个个都装得像模像样。
丝毫没有以身作则想法的长辈们对那杯中之物更为偏爱,反而不爱和他们抢菜吃。
陆云屏饮酒之前还不忘告诫何元初,“少食糕点,再积食你三天之内都想吃好吃的了。”
“哎呀,元初这么大姑娘了,哪能跟以前一样没长进,你多话她该嫌你烦了。”
掌门一直都这样,总是当老好人,说些听起来是袒护实际还是在训人的话,何元初捏着糕点的手缩了回去,端起青梅酒轻嘬小口。
说到酒上,往年席间全然不许弟子喝酒,傅东风是他们中年纪最大的,这年也该允他多喝两杯。
这事不用掌门操心,解依山好不容易能和徒弟当个酒友,此番光明正大,自然要喝个痛快。
曲濯列席于楼夙之后,看着满堂的人,再看首位垂眸低眉不露声色的剑仙和外向张扬肆意的解依山,勉强压下去失落之情,心中再一次宽慰自己,“虽然很快要离开了,但这个酒鬼泼皮不是亲爹真是天大的好事!”
赵延年年纪大了不胜酒力,逢着喜事又贪杯,竟然端起酒杯走到赵湖亭下方,恭恭敬敬道:“二伯父,小侄拜年。”
此言此举吓坏了吃喝玩乐的弟子们,一个个停杯投箸,竹筷和盛满酒的金盏相碰叮咣作响,但见赵老头子喝醉了酒还这样守礼,登时挺直腰板,端正身子。
“赵延年今已八十又八。”他转身敬列座弟子,不知道醉没醉,笑道:“又活过了一年啊!”
莫名的伤感萦绕其间,傅东风喝多了酒,还不忘回道:“祝愿赵老先生,长命百岁,与时舒卷,常开怀,乐在心间。”
赵老先生不着痕迹瞥了他一眼,点了点头,也许明白了他的意思。
年夜饭吃过后,傅东风酒劲上头,拿起雪华夫人给他的虫茧,拉扯着小师弟道:“师弟师弟,我给你变个戏法。”
带着鼻音的微醺,还不知道压低声音,引来了好多弟子。
他们围在大师兄身边,欢声笑语道:“什么戏法,我们也要看!”
傅东风笑道:“好好好,你们也看。”
他泼掉了一盏茶,一盅酒,把虫茧放进酒盅里面,摇摇晃晃举起两根手指道:“这是两个杯子,猜猜虫茧在哪个里面。”
“大师兄你喝醉了吧,这还用猜?”
“嗯,醉了,那你们还没猜呢!”
“酒盅里,我们看到你放进去的,没有移动,没有机会换的,一定是酒盅里!”
“确定了啊,不能改了!”
“哎……等等。”
弟子议论道:“会不会不是酒盅里啊,难道是茶盏?”
“大师兄说是变戏法,要还是在酒盅里就不叫戏法了,所以我猜是茶盏。”
……
楼夙听了一耳朵欢声笑语,没有猜到底是酒盅还是茶盏。
傅东风被师弟师妹们起哄快点开,他先开了茶盏,小心翼翼地透出来一个缝隙,然后掀开茶盏,空空如也。
“什么呀,还在酒盅里怎么能叫变戏法!”
何元初挤在人群间,就见大师兄打开了酒盅,不是虫茧了。
“啊——”黑芝麻汤圆!
还会动!
很薄很薄的纱衣,要靠柔软的翅膀撕开的茧衣,灰暗的翅膀不似有生机的样子,他们眼睛不眨一下盯着这只不该在冬日出现的生灵,小巧的生命正将血液挤进翅膀里,瞬间绚丽生姿。
不是蚕宝宝的完全变态,是蝴蝶啊!
金色和深蓝交织的纹路,冬日里的蝴蝶,扑扇着翅膀,又被冻得颤抖。
瞬间清醒过来的弟子们匆匆忙忙去找罐子和养蝴蝶的东西,春天的蝴蝶怎么能冻死在冬天呢!
小师弟等人散去后低声耳语才道:“这又是百戏班子教的?”
“不是。”大师兄的脸颊有酡红的酒晕,心情很好为他答疑解惑,说:“此阵名为‘咫尺间’。”
著风尘小记的人取的名字,说是……青丝红颜咫尺间,百年几许烂柯人。
山下人家里爆竹零星作响,傅东风让窗外的风一吹,愈发混沌了,却又清醒地记得,他们之前好像说,等过年的时候要给弟子们看烟花的。
他记得时断时续的,何元初和韩香絮早已跑去放烟花了。
刹那间,从后山上升腾到空中的火光,星辰一般炸裂,斑斓流星雨垂坠。
接二连三点亮空中,地上摆列的烟火也不甘落后,四面点燃的花火,不夜的雪山,乐游弟子仿佛站在盛放的中心,夜色里耀眼夺目。
烟火放到了子夜相交,温青时才把饺子下锅里。
弟子们摇头晃脑道:“不吃不吃,吃饱了!”
自斟自酌的赵延年拍案而起,厉声呵道:“吃,吃一个也算!不吃都是倒霉蛋,明年穷一年!”
胆子养肥了的弟子指着掌门长老道:“他们也没吃!”
赵延年死死盯住赵湖亭他们,掌门败在老侄儿的眼神下,有他起头,其他人一个个将饺子下肚,赵延年冷哼着坐下来,吃饺子,喝酒。
陆云屏感慨:“赵老先生真是厉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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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游山这样的地方也很厉害呀!
新年快乐!新的一年,祝愿大家都能站在盛放的中心,璀璨耀眼,光芒万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