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缅北当反派

　　与此同时，在林省望湖区公安分局三楼的经侦支队，副支队长柳露禅呵欠连天地合上了一本案卷，他揉揉惺忪的双眼，将案卷锁进抽屉，拨通了一个电话。

　　接电话的是一道懒散的女声：“柳露禅，这个点打我座机？真有你的。”

　　“姜检，这才哪到哪啊，这么早回去，哪像你的风格，”柳露禅用肩膀和耳朵夹着电话，抓起衣服去锁门，“送去给你的东西，看完了吧？明天我叫那个女孩儿过来做笔录，你过来吗？”

　　“明天上午我没庭，你约了几点？早的话我直接过去。”

　　“九点。”

　　“行。”姜明半句废话没有跟他多唠，直接挂了电话。

　　次日早上九点，黄铭钰准时到了望湖区公安分局，她有些踌躇，在门外徘徊了一会，才向门口的保安开口问道：“叔叔，你好，我和柳警官约好了，请问询问室在哪里？”

　　“询问室？他有没有跟你说是几号询问室？”

　　“好像说了。”黄铭钰手忙脚乱地去翻手机。

　　“你是黄铭钰吧？”旁边响起一道女声。

　　黄铭钰回过头，看到一个长发扎着低马尾的女性站在自己身后，她看起来介于二十岁到三十岁之间的年纪，刘海下一双狭长的瑞凤眼，西服里面穿着黑色的半高领打底衫。她一手抱着几本案卷，一手插兜站着，有种凡事漫不经心的不羁感。

　　“是我。”

　　“跟我来吧，”那女生从西服内袋里抽出自己的证件，展示给保安看，“隔壁的。”

　　黄铭钰赶紧跟着她进了分局，二人绕过大厅的LED屏，进了后面的询问室。

　　里面已经有人在等了，这不是黄铭钰第一次看到柳露禅。

　　说实话，他长得并不差，五官周正，鼻梁很高，如果刮刮胡子或许也能说得上是个绩优股。但是他看起来总是那么不修边幅，那条藏蓝色的制服裤子也不知道是多久没有换过了，这种颜色都能看出脏来。

　　他似乎丝毫不介意自己的邋遢，站起身请她坐下，并向她介绍一旁的女性：“这是姜检察官，你母亲的案情比较复杂，我们邀请了她提前介入。”

　　黄铭钰有些局促地点了点头。

　　大家时间都很紧，柳露禅也不想耽误她上班，示意一旁的民警做笔录，走流程确认了一下身份信息，便开始发问了：“你之前向我们报案称你母亲被人诈骗，可以请你向我们说一下具体情形吗？”

　　“好的，我妈叫做黄傲梅，是二电厂的退休职工，今年年初她参加了一次退休职工的春节联欢会，她有一帮同事从去年开始就在一起搞投资，我妈她禁不住人劝，一怂恿也跟着她的同事去折腾，说是炒什么虚拟币，她还有一个专门的手机APP平台可以看涨跌。
　　前几个月我看她没有投多少钱，就懒得去说了，因为现在炒这个的人不也挺多的吗？就当是退休后再就业尝试了。没想到她把自己的那些工资加上我这几年存在她那里的积蓄，零零总总加起来差不多有20万吧，全部砸进去了，这个月我本来打算要简单装修改建下老旧厨房，她支支吾吾拿不出钱来，我一直逼问，才告诉我一个多月没能提现了。我叫她跟我一起过来，她死活不肯，说她同事说了，香港那边总部来了人，点数马上就能重新兑换了，”黄铭钰又气又恼，“这明摆着就是诈骗，我看人家早跑路了，现在不早点跟我过来报警，到时候上哪找人去！”

　　“你做的很对，之前你说这个平台具体名称是什么？运行模式又是怎么样的？”柳露禅问道。

　　“好像是叫做什么AKS平台吧，他们里面那些模式很复杂，我也搞不太懂，不过我偷偷拍了他们那个APP的界面，什么兑奖页面、结算页面，可以发给你们，”说到这里，黄铭钰犹豫半刻继续说道，“我昨晚听她跟同事打电话，据说AKS平台的大运营商从港岛过来了，马上就要到闽省去开宣讲会，到时候我们这边片区的代理，就是他们二电厂的一个老领导也会过去参加，那边说是会给他们这些人一个解释。”

　　送走了黄铭钰，柳露禅回到办公室，姜明正坐在他桌前看着黄铭钰发过来的AKS平台界面。

　　“研究出什么来没？”

　　姜明一页页滑过：“央行虽然不承认虚拟币的法定货币地位，但没有否认虚拟币作为一种商品的合法性，目前也并没有禁止投资、买卖虚拟币，普通民众在自担风险的前提下拥有参与的自由，如果真的只是这种情况，AKS在港岛如果是正当运营状态，构不构成犯罪都不好说。”

　　“但是现在套着虚拟币外衣的非法集资也很多，如果出现苗头不仔细辨别的话，影响一扩大，就不光是有的忙了的问题了。”

　　“你说的对，不过这种东西你没法堵住，虽然现在部分第三方支付已经停止虚拟币交易，银行态度也不乐观，但是虚拟币交易平台还可以用其他第三方支付接口，或者用国外的支付接口支付，想查证的难度很大。更何况你看那位黄女士的母亲，连警局都不想来，显然是不愿意配合。”

　　“那怎么办？”柳露禅听她一套一套的就头昏，“难道不查了？”

　　“查，当然要查。”

　　“怎么查？”

　　姜明放下手机：“刚才黄铭钰不是说AKS要到闽省去开宣讲会吗？二电厂的那位退休领导会去，我们也跟着一起过去。”

　　“你也去？”柳露禅愣住。

　　“自侦不行吗？”

　　“行行行，我这不是怕您受累吗？”

　　三天后，几人到了闽省关云区，关云区是该市的经济开发重点区域，AKS的分部设立在这里。

　　然而这里的情况却出乎柳露禅等人所料。
　　他们本以为这种在灰色地带经营的公司应该规模不大，没有想到AKS竟然还设置了自己的跨境电商平台，并且有实体产品、物流和大宗贸易。AKS在关云区的产业园投资建设了大型的电商综合试验区，当他们到达这里时，正值这个电商综合试验区的剪彩仪式。

　　柳露禅眼尖，看到了人群中坐着的那位发电厂老领导，他朝姜明招了招手，就近找了个边缘不起眼的位置坐下了。

　　一个身着正装的中年男人站在主席台上，正满面春风地致辞，展望公司前景。根据柳露禅他们事前的调查，这就是AKS的执行总裁，温连海。但是据黄铭钰所称的那位从港岛来的大运营商却没有看到踪影。

　　温连海一番激情澎湃的演讲过后，坐在主席台主位的一个领导模样的男人站起身，跟着发表了一番情真意切祝愿发展腾飞的致辞，和温连海一起拿起了桌上的剪刀。

　　姜明低声告诉柳露禅：“这是关云区的区长，项新华。”

　　柳露禅这下彻底被搞晕了，难道真是自己太草木皆兵，看到虚拟币就敏感过度？他大为困惑，也压低了声音：“这怎么回事？”

　　姜明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眉头紧锁看着局势发展。

　　项新华和台上各位公司高管亲切合影过后，剪彩仪式很快就结束了，接下来温连海将带着区长和一众公司代理商参观新落成的电商综合试验区，柳露禅二人没有邀请函，自然被拒之门外，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一行人远去。

　　参观完欣欣向荣的试验区后，温连海让助手安置好AKS代理商，将他们送往预定好的高级酒店，自己转头去找项新华的秘书赵飞鸿。

　　“赵秘书，我们已经准备好了晚宴，是否请区长赏光？”

　　赵飞鸿虽然只有27岁，但是在这方面的应酬已经非常娴熟，替项新华婉拒了温连海的晚宴，跟着领导回了区里。

　　路上，赵飞鸿开着车：“区长，我们现在就回去吗？要不要去省里一趟？”

　　项新华翘起腿，点燃了一支香烟：“还是不要太着急，明天我先联系一下许秘书，看看领导有没有时间吧。”

　　“区长，刚才在参观试验区的时候，我注意到他们的那些代理商似乎在讨论一些关于虚拟币的事情，”赵飞鸿从后视镜看向项新华，有些犹豫地开口，“虚拟币这里面的水实在太深，我们今天去参加他们的剪彩仪式，不会有什么风险吧？”

　　项新华轻笑一声，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小赵，你今年多少岁？”

　　赵飞鸿一愣：“29岁。”

　　“你知不知道？许秘书也是29岁。”

　　赵飞鸿沉默了，虽然都是姓后面带个“秘书”，他和许秘书，那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人家年纪轻轻已经是处级了，他今年才解决副科。

　　“小赵，你在基层待久了，视野有时候要放宽广一点，就像你所说的，确实会有风险，但是你要知道，做什么都会有风险。即使有风险，那究竟是不执行上级领导的意见风险大，还是没有严格做好企业合规审查风险大呢？”

　　这话让赵飞鸿陷入深思。

　　“AKS有领导背书，就算出了问题，我们又没有经手招商引资，顶多算是有个审查不严的错过吧？”项新华在车置烟灰缸里摁灭了手中的眼，对着后视镜里赵飞鸿的眼睛微笑道，“小赵，你还要继续历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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