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南风

作者:默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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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2章阴谋


      雨后初晴,京梁晨起依旧雾气蒙蒙。一只讯鸽越过红砖金瓦,落在了院墙门梁上。
      蒋守承家里的小厮搬来梯子,扑上去一把捉住了讯鸽:“尚书,尚书!是北边来的消息!”
      蒋守承的朝服还未穿好,听到这话,匆匆披了件褂子便跑到院中:“拿来我瞧。”
      小厮取下信,跳下梯子,把信筒递给蒋守承:“尚书,这只鸽子的腿上挂了加急标。”
      蒋守承听到这话,顿时喜上眉梢,他信步走回中堂:“快!更衣入宫,我要赶在陛下上朝前,见陛下一面。”

      此时飞霜殿中尚未点灯,昨夜前来侍寝的王贵妃还和衣而卧,懿安帝李肖倒是起了,正就着孟福的手漱口洗脸。
      “陛下,蒋尚书求见。”孟福的小徒弟海顺跪在门帘外禀报道。
      李肖皱起了眉:“这一大早的,他来做什么?”
      “陛下,蒋尚书说,他有要事同陛下讲。”海顺说道。
      李肖甩了甩手上的水,接过孟福递来的毛巾:“先让他外面候着。”
      说完,几个小内侍上前,要为李肖更衣。
      “陛下……”龙榻上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响了起来。
      李肖笑着转过身,看向已经支起身的王贵妃:“你醒了?”
      王贵妃是礼部尚书王默祎的亲妹妹,几年前入宫时不过封了个才人,这也没过多久,便受尽恩宠,飞黄腾达。
      她年纪轻轻,虽打心底里不喜欢李肖这个老头子,但很会伺候人,李肖多年不留宠妃夜宿,她却是例外。
      “这么早,陛下又要去哪里?和妾多躺一会吧。”王贵妃拍了拍李肖的玉枕。
      “国事不可耽搁,你先睡着,待等早朝完了,朕去你宫里瞧你。”李肖答道。
      王贵妃垂下了眼睛,小声道:“又是哪位一大早的来叨扰陛下,扰人清梦?”
      李肖笑了起来,他随口回道:“蒋尚书就爱天还没亮往宫里跑,谁知道他有什么事?”
      这话说完,御前侍卫们簇拥着李肖出了飞霜殿,蒋守承正在殿外跪着,见李肖走了出来,他慌忙叩头行礼。
      “平身吧。”李肖精神有些不济。
      蒋守承退至一旁,海顺伺候着他坐下。
      “蒋尚书家中的鸡鸣得早,以后也给储宫送去一只。”李肖说道。
      太子李煦不爱读书,日日睡到三竿起,前朝后宫都知道这事,蒋守承贵为太子岳丈,自然也很清楚。
      “陛下说笑了,臣此番进宫,是有要事相报。”蒋守承行礼道。
      李肖一点下巴,示意孟福接过蒋守承带来的字条:“这是什么?”
      “这是北边来的消息。”蒋守承答道。
      “北边?”李肖精神一振,他飞快展开字条,一目十行地看完了这封密信。
      “陛下怎么想?”蒋守承问道。
      李肖阖上信纸,沉默了许久:“圆日会覆灭,长鹰军竟也在其中横叉一脚?”
      “不假,那原奉不仅领兵出城,甚至还与旁勒阿雅氏的族人秘密见面。”蒋守承顿了顿,又道,“那圆日会在北境盘踞多年,原奉必然知晓他们的动向,可却偏偏不曾禀报陛下,其中一定有隐情。”
      “是吗?”李肖沉吟起来。
      蒋守承打量着李肖的神色,忖度道:“陛下,还有一事,臣不知当说不当说。”
      “你讲。”李肖答道。
      蒋守承淡淡一笑:“从前太子殿下有一门客名叫沈宣,臣举荐他入了崇政院,如今此人就在北幽府当差,不知陛下可还记得?”
      李肖回忆了片刻,点头道:“是有这么一人。”
      蒋守承接着道:“陛下,那您可还记得前些日子北幽兵马都尉吴锦行坠马一事?”
      李肖眼角一动:“此事有蹊跷?”
      “陛下,臣也只是从沈刺史那里听来了几句流言而已,不知真假,但是一想到如今北境又生事端,臣觉得,还是告知陛下比较好。”蒋守承不动声色道,“沈刺史说,吴都尉并非坠马而亡,而是被人谋害。”
      “什么?”李肖抬起头。
      蒋守承又道:“只是流言,臣并未完全相信,不过……不过吴都尉坠亡后,原将军便火速安排他的亲信肖副将托位,这就有些……”
      “尚书不必说了,朕心中已有判断了。”李肖打断了蒋守承。
      蒋守承摸了摸下巴:“如今原将军肆无忌惮地出兵,可不就是因为手握郡主,他没了牵制,也没了监军吗?”
      李肖的脸色阴郁三分,他起身道:“尚书请回吧,不多时便要开始大朝会了,此事一时半刻也没法定夺。”
      蒋守承叩首退下,他没有注意到,正殿屏风后正站着一个女子,她给自己的侍女使了个眼色,侍女一转身,悄然离开了飞霜殿。

      这日傍晚,礼部尚书王默祎踏进了司徒徐乾阳的府邸。
      徐乾阳已有多日不上早朝了,如今天气寒凉,他年岁已高,出不了门。
      王默祎也算是徐乾阳的半个学生,他先是奉上一盒南疆产的芙蓉露,这才向徐乾阳道入正题。
      “乾阳公,您可知蒋尚书今早在大朝会前,特地入宫见了次陛下吗?”王默祎问道。
      徐乾阳呵呵一乐:“蒋守承就爱背地里做名堂。”
      王默祎压低了声音:“蒋尚书手上有北境的消息,说是原奉插手鞑克部落之争。”
      “哦?”徐乾阳一挑眉,“是他那个从崇政院发配出去的小幕僚送来的消息吗?”
      “我看未必,”王默祎眼珠转了转,“沈宣早先也做过穆王殿下的门客,我了解他,此人就是个窝囊废,根本没本事探听到这样的消息。”
      “你的意思是,蒋守承在北边另有眼睛?”徐乾阳问道。
      王默祎轻笑一声:“去年年初,方太尉随监军一起去了北边,当时我就觉得不对劲,穆王殿下也要监军留意着,谁知道后来原奉软禁监军,此事又没了着落。依我看,方太尉那次去北境,就是要想方设法在原奉身边安插自己人。”
      “那你可知方重俭安排的人是谁吗?”徐乾阳捋了捋自己那撮山羊胡。
      王默祎眯了眯眼睛:“这不好说,我倒觉得那北境上下一体,方太尉就算是有本事在原奉身边安排人,原奉也能早早发现,除非……”
      “除非什么?”徐乾阳问道。
      “除非此人一直深受原奉信赖,或是由原奉亲手提拔。”王默祎仔细思量起来,“说起来确实有这么一人……”
      “不要妄自揣测了,”徐乾阳一摆手,“蒋守承没有告诉陛下他原奉为什么要平白无故去干涉鞑克部落之争吗?”
      “这……”王默祎摇头,“这倒是没说。”
      “没说?”徐乾阳冷笑道,“没说就证明,原奉会出兵,没准是因为太子一党。”
      听了徐乾阳的话,王默祎深以为然,他一点头:“看来太子殿下并不想置身事外,明里暗里也把手伸到了北边。”
      “不过,太子一党这么做到底是想干什么呢?”徐乾阳百思不得其解,“是想借机把北境吞下,还是另有所图呢?”
      两人说到这,都沉默了,久久没再言语。
      这晚,送走了王默祎,徐乾阳在堂下站了许久,他没有看到,一抹黑影掠过房梁,越出了院墙。

      “殿下,殿下!”还未进门,原怀宁便大声喊道。
      守在端懋长公主门前的小侍女竖起了一根手指,示意原怀宁小声些,随后指了指里屋:“恭郡王来了,正和殿下说话呢。”
      原怀宁脚步一顿:“恭郡王?”
      开春时,懿安帝把张兆和的小女儿张淑文指给了恭郡王李庆渊,并许他留京。
      那还是原怀宁第一次见到这位传闻中的纨绔郡王,她远远地瞧着李庆渊那张俊秀的脸,心中狠狠吃了一惊。
      原怀宁靠在门边,听到了屋里的谈笑声,她皱眉道:“恭郡王怎么又想起来到这儿看望殿下了?”
      小侍女回答:“郡王今儿下午就来了,如今都掌灯了,也不见他走。殿下不让我们进去服侍,也不知道恭郡王找殿下有什么事。”
      原怀宁想起了去年李庆渊花大价钱买下探琅武坊一事,她自言自语道:“肯定没好事。”
      这话话音未落,里面便传来了脚步声。原怀宁赶紧闪身躲到一旁,在李庆渊迈出大门前,跳上了屋顶。
      “姑母,侄儿回去了,不必远送。”李庆渊一拱手,笑盈盈地说道。
      端懋长公主李殷就站在门边,回道:“记得给你父亲写信,替我带句好。”
      “那是自然,”李庆渊笑道,“侄儿一定记着。”
      说完,恭郡王便背着手一晃三摇地离开了公主府。
      李殷还站在门下,她淡淡一笑,对着空落落的院子道:“你还打算在上面待多久?”
      听到这话,原怀宁一翻身落在了李殷的面前:“殿下。”
      李殷上下扫了原怀宁一眼:“看你这一身土,像什么样子。秀安,去给原统领找件干净衫子换上。”
      原怀宁掸了掸衣袖,笑着跟上了李殷:“殿下,我刚从那个老东西住处回来就来找您了,自然一身土。”
      李殷瞥了原怀宁一眼:“都听到什么了?”
      原怀宁赶忙在李殷身边坐下,她压低声音道:“果然如殿下您所料,今日一早,蒋尚书给陛下说的那些话全被王贵妃给听去了,那老东西一下子便知道,太子的人在北边搞鬼。”
      李殷面色严肃,她扣着茶盏,皱眉道:“今日一早,蒋尚书告诉陛下吴锦行的死因另有蹊跷,还说长鹰军插手鞑克部落之争,这分明就是在陛下面前挑唆原奉有僭越之举。”
      “依我看,不止。”原怀宁接道,“原奉僭越可不是一次两次了,朝廷什么招没有使过?又是监军,又是以退为进,到头来不还是不敢真的对北境下手吗?那陛下都能忍着原奉把郡主留在广宁三年,一个吴锦行而已……”
      “不对,”李殷打断了原怀宁的话,“此事大抵与旁事不同,蒋守承那意思就是向陛下暗示,是原奉杀了吴锦行,可原奉又为什么要杀吴锦行呢?方重俭清不清楚,太子清不清楚,穆王又清不清楚?万一一牵连,扯出了更大的事,那可怎么办?”
      听到李殷这么说,原怀宁不说话了。
      她想起,在前些日子原奉给她的回信里有提到,当年原存山利用剿匪收征文澈手下私兵的事,而那些成千上万的兵匪就藏在北境之中,吴锦行又知不知道?如果原奉是因为这事杀了吴锦行,如今死无对证,倒还好说,可若是因为其他事呢?
      “现在北边没了监军,崇令确实有些狂妄了,你好歹也是他的阿姐,得多提点些。”李殷对原怀宁道。
      原怀宁满口答应,心里却失笑,原奉又何时听过她这位非亲非故的姐姐一句话?
      “殿下,先不说这些了,”原怀宁揽住李殷的胳膊,神秘兮兮道,“刚刚那小孩儿来找你做什么?”
      李殷甩开原怀宁,又把秀安递来的干净衣服塞给她:“先换上。”
      原怀宁抓着李殷不放手:“殿下先告诉我。”
      李殷被她磨得不耐烦,挥手屏退了侍女秀安:“庆渊是来同我讲郡主的事的。”
      “郡主?”原怀宁一怔,“哪个郡主?”
      “还能有哪个?”李殷一敲原怀宁的额头,“广宁府的郡主,那个被原奉扣在身边的小丫头。”
      原怀宁心中隐隐觉得不对,她继续问道:“恭郡王问郡主做什么?”
      李殷叹了口气:“庆渊说,明年过了年关,郡主就要回京,可是如今偌大一个京城,也没有郡主的容身之所,他想请陛下下旨,把先前肃王出封地前的那个宅子修起来。”
      原怀宁不解:“恭郡王为什么这么操心郡主的事?”
      “你不懂,”李殷答道,“郡主儿时回京那次,庆渊年纪也不大,虽说差了辈分,但庆渊偏爱领着郡主在宫里四处玩耍。有一次,两人还差点跑到大朝会上去呢。”
      “这……”原怀宁并不觉得李庆渊有那么单纯的心思。
      但李殷却无他心,她说道:“我倒觉得不必忙活那么多,将来郡主回了京,出嫁前便可住到我府上,待等陛下指了婚,再修宅邸也不迟。”
      “那都是以后的事了,”原怀宁打岔道,“谁知道陛下打算怎么安排郡主呢?”
      “这倒是,”李殷说道,“也不知陛下打算给郡主找个什么人家,是王公贵族,还是官宦子弟。”
      “我的殿下啊,”原怀宁叫道,“人家郡主还没回京,您就在这儿操心这些,有功夫管陛下给郡主找个什么人家,还不如操心一下,陛下要给崇令找个什么人家呢!”
      听到这话,李殷抬起了头:“你听到什么风声了?”
      “风声倒是没有,只不过我知道,宰执不愿把自家女儿嫁给恭郡王那么个不着边儿的人。”原怀宁眨了眨眼睛,“殿下,您说,那宰执刚正不阿,谁的话都不听,谁的账都不买,既不是太子一党,更不与穆王同流合污,若是他能把自家女儿嫁给崇令……”
      “少说这样的话,”李殷道,“且不论圣旨下了还有没有收回去的可能,单论张家位及宰执,陛下就不可能把他家的女儿嫁给原家人。”
      原怀宁垂下了眼睛:“我就随口一说,毕竟崇令也不小了。”
      李殷无声地叹了口气,眼中也有淡淡的愁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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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3章 第72章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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