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深观众

　　中秋这天傍晚，王众演完最后一场戏，杀青了。

　　组里给王众准备了鲜花庆祝他顺利完成拍摄，王众回酒店后没像往常那样马上离开，而是去了上次那个小公园里，坐在秋千上荡了三个小时。

　　自从得知总跟他一起朋克养生的陈哥喜欢着他一直不愿意叫姐的唐淑晨，王众的心情就非常复杂。

　　唐淑晨在停车场为了拒绝他所说的那番话，言犹在耳，“曾有个人我看了很多年……”

　　那个人，是陈萧吧。

　　朋友圈已经有人发了收工照，王众切回微信首页，编辑了一条微信发了出去。

　　等了半个钟，唐淑晨真的跑来。

　　“你没走？下个戏也在这边拍吗？”

　　王众摇头，直言道：“我就是想再见你一面。”

　　唐淑晨看王众两秒，不知道说什么。

　　“觉得尴尬？”王众问。

　　唐淑晨摇头，想了想，说：“我上次有些话忘了跟你说。”

　　王众曲着腿坐在秋千上，抬头看她，等着下文。

　　“嗯……说实话，你很好。”

　　王众悠悠一笑，“有但是吧。”

　　“嗯。”

　　“你想说，我不是你喜欢的类型？”

　　“嗯。”

　　“我明白。”王众平静地看着她，“那也没办法。”

　　唐淑晨暗暗松一口气。

　　“你陪我待一会儿吧。”王众说，“五分钟就行。”

　　唐淑晨点点头，走过去坐到他旁边的秋千上。

　　有风吹过来，从王众肩膀吹到唐淑晨脸庞。

　　“被拒绝都不好受，但时间会冲淡一切。”唐淑晨试图安慰。

　　“也分情况，有人需要三个月，有人三年之后又三年。”

　　“嗯，还是——”

　　“你不用安慰我，”王众侧头看她，“在这方面，我有非常丰富的经验。”

　　唐淑晨轻微的肢体语言，让王众意识到这句话有歧义。

　　王众轻笑，“我是说干了演员这行，跑组试戏被拒绝对我来说是家常便饭，每年经历几百次，习惯了。”

　　“很辛苦吧。”

　　“别误会，不是要跟你谈心，我只是在换一种方式告诉你，我情绪很稳定，不会有任何过激行为，你放心好了。”

　　唐淑晨笑了。

　　看她笑得挺好看的，王众叹气道：“拜托，好歹我现在也算失恋。”

　　“抱歉抱歉，”唐淑晨收起笑脸，体恤道，“你可别因为失恋喝太多酒啊。”

　　“我不会酗酒的，明天还得进组定妆呢。”

　　“嗯，工作第一，你没问题的。”

　　王众苦笑一声，“硬撑罢了，男人不能说不行。”

　　唐淑晨忍着笑意，问他：“你想吃点什么吗？我去买。”

　　“我想吃生日蛋糕。”王众抬头看了一眼满月，“如果许愿真有用的话。”

　　“你今天生日？”唐淑晨问。

　　“NO，只是这么一说。”

　　唐淑晨偏头瞅王众，“你再这么说话，我实在无法相信你不是演的。”

　　王众看了她一眼，不再出声。

　　中秋节晚上，夜空晴朗无云，圆月高挂，清凉月光洒下来，落在唐淑晨睫毛上……月色真美。

　　周遭似乎十分安静，唐淑晨仰头望着月亮，长发在夜风里似清泉淙淙波动，他听见自己的心跳。

　　“你走吧。”王众轻声说，“五分钟到了。”

　　……

　　半个月后，《惊人的恋爱》第三季全剧杀青，为期三个多月的拍摄结束，剧组照例在酒店宴会厅聚餐。

　　方京梦和陈萧碰了一下杯，“你之后什么安排？”

　　陈萧漫不经心又带了一丝抱怨地说：“问邱姐，我现在归她安排。”

　　方京梦讪讪地说：“还想着你休假的话，咱们几个一起出国玩呢。”

　　“陈哥，跟吴导喝一个去。”

　　这时，男四和男五来招呼，陈萧也跟过去了。

　　吴导心情非常好，酒过三巡全桌都论上哥们了，挨个搂着继续喝了一杯又一杯。

　　铁打的IP，流水的剧组，不知道刚拍完的第三季播出后还有没有继续热播的命，这组散了，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下一季，还能不能再聚到一起工作，吴导是性情中人，喝高了情之所至难免*流下两滴眼泪，被剧照组咔咔咔抓拍下来，当晚直接发到官方微博上，引起了一波不小的讨论，也算是贡献了一点热度。

　　隔天，唐淑晨在返程高铁上接到了人事部发来的调动通知，让她国庆后去贝可影视总部报道，邮件里还特意加粗标红了具体时间。

　　时间飞速来到这天，总部会议室里，挂着巨大的电子时钟，三分钟不到办完手续，唐淑晨被分了一个比14寸笔记本电脑大一点的工位，然后就被叫去贝导办公室开会了。

　　……

　　巨幅代言广告出现在某中心地段商场外墙上，陈萧近几月身价看涨，不比过去，转眼贝可影视就在总部附近给他租了套公寓，小区里同公司艺人不下十个，除了这点之外，他都很满意，因为懒得social。

　　艺人同事们平时闲下来爱搞点户外活动，因为知名度全都不低，每次必去深山老林里搭帐篷钓鱼什么的，还回回叫着陈萧，这和陈萧以前在网上看的八卦严重不符，不是都去夜店泰国夏威夷么？

　　真不知道怎么想的，一年到头炸鬼子修仙武林争霸轮着演，山沟里拍戏没够怎么着，好不容易休两天不过现代人舒服日子，还惦记往回跑，无法理解。

　　陈萧坐河边石头上一手握钓竿扮姜太公钓鱼，一手翻着手机摸鱼，朋友圈越来越无聊，不是卖货代购，就是宣传工作，加快手速滑两下，一个名字一闪而过，赶紧按住屏幕滑回去——一条房屋出租信息出现在眼前。

　　唐淑晨搬来总部这边后，和公司两个女同事一起合租了间三室一厅，原来住的学校附近小一室闲置出来，她想着放出去收点租金还能补贴现在的房租。

　　刚在朋友圈挂了一天，就接到了求租来电，听着声音很耳熟，加上微信才知道对方竟然是那个黑衣女子——林慧穗。

　　抽空回去一趟办了这事，闲聊的时候，唐淑晨得知林慧穗考了美术系教授的研究生，在读研一，为了方便平时画画就出来住了。虽然林慧穗说是朋友的朋友介绍来的，但唐淑晨很清楚中间搭线的人是谁。

　　杀青也一个多月了，心里的气还是没消，本来以为就陈萧那点异性关系已经刺激不到自己了，可没想到的是他总能带给她新的惊喜和惊吓。对于陈萧之前的种种作为，唐淑晨冷静下来之后，理性上勉强可以理解他的行事动机，但感性上实在是无法接受，仍然心存芥蒂。

　　最近一段时间，陈萧忙着跑活动，唐淑晨忙着开创作项目会，两人不常见，顶多在公司打个照面，陈萧偶尔发来一条微信，唐淑晨看了就气，根本不回，所以也没聊什么。

　　倒是地球另一端的南薇总是三不五时在半夜打来视频通话跟唐淑晨诉苦，作业整不利索，文献读不进去，男朋友还不近人情，既不帮忙写作业又不安抚南薇被摧残的弱小心灵，昨天吵架之后还说了要分手的狠话，南薇焦头烂额的在屏幕里哭哭唧唧，唐淑晨则循循善诱在屏幕外面百般抚慰。

　　南薇吸着鼻子收线的时候，国内这边都快天亮了，唐淑晨眯了不到俩小时就又坐到了公司会议室里继续开项目会。脑袋昏昏沉沉，同事把刚接到的方案传给她看，唐淑晨盯着第一页一连打了好几个哈欠就是无法集中，强支着眼皮瞪到中午，跑去楼下咖啡店排了一杯浓缩热美式，等号的时候还睡着了，是店员过来拍肩膀叫醒的。

　　终于撑到下班，回了家俩室友已经吃过饭，唐淑晨泡个杯面随便垫两口，就进房间瘫着去了。

　　也不知道睡了几个小时，又被手机铃声吵醒，懒洋洋翻个身，缓两秒才接起来，“你好，哪位？”还带着刚睡醒的懒音。

　　“生日快乐，唐小姐。”

　　话筒里传来不能再熟悉的低沉磁性男声，唐淑晨有点犯懵，拿远手机又看一眼来电显示。

　　陌生号码。

　　唐淑晨狐疑地问了一句：“陈萧？”

　　话筒里便响起轻微笑声，光听声音就能想象出他笑时的甜滑样子。

　　唐淑晨头痛地叹气。

　　陈萧敏锐察觉，马上出声制止，“喂，别挂，我在你家楼下呢，你要是挂我电话，我这就上去找你。”

　　话毕，手机弹出一条微信，正是她家单元门前的那盏路灯。

　　“你想干嘛？”唐淑晨问。

　　“帮你庆生。”

　　唐淑晨又挪开手机看眼日期，这个月已经过到10号了，忙了一天完全没注意。

　　电话里又传来一声嗤笑，“自己都忘了？快下来，带你去吃大餐，诶，不许躲我，不然我就——”

　　“等着。”又是一声叹气。

　　唐淑晨终于挣扎着爬起来，一边绑头发一边穿鞋子，到了楼下，一出去就看到陈萧靠着那盏路灯笑眯眯地跟她招手。

　　连个口罩都不知道戴，真是一点当艺人的觉悟都没有。

　　唐淑晨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个单支装的递过去，陈萧接过来直接往兜里一塞，“上车吧。”

　　尾灯闪了闪，唐淑晨才注意到边上停着一辆黑色轿车。

　　颇为为难地皱了眉，半天警惕地发问：“你还会开吗？”

　　陈萧行云流水一套动作，亮出电子驾照，坏笑着说：“来的时候已经会了。”

　　高考结束第二天，唐淑晨就被她老爸直接送进了驾校，陈萧跟她脚前脚后，两人几乎是同一周领的驾驶证，虽然都快到了更换周期，但摸车次数单手就能数完。

　　唐淑晨系着安全带一脸无奈坐在副驾驶，亲眼看着陈萧把转向灯错按成雨刷器又手忙脚乱地按回来，不禁默默抬起手来，勾住车门上方的安全把手。

　　惊心动魄半小时，车子最终开到了陈萧的公寓。

　　有了糟糕车技的铺垫，对陈萧所选地点，唐淑晨明显没再表现出过多不满。毕竟，他那张可以用“绝色”来形容的脸已经被放大几百倍明晃晃地出现在最繁华地段最高消费的商场外墙上，公共场合确实已不再是最佳选择。

　　唐淑晨趿拉着陈萧咣当的大拖鞋，在屋里参观一圈，除了公寓配备的电器家具，陈萧几乎没再添置任何东西，卧室只有一张光秃秃的床，另一个小房间里，堆满了品牌赞助的衣服鞋子配饰，客厅落地窗前竖着一卷瑜伽垫，墙角放两个哑铃，粉红色，看着怪搞笑的，唐淑晨弯着腰过去试了试，没想到还挺沉。

　　“你弄它干嘛，快过来。”

　　陈萧喊她就坐，在茶几上摆好蛋糕和餐点，又进厨房，从柜子里翻出两个没拆封的熏香蜡烛点上，一前一后放在茶几和沙发柜上，营造了一些烛光晚餐的浪漫氛围。

　　唐淑晨一看陈萧那手法，就知道是拍戏的时候跟灯光组赵哥学的，典型的两点布光法，但因为光源选择不当，除了闻着香，如豆微光实在没什么造型作用。

　　倒是生日蛋糕上插着的两个彩虹数字蜡烛，造型独特，明晃晃标志着她即将23周岁的客观事实。

　　茶几下面铺了一块雪白毛毛地毯，唐淑晨盘腿坐在靠沙发这边，看着陈萧关掉客厅顶灯，又开了一盏落地灯，才走到她对面坐下，划着火柴点燃生日蜡烛。

　　被陈萧挥灭的火柴棍在空中升起一道白烟，陈萧看着她说：“唱歌环节跳过，你直接许愿吧。”

　　唐淑晨默许，望着晃动的两朵烛光，十指交叠，闭上眼睛。

　　陈萧沉默，隔着晃动的两朵烛光，定定望向眉目清丽的她，眼中满是不自察的情深。

　　唐淑晨睁开眼，呼地吹灭，陈萧拍手欢呼，搞热气氛，再一次送上生日祝福。

　　唐淑晨被逗乐，明眸流转，对上他深深眼神，忍不住含气浅笑，瞪了他一眼。

　　陈萧露出洁白牙齿，趁机拿出一早准备的精巧包装盒子，伸手递过去给她。

　　“你的生日礼物。”

　　唐淑晨眼眸微动，接了过来，当即拆开来，露出里面沉甸甸白色盒子。

　　看着盒子外形，她稍微停了一下，而后，手腕轻微用力，啪的打开。

　　瞳孔跟着晃了一晃。

　　一枚戒指立在盒子中央。

　　带钻。

　　目测一克拉。

　　……陈萧竟送了她一枚货真价实的钻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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