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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集书院
“朝闻会?那不是群只会写书的无知书生么?找他们什么用!”有人不满地道,梅潜回头望去,人群向两侧让开来,有个老者捋着胡子走出来,连上官允也冲他欠了欠身。
“月前辈。”
老人和蔼地向他颔首,不过转脸间,神情又变得倨傲起来:“一面之词而已,仅凭这位阮……”
跟在他身后的月翎襄拉拉他袖子,小声道:“父亲,那就是明州荣安商会阮棠的弟弟。”
脸上的傲慢僵了一僵,老人抽抽嘴角,改口道:“虽、虽是一面之词,但落日城如何穷凶极恶想必大伙都心里有数。这位阮贤侄以一己之力脱身报信已是十分难得,不愧是凌虚派高徒,英雄出少年呐……阮贤侄深入虎穴亲眼所见,所言必定不虚,他说朝闻会知道,那朝闻会一定知道!看来还是老夫从前小看了朝闻会……”
丁严不屑地扫他一眼。
“那是绝澜宫宫主,月翎襄之父,月行山。”谢朝寒走到阮翕身边,悄声道。
阮翕没心思去在意他是谁,只如见救星般跑到上官允面前,火急火燎地道:“上官兄,我人微言轻,朝闻会长不会见我,只有你出面才行……我们、我们快些去救人吧!”
上官允思虑片刻,回身向众人一拱手,道:“人命关天,在下立刻前去朝闻会。此事突然,诸位想必疑虑甚多,且等救出人后再行解释,望各位见谅。”
“上官庄主,我与你同去。”
“我与你同去。”
有二人异口同声,穆九秋已拎上了武棍,他身边,脸色惨白摇摇欲坠的操琴咬着牙又重复了一遍:“我同去。”
上官允皱眉:“操小姐,你……”
操琴握着拳,低声道:“我的事,别告诉父亲。”
上官允叹息着摇了摇头,她执意要去,自然不好拦阻,何况她身上怪症奇毒都被瞒了下去,众人皆知叶扶疏与她是好友,若不去反遭人揣测。
怔愣许久的花栾一瘸一拐挣扎着出来,还未跨过门槛便被绊了一下,险些摔倒在地:“我……我也……”
上官允忙伸手扶住他:“花堂主有伤在身,还是先在山庄等消息,如何?”
“舍妹……舍妹……”花栾喃喃道,“月儿武艺不精,若落到歹人手里……”
“花堂主放心,我定将花小姐救出来!”有人高声道,花栾抬脸望去,见是丁严,正摩拳擦掌催促阮翕“你说的朝闻会在哪?救人如救火,还不快走?”
梅潜冷眼看着七嘴八舌闹腾腾的一群人,突然低下头,用无人听见的声音自言自语着什么。
谢朝寒撞了他一下:“你想到什么?”
梅潜看他一眼,跟着人群向洛阳城中走去,只是擦肩而过之时压低了声音轻轻道:“我用灵犀蛊的事,是谁报信给孔飞?”
若有人跟踪监视,在他全无防护入定为谢朝寒散功之时就能出手,何必多等几日再费诸多功夫?以孔飞恨意之深,岂会白白放过这些机会去舍近求远?
如上官允猜测的,那些人多半是武林盟内部下的手,知晓此事的无非那么几个,除却自己与谢朝寒,操琴受伤中毒自然可以排除在外,穆九秋全程贴身保护不见离开,剩下的便只有花酌月、叶扶疏和……
跟着阮翕的那人。
应当就是他口中的“段前辈”。
余杭城郊,那人躲在暗处,虽是一副喝酒看戏模样,却时刻绷着神色,留意着那群山贼的一举一动;
宋州落英门,短暂交手后已觉此人内力深厚武艺不凡,除了看顾阮翕,其余诸事不理;
汴州城外,那人乔装跟随,在阮翕三人掉头回转之时,毫不客气又不加掩饰地瞪他一眼……
而此刻,那人又隐在暗处旁观,依然是看好戏的模样,甚至还在他回望时冲他摇了摇酒壶。梅潜顿了顿,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加快脚步。
雅集书院就在洛阳城中,策马而去,不久便到了。
日头高照,琅琅书声起起落落抑扬顿挫,似成了一座屏障,将一干习武之人阻拦在外头。
上官允下了马,上前客客气气地行了一礼:“在下百川山庄上官允,求见朝闻会会长。”
正在打扫的书院弟子被这浩大声势吓了一跳,抱着扫帚后退一步,怯生生道:“我们这只是个小小书院,上官庄主是否找错了地方?”
上官允微笑,有礼有节地递上拜帖:“在下只是来向贵书院裴先生讨教些事。”
那弟子神情微微变了,不着痕迹地打量着他身后一众武林高手,接拜帖的动作有几分迟疑:“这……”
朝闻会在江湖上是有些名声,但有的不过是撰文编报传播小道消息的名声,上不得大台面。江湖百姓虽然对朝闻月报及话本传奇津津乐道,但无人关心其后是个什么组织,领头的又是谁,对于这些人来说,朝闻会不过是一群闲的没事干以编书为乐的穷酸书生罢了。
故而,绝大多数人并不知道,朝闻会会长姓甚名谁又是什么来头。
那名弟子接过拜帖,原本瑟缩的身子不知什么时候挺得笔直,将扫帚往边上一靠,又看了上官允一眼,声音也较方才变了些许:“上官庄主稍待,学生这就去通报裴先生。”
背后,丁严不满道:“一个穷教书的,还摆那么大架子!”
上官允不置可否,只淡淡道:“在下有求于人,自当礼数周全。”
很快,那名弟子便领着一人匆匆回返。刚看清那人模样,阮翕便惊讶出声:“柳先生?”
来人正是叶扶疏带他见过的那名师兄,汴州书舍老板,柳临风。
昨日一早他们还在汴州有过一面之缘,怎么一眨眼,他也到了洛阳?阮翕是拼尽全力用凌霜踏雪狂奔了整整一夜,几乎拼掉了半条命才赶到,柳临风竟也那么快,莫非也是个轻功高手?
柳临风温和地笑笑,拢着袖子向上官允微微倾身:“雅集书院是孩子们读书识字的地方,恐怕招待不了诸位大侠。”
上官允回了一礼:“我等确有要事求见裴先生,并无恶意,还请先生行个方便。”
“庄主客气。”柳临风直起身,扫一眼他身后的几人,不卑不亢道,“那么请诸位在书院外稍候,裴先生请上官庄主与两位凌虚派少侠进书院一叙。”
梅潜意外:“我?”
“这是什么道理!”丁严按捺不住,箭步上前道,“高柳帮丁严,也有事要找朝闻会长!”
柳临风挡在他面前,微笑道:“高柳帮柳叶飞刀久负盛名,丁少侠身上杀气太重,只怕小小书院承受不起。”
“柳先生。”操琴急道:“扶疏在落日城手里恐有危险,不知朝闻会可有他们的消息?”
柳临风迟疑了下,言辞有几分闪烁:“叶师妹的事,我会确实得到些消息,详情……想必会长自会告知上官庄主。”
操琴上前一步:“为何我也不能进去?”
柳临风抱歉地倾倾身:“还请操小姐见谅。”
谢朝寒伸手拦住正欲陈情的穆九秋,笑了笑道:“既然会长担心房子太小站不下我们几人,我们就在这凉快凉快。”
上官允点点头,道了声“请带路”,便不再多言。
书院看起来小,里头回廊也是九曲十八弯,柳临风领着几人七拐八拐拐了好一阵才在一间茶室面前停下。茶室前,一株芭蕉晃着宽大蕉叶,跟着室内隐隐传出的琳琅落子声摇头晃脑,就如同一个乖巧机灵的书童。
此处十分僻静,学生读书之声阻隔在院墙之后,院门内外,除了松竹芭蕉,几乎再没有什么多余陈设。
茶室房门紧闭,窗户倒是大大方方地开着,阮翕虽是好奇,出于礼数也不好过多窥探,只老老实实跟在梅潜与上官允后头,心头原本的忐忑不安不知怎么地,也渐渐小了下去。
柳临风理理衣衫,上前一步朗声道:“老师,上官庄主、梅大侠与阮少侠到了。”
一枚棋子落下,梅潜听出来,那应当是玛瑙扣在昆仑冻玉上的声音。
“贵客前来,有失远迎,还望三位少侠见谅。”
房门一点点打开,有个小书童走出来,向他们恭恭敬敬行了个礼,让到一旁。
光照进室内,勾勒出山水画前的身影,月白衣袍,鸦青巾冠,乃是朝堂中人惯常打扮。
梅潜与上官允互视一眼,并不意外。
阮翕初生牛犊不怕虎,并没有他们那些顾忌,早已心直口快应了上去:“阁下就是会长裴先生么?先生客气了,在下明州阮翕,是叶扶疏叶姑娘的朋友。我们在汴州查探些事情,不小心中了落日城的圈套,叶姑娘被玄武斗宿捉走,听说朝闻会消息通达,不知能否查出叶姑娘被捉去了哪里?”
裴松洛缓缓转过身,挥挥手屏退柳临风与书童,一步一步自光影之中走来:“这位,想必就是明州荣安商会阮家的小公子?”
他声音沉静儒雅,还带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意味。
梅潜上前,不动声色道:“如今已是我凌虚派弟子。”
裴松洛轻笑一声:“茶已泡好,三位不妨与在下品茗一二,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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