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怨念
那小鬼正要跳出床榻往外飞去，却被齐无寒一个定穴，死死定在了床上。可那小鬼还是拼命挣扎，宛如要挣脱这无形的枷锁，但奈何这定穴只能动弹不得。
就在这时，几人见齐无寒掌中登时运出一团无名的金色雾气，那气息犹如丝丝金线雾化而成，忽而清晰忽而朦胧，纠缠成云般，他稍一出力，将那气息立即推入了小鬼的后背。
一气入体，小鬼方才恐怖骇人的情绪，陡然间才转为平静，忽而之间缓缓闭上眼睛，仿佛睡着了一样。
楚幸有些慌神：“小鬼……”
齐无寒见了小鬼静了下来，这才淡淡说道：“他无事了，不必担心。”
“可是师尊，小鬼到底怎么回事？方才师兄的银针之术发现，小鬼身上的阴气极重，都非正常一般，况且他还胡言乱语，说什么要去杀了那些得了重瞳瘟疫的人……”
齐无寒仿佛已经知道什么了一样，对于楚幸的话并不诧异，只是淡然道：“你还记得为师曾经给你说过吗，教你要好好度化他。”
楚幸颌首道：“弟子记得。”
“为何要度化他，因为他心中的怨念始终存在。怨念这种东西，如果压制得好，也许永远不会出现，但一旦释放出来，终究是一道坎。”说着他眉头稍稍一挑，“而他现在所看见的那些东西，正是他内心的怨念狂涌不止……也许是时候要爆发出来了。”
楚幸一顿：“那他说，他要杀了那些重瞳之人，可他的怨念不应该是……应该是他娘亲的死吗？”
齐无寒摇了摇头：“他的怨念并不是他娘亲的死。”
难道小鬼的怨念是——重瞳？楚幸突然间想到了什么，只见他瞳孔骤然放大，面色不断惊恐起来！
那张家事件的画面一帧一帧又一次在楚幸脑海中不断闪现，他顺着事件的脉络再一次考究起来，原来他们一直漏点了最关键的点！
从头至尾，他们的关注点只在小鬼惨死的娘亲身上，娘亲为何而死，张老爷为何而求，刘量为何而做…所有的因和果都理清了，却没有人在意过，为何小鬼会是重瞳！
他为何是重瞳？难道真的是天生的吗？张老爷想要的只是一个活胎，还是一个带着重瞳的活胎？
十年前地震轰然而来之时，重瞳瘟疫接踵而至，让本是雪上加霜的东隅城，几乎要一夜覆灭！而小鬼死于十多年前，照这样推算，他应该是在那重瞳瘟疫之前就该出生了，也就是说，他的重瞳眼在地震前就已经有了！
楚幸的头越想越痛，他眯着眼睛问道：“师尊，难道小鬼的重瞳与十年前东隅城的重瞳瘟疫有什么联系？”
师尊未答，言卿却面色冷静道：“但时间上，相差多年。”
是啊，娘胎里的他为什么会被感染上重瞳疫症？那时候并没有大范围传染，而在隔了那么多年后，却又突然出现了？
楚幸的手抵在下颌上，他突然眼波一转，惊声道：“难道是，这两者之间并没有直接联系，这种病并不是天灾，而是……”
地震后紧接着瘟疫，在当时的人们看来，都是上天对于却巫山、对于沧南派的谴责，是上天的惩罚。
齐无寒闻声身子往下一沉，又用手轻轻抚了抚小鬼，深深叹了口气。
秋灵道：“是什么？”
“是人为！”
整个房间内的气氛瞬间冷却下来，每一个人都在思考楚幸这一句“人为”背后的含义。那仿佛像是一击重锤的东西，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门上，冲击着所有人的意识。
秋灵瞳孔紧缩，面色突然灰白，重复道：“是…有人刻意为之？”
一直坐在床榻边上的齐无寒缓缓转过头来：“正是。”他起身站起，捻着胡须在屋内缓缓踱步，“是有人刻意在制造重瞳这种病症，然后以达到自己的目的。”
“那小鬼的重瞳是有人刻意弄出来的吗？那是怎么做到的呢？”秋灵睁大一双圆圆的眼睛，好奇又惊讶问道。
楚幸摇摇头：“不知道，如果真的是人为，那么造成果的因也许是药，也许是邪术……”
秋灵又道：“那张老爷将活胎做成重瞳的目的是什么呢？”
齐无寒又迈了两步道：“曾经有一种说法，越邪性的东西越有价值。重瞳本就少见，在众人眼里，那就是邪物，将活剖下来的邪胎泡进酒坛，在他们看来，岂不对不腐之身更有裨益？！”
秋灵大声嚷道：“扭曲至极！丧心病狂！令人不齿！！”说毕一阵捶胸顿足。
楚幸狠狠咬紧下颚，面颊突兀地鼓着。齐无寒紧接着又道：“多半是一种邪术。而这种邪术用在东隅城的地震中，引发瘟疫祸乱人间，其目的更加居心叵测。”
言卿一字一句顿道：“大约是想要颠覆这几百年的太平。”
眼看这世间如此平静，实则暗潮一直涌动。在地震期间引发瘟疫造成死伤无数，对镇守东隅城的沧南派的无疑是重重地打击，但这种打击对于谁更有益？其结果显而易见。
上三派中的九道城和阡陌门在楚幸死后，一直如日中天。投靠两大门派的弟子越来越多，虽然门派中尚未出现登峰造极之人，但在修真界中，已经默认阡陌门为上三派之首，九道其二。如果可以，没落的沧南派可以被剔除上三，落至下五家了。
但究竟是谁制造了地震后的重瞳瘟疫现下也无法确定。只是楚幸心中越发笃定，这拿人命来换权势的人，除了心狠手辣的凌家，应当别无二人了。但他转瞬想到，论邪术的话，云家云竹的七魂阵不正是邪术么？
说到重瞳，言卿和楚幸自然而然想到了小葫芦，但碍于两人的真实身份，所以并不好开口问。谁知秋灵却道：“我记得以前门派中有位女弟子生了个小孩亦是重瞳，后来被送走了，说是……说是叫什么小葫芦，师尊你可有印象？”
齐无寒默然：“呃……”
楚幸望了言卿一眼，心道这殷红丹的作用竟还可以移花接木？将自己的记忆嫁接到别人的名目下，但也并未丢失，真是个让人并不完全失忆却又不感到痛苦的失忆法！
只是将自己的记忆毫无情绪地讲出来，直接干瘪瘪地说是别人的事情，楚幸总觉得哪里有些怪怪的。因为秋灵本就是当事人之一啊。
不难看出齐无寒也面带一丝尴尬：“对，是有这么一个事……”
秋灵摸了摸乌黑的头发，瞳孔中尽是齐无寒笔挺的身影，又喃喃问道：“那她的重瞳会是怎么回事呢？”
这时的齐无寒步子踱得稍快一些，他嘴唇轻启却又阖上，只见喉结重重一动，楚幸知道齐无寒的话又生生吞下去了。他只是轻声回道：“这个可能只是巧合。”
此话一出，楚幸心下雪亮。师尊如此一说，他便知道，小葫芦的遭遇一定不是巧合。如果真是心中所猜测的人为，那就太可怕了！也就是说，有人从一开始就想害沧南派，从白澈身边下手，紧接着就是自己，然后言卿，最后师尊……沧南派的内部便被一点点开始瓦解，直至现在没落的沧南派！
这样一看，仿佛是一个巨大的阴谋！
就在此时，昏睡中的小鬼嘴里开始叽里呱啦说着，楚幸连忙两步上前，凑近一听，竟听小鬼乱嚎：“杀了，杀了那些长了重瞳眼的人！杀了他们！”
齐无寒见状又道：“小鬼的怨念便在这重瞳眼上，如果他的怨念吞噬了灵识，终有一天他会爆发出来，所以我叫你好好度化他，但是也许这一天终是无法避免的。那既然如此，他对于重瞳的怨恨便是，要杀了那些所谓得了重瞳的人。”
楚幸着急道：“那要让小鬼消除这怨念，就必须杀了那些人，那是不是杀了那些所谓看见的幻境中的人不就可以了？”
言卿墨色眸子眨了一下：“但这些人未必不是真实存在的。”
楚幸一脸疑问：“什么意思？”
言卿慢慢道：“小鬼说重瞳瘟疫来了，可见，瘟疫也许真的要来了，他要杀的，就是那些真正得了瘟疫的人！”
齐无寒点了点头，同意言卿的说法：“小鬼口中的那些人也许正在某个地方遭受着重瞳疫症。而并非幻境。”
“那我们之前去过悬城，为何他出现这种反应？那里面的人可全是重瞳啊。”
齐无寒道：“悬城的人早就将重瞳当做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他们没有恐惧与怨恨，这样的重瞳是无法被小鬼所感应到的，他的怨念所能感应的是那些新鲜且极具恐慌的重瞳之人，那种由害怕到仇恨的东西才能驱使小鬼的怨念去杀死他们，从而从中汲取更多的邪怨。”
所有人听完齐无寒的这一番话，都陷入了沉思一般，低头不语。除了沉思着小鬼的怨念，而方才的“邪怨”一词，也几乎扰得几人心下一动。邪怨曾是楚幸片刻不离身的佩剑，只是当年楚幸为拿到星灵草，将邪怨插入了九天寒冰之上，冰瀑瓦解，邪怨也随之陨落。当他再次醒来的时候，邪怨早已不见，兴许是随着那通天的寒冰销蚀了吧。
销蚀了也好，邪怨本积累了太多怨气在身，若是这把邪剑还在世上，恐怕也早就被众多修真人士当做是危险之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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