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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峙
自两年前,梅妃为她死去的舅舅着了几天素缟后,便就没见她化过妆了。
看着堪称改头换面的梅妃,顾贵人只觉着讽刺。
嗬,她倒是没想到她现在还有心情化妆,还以为她唯一的婢女死了,她会难受一阵的。
看来她对她那婢女也不过是表面功夫,那婢女死了她都无动于衷,果然是薄凉之人。
也是,魏清贤那种人能养出什么好东西。
梅妃没理会她的故意挑衅,依旧是沉默,眸色沉沉,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顾贵人被她无机质的眼神看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察觉到自己无意识的瑟缩,顾贵人内心升起恼怒。
她的胜负欲不允许她在梅妃面前窝囊,于是她立即不服输地瞪回去,像是这样她就能高梅妃一等。
梅妃并没有和她僵持太久,“拂冬是你杀的。”
陈述的语句,并不是质问。
怎么又是同她来说那个贱婢,上次宸妃借此同她单独相处,当场摆了自己一道,当真以为她现在还会上套吗?
她又不是蠢货。
顾贵人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涂了大红蔻丹的指甲盖,指责张口就来。
“梅妃你在胡说什么呢,你那大宫女不是大半夜在宫中乱逛,一个不慎失足溺死的嘛,怎么扯到嫔妾身上了?”
话说得理直气壮,全然没有沈离淮当时质问她的心虚慌乱。
“对了,听说她是为了偷见外男才大半夜在那河边乱逛的,梅妃你也是,拂冬都快是老姑娘了,你都不给拂冬安排门婚事,搞得拂冬如此心急。”
顾贵人兰花指虚掩在嘴边,嗤嗤笑着,谈笑间就把拂冬的死归咎于梅妃。
梅妃笑了,有瞬间像是能闻到红梅绽放的冷冽花香,她无意义地反问了句,“是么?”
她的语气很平,没有起伏,像是不需要人回答的自言自语。
“那是自然,作为后宫妃位,梅妃该做好不信谣不传谣的表率的……啊……”
一记清脆的巴掌打断了她义正词严的话,顾贵人和她的尖叫一同重重地砸在坚硬的地面。
躺在地上的顾贵人捂住肿胀火辣辣的左脸,好半晌才反应过来。
她看向俯视着她的梅妃,一脸的不敢置信,由于气愤称谓和自称都是乱七八糟的,声音尖锐,“魏棠枝你个贱人居然敢打本宫?”
“瞧,你何曾把本宫当做妃,现在倒是知晓本宫是妃了?”
梅妃神色不变,悠悠走向倒地的她。
见梅妃向缓缓向自己迫近,顾贵人四顾了空无一人的周围,这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危险。
她手肘撑地后退了段距离,色厉内荏地大声问道,“你要做什么?”
仿佛吼得越大声,她的底气就越足一般。
身体虚弱的顾贵人再怎么躲,怎么可能躲得掉梅妃,梅妃没花多少力气就一把薅住了她的后衣领,不顾她的挣扎咒骂,单手在地面上拖行她。
那慢慢踱行,轻松的模样,似乎是她手里拖的不是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只空荡的破麻袋。
“魏棠枝你是不是疯了?!”高傲的顾贵人被她这样对待已然是气急败坏。
“魏棠枝你要是真敢对本宫做些什么,皇上是不会放过你的!”
“要是本宫出了什么意外,本宫的父亲也会让你生不如死!”
梅妃的沉默让顾贵人心底发慌,恐慌在一点点积聚。
“魏棠枝你是哑了吗?说话!”
“魏棠枝……”
……
从始至终就只有顾贵人在大声嚷嚷,尖叫咒骂,像是似麻袋被拖着的她在唱一场无人理会的凄惨独角戏。
辉煌气派的华羽宫自是不止只有平地,但梅妃头也不回,专心前进与拖行。
在下楼梯时,顾贵人□□与阶梯的碰撞,她的呼痛,像是在为梅妃坚定落下的每一步伴奏。
随着拖行距离的变长,顾贵人发出的声响越来越小,梅妃保持着原来的步伐频率,像是她们二人这个奇怪的组合之间真正提供动力,花力气的是顾贵人。
在经过很长一段拖行之后,梅妃终于在某处停下了步伐,此时的顾贵人已然是满身泥尘,奄奄一息。
梅妃放开她的后领,随手把她往地上一扔,她的脸正好砸在了潮湿的地上,吃了一嘴泥。
“呸呸呸……魏棠枝你个贱人……”
她擦掉嘴上带着腥味的土砾,声音低弱,明显没有刚开始的那么“中气十足”,但嘴上还是不饶人,一口一个贱人,眼神是一如既往的凶狠。
说完之后顾贵人感觉不对劲,宫殿中哪来湿润的土?
抬头一看周围环境,才发觉她被带到了花园中。
梅妃将她扔在地上后便背对着她,面向不远处的湖,似是在看些什么,“那日掉进湖中可还舒服?”
这片湖就是宸妃将自己绊下去的地方,梅妃带她来这原是来羞辱她的。
她还以为她要对她做什么呢,待她回去了,定要将今日所受屈辱百倍千倍地还回去!
纵然自己位分不如她,可她那位分不过是空壳子罢了。
在她心中以为她还能回去。
她恨恨地瞪着梅妃单薄的后背,“舒服,舒服的很,梅妃有机会也可以下去试试。”
见她死鸭子嘴硬,梅妃嗤笑了声,“既然舒服,那本宫今日再带你体验一番如何?”
说着,她就反头去扯她领子,不似开玩笑。
在梅妃冰凉似死人的手触到顾贵人后颈时,顾贵人打了个哆嗦,身子从头凉到脚,瞬间就怂了,脸色僵硬地改口。
“不舒服,一点也不舒服行了吧,上次落湖染上的风寒到现在还没好清,那次几乎要了我半条命高兴了吧?”
她之前的有恃无恐不过是建立在她认识梅妃这么多年的基础上。
梅妃和她舅舅不一样,和她之前的闺中密友婉妃也不一样。
她身上有一种令她极其厌恶的正直清高,相较于婉妃,她倒是更有武将世家的风范,而婉妃更像是奸谗的魏丞相一手养大的。
她从没想过梅妃会这么疯。
听见她改口,梅妃停下了拉拽她的动作,但手依旧是攥着她的后衣领,似寒冰的手指抵在她柔软的后颈,像是把架在脖子上的刀。
“是吧?不舒服是吧?那你落水之后,曾经是否有那么一秒想过在湖中溺死的拂冬是什么感受?”
梅妃边说边蹲下,阴沉的目光锁定她,观察着她脸上丝丝毫毫的变化。
顾贵人被她魔怔的样子瘆得慌,不太敢与她对视,目光闪烁,“我同她非亲非故的,落水之后想她做什么?”
虽是矢口否认,但语气没了刚开始的生硬。
梅妃已经疯了,她可不想激怒一个一无所有失去理智的疯女人。
梅妃听她死不悔改地狡辩,浅淡眸色微冷,放开了她的衣领。
冰冷的威胁离开敏感的后颈,顾贵人趴在地上刚松了口气,就被人大力抓住头发,硬生生地将她的脸扯得仰起。
“啊……”
梅妃扯住她披散的头发,粗暴地将她的脸拖到眼前,她靠着微蹲的姿势俯视趴在地上的顾贵人,冷厉警告道:“本宫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拂冬……是不是你下令杀的?”
她们二人脸与脸间的距离太近,顾贵人可以很清晰地看见对面人眼中的凛冽杀意,像是把直直指着她脑袋的出鞘的剑,随时都可能会将她的身体刺穿。
她被摄住了,傻在原地,动也不敢动。
顾贵人纵然嚣张跋扈,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但那只是空壳,就像是不置一物的大水缸,轻轻一敲响得比谁都大声,可实际上它肚子里什么都没有。
顾贵人出身富贵人家,从小娇生惯养着,都没怎么被人凶过,哪见过这种阵仗,所以说她现在彻底慌了,不知所措。
顾贵人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不是,说了不是就不是,怎么,梅妃娘娘准备屈打成招?”
前面二字细如蚊蚋,几乎是气声,后面声音越来越大,像是在暗自为自己增加底气。
她不过是笃定以梅妃的脾性,只要不是百分百确定,她就不会对她动手,只要她死不承认,她总会抱有疑虑的,梅妃她,就是这么一个懦弱伪善的人。
可惜了,顾贵人的如意算盘注定落空,她低估了拂冬对梅妃的重要性,拂冬是她现在还活着的唯一理由。
如今就连拂冬也因为她没了,她什么都不在乎了,自我放逐也无所谓。
梅妃对她的“提议”赞成地点了点头,“屈打成招?听起来挺不错的。”
顾贵人连连摇头,“……你不会的。”
顾贵人忘了,她所认识所熟悉的梅妃,是拂冬死之前的梅妃,是她亲手将梅妃逼到这般穷途末路的地步。
梅妃嘲讽地掐住她的下颚,逼顾贵人直视她,反问道,“本宫为何不会?听顾贵人的话,好像你很了解本宫一样。”
连梅妃都不知她那莫名其妙的笃定是打哪来的。
她长得就那么像好人?
未进宫前她还靠着这张冷脸赶走了不少乱七八糟围过来的人,怎么到顾娇这就变成面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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